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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场合,老太太那样爱面子的人又能闹到什么地步去?再说了,不是还有林谨音和舅母在么?自家娘的那个脾气,吃了亏还不大闹起来?她站在楼下这么久,一直就静悄悄的,哪会有什么大事?就算是事后,不是也还有老太爷坐镇么?林谨容翘了翘唇角,大伯母真是闲得发慌了,随便抓到一个人就想当枪使,好替她去刺刺二房,也是自己经历了那一遭看透了许多事情,否则不是不问青红皂白就往楼上冲去了么?
桂圆见林谨容站着似笑非笑地不动弹,又急又疑惑:“姑娘?”
林谨容伸手捂着嘴,优雅地打了个呵欠:“累了,我换身衣服躺躺去。你去回大太太的话,就说我身体不适,支撑不住了,谢她的好意。”言罢丢了桂圆,自往自家院子的方向去了。
自己长这么大,何曾在四姑娘这里受过这种委屈?桂圆眼看着荔枝寸步不离地紧跟了林谨容去,只丢了自己一人站在这里,不由委屈得眼睛都红了。立了片刻,才往楼上去回大太太的话,探听其他消息不提。
林谨容回了房,由荔枝伺候着重新换了一套半旧的翡翠色襦裙,然后往榻上坐了,伸着脚让荔枝换房里穿的软鞋。
荔枝取了双大红色绣白梅的软缎鞋出来,往林谨容面前蹲了,将手脱去她脚上那双宝蓝色绣玉兰的缎子硬底鞋,手摸到林谨容的脚,情不自禁就用手指卡了一卡宽度——果然是有些不同了。她自小贴身服侍姑娘,就连姑娘身上哪里有颗痣,她都是知晓的,这些微变化,她再清楚不过,甚至比桂嬷嬷还清楚。
这变化来自哪里?荔枝一边沉思,一边飞快地将一双居家穿的大红白梅软缎鞋给林谨容套上,这是居家穿的,比较宽松,穿着倒是刚刚好。她沉吟着,收拾了那双换下的宝蓝色硬底鞋,一抬眼就对上了林谨容的眼睛。悱、汎、囵、墵
林谨容脸上在笑,眼里可没有一点笑意:“你刚才卡我的脚,可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
这事儿不简单!荔枝瞬间神思万变,轻轻点了点头:“奴婢瞅着,姑娘的脚似是比前些日子肥了些。”
林谨容起身自一旁的茶床上取了一个建州兔毫盏,随意将那冷茶注了进去,轻轻啜着:“那又如何?”
她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凉意,荔枝有些无所适从,良久方道:“是姑娘自己放的?”
林谨容抬眼看着荔枝,直截了当地道:“是我。我不舒服。”小时候缚足,因着不曾伤筋动骨,初始也就不觉得有多疼,可时间一长还是就疼了,她流泪,陶氏和桂嬷嬷都劝她:“这样才好看呀,看看哪个大家女子不缠的?忍忍就好了。难不成你要做个大脚姑娘?”又指了指一旁看热闹的桂圆等丫头:“看看,她们想缠也没这个命!”
母亲总不会害她,再说大家都如此,她忍了,一忍就是十多年,脚倒是真的好看了,小巧玲珑,纤直漂亮,可是走起路来却也只能碎步而行,多走些就疼,更不要说逃命。且后来她也见着过从外地来的,和她出身差不多的大家姑娘,同样也有不缠足的,跑得快走的远,她为什么要为了让那些臭男人觉得好看就委屈自己?娇怯怯地做给谁看?所以她醒过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脚给放了。桂嬷嬷和桂圆自是不能让她们知晓的,可是荔枝不同,再说了,这些变化,瞒谁也瞒不过荔枝去。
——*——说明——*——
嗯呢,既然是本土女重生文,又不是唐代及以前,不得不说到女子缠足。关于缠足这一说,查了一下相关资料,最早缠足的兴起不可细考,不过兴于宋,流行于后世倒是真的。而根据我查到的资料,早先宋代女子缠足,是把脚缠得纤直而不弓弯,叫做快上马,与后世的所谓三寸金莲有所不同(从考古中发现,鞋子也比后来的三寸金莲大得多)。且彼时女子缠足并不普遍为社会所接受,只流行于上层社会及妓女中,民间普通妇女并不流行这个美。
因为女主身份背景的设定,这里就借用一下(主要是看到真正的三寸金莲的照片,偶受不了)。大家可以想像成一双又瘦又直,当然也不算大的玲珑小白脚,穿双漂亮的小鞋,当然那小鞋不是三角形的,呵呵……再然后呢,反正架空,不是专业考古,不尽不详不细之处敬请大家谅解。
第22章 祸福(二)
虽则作为奴婢是没条件缠这脚的,但想来一双脚被日夜缠缚着,能有多舒服?但理解是一回事,真要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荔枝微微叹了口气,轻声道:“姑娘您也太任性了,若是太太知晓……”
林谨容打断她的话,狡黠地看着她:“一直是你贴身伺候我,我的鞋也由你来做,你不说,谁会知晓?”
到底总有露馅的一日,荔枝有些害怕:“可是您适才还让黄姨娘给您做鞋呢。”
林谨容笑道:“鞋样子是你给,怎么描怎么剪还不是由得你?再说,她怎知我平时脚有多大?以后么,又是以后的话。”自己年纪不小了,这个时候放脚,也不知还能长大多少?可无论如何也比跑不动的好!
荔枝叹气:“可是将来……”将来许了人家,总会给姑爷瞧见自家姑娘有双不漂亮的大脚。
林谨容淡然得很:“一双脚而已,你看得太重了,再说,你没裹脚,是不会知道这其中的不便的,不但害己还会害人……”如果不是她跑不快,她和荔枝说不定能逃过?和荔枝说这个做什么!荔枝永远也不会知道曾经有过这样一桩事。林谨容索性直接问道:“太太和黄姨娘,谁更美?”
荔枝不屑地道:“她连太太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上。”黄姨娘丫头出身,自然也是个大脚,可是三老爷就是喜欢她,爱往她屋子里钻,就是不喜欢三太太。
林谨容笑了:“那不就结了?你到底帮不帮我,要听我的还是要听谁的,拿个主意吧。”荔枝提着那双鞋子默然立了半晌,低声道:“姑娘您躺会儿,奴婢去给您描鞋样子。今儿就得开做新鞋了。”
这个答案早在林谨容的预料之中,因见荔枝悄无声息地往外头去了,由不得又叫住了她:“荔枝!”
荔枝回头:“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林谨容却只是对着她粲然一笑,然后挥了挥手:“晚上不要熬夜,伤眼睛,我这鞋穿着也不是那么紧,平时也很不出门,我不着急。”
荔枝欢快地道:“知道啦!”
林谨容懒懒地斜靠在榻上,先把今日收到的礼物一一过目,林玉珍送的赤金腕钏,吴氏送的一对玉流苏禁步,陶凤棠送的用碎宝石镶嵌眼睛的银制十二生肖小摆件。都是些值钱的,这些东西将来就是她赚钱的本钱,林谨容小心地将它们一一收好,锁在了自家的小戗金牡丹黑漆箱子里,把钥匙认真系在了一块粉蓝色绣芙蓉的巾子上,然后将巾子仔细袖了,撑了下巴望着窗边那盆开得正艳丽的鹅黄色秋葵发呆。
“姑娘!”桂圆轻脚快手地走进来,亲昵地往林谨容身边站了,一脸的担忧状:“老太太没使人来唤姑娘吧?”
林谨容羽翅似的睫毛轻轻搧了搧,头也不曾回:“没有。怎么了?你上得楼去,见着三太太了么?”
桂圆偷觑着林谨容的神色,刻意压低了声音:“刚才奴婢揪着一颗心上得楼去,倒是见着三太太和老太太都回来了,都笑得甜丝丝的,只是奴婢心里仍然替您挂着心,就怕客人散了后,二太太那边要不饶您……”说着就顿住了。
这个时候的桂圆,尚在一门心思的邀宠争宠中,就怕任何人在自己心目中越过了她去。林谨容淡淡一笑:“还是桂圆最挂怀我,然后呢?”
听了林谨容这句好话,桂圆的唇角顿时一弯,讨好地道:“果然客人一散,就有人去报说六姑娘嚷嚷胸口疼,七姑娘嚷嚷脚疼,老太太却把话给岔开了,只说让请大夫,其他一概没提。二太太的脸都气黑了,可当着舅太太的面,又不好细说,奴婢怕她们背后使坏,所以特特赶回来和您说,咱们一定要小心……”
“你有心了。”林谨容也不和桂圆解释,这可不只是因为有吴氏在的缘故,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林老太爷那里。想必现在林老太一定已经知晓了楼下发生的事情,既然老太爷都没吱声,谁又有那胆子置喙?
桂圆见她脸上没有露出意料之中的害怕和担忧来,反而有些不适应,惴惴地道:“姑娘?”
“把我钱箱子的钥匙给我。”林谨容突然把一只纤长白净的手伸到了桂圆面前。从前她的衣服首饰都是荔枝管,钱财却是桂圆在管,以后么,紧要的东西她自己会管。
桂圆一怔,轻轻抓住了袖口,探究地看着林谨容:“姑娘这是要?”姑娘这表现未免也太反常了吧?竟然是半点不担心二房找茬的样子,突然就要钱,莫非,是也要给荔枝一并管了?那自己以后在小丫头们面前哪还有半点脸面?真是看不出来啊,荔枝这个阴险的小蹄子,半点不念情,尽在背后捅她刀子了,桂圆想着眼圈就微微发红起来。
林谨容见不得她这样子,看定了她,轻轻重复了一遍:“把钥匙给我。”
她声音虽轻,语气却是严厉而不容置疑的。桂圆只得抖抖索索地从怀里抽出一条粉绿的汗巾子来,将上头一把小巧玲珑的黄铜钥匙挑出来递给林谨容,打着哭腔道:“姑娘,可是奴婢做错了什么?您怎么就突然讨厌上奴婢了?是不是有人和您说什么了?”
“我讨厌你?”林谨容莫名地看着她笑:“你怎会莫名想到这个?谁会和我说你什么?我是今日听几个姐妹炫耀自己有多少私房钱,就想瞧瞧我有多少。我记得这些年,年节下的也存下不少金银的。”可没哪个大家女子亲自挂着一串钥匙到处跑的,总得找个合理合情的借口,把这钥匙要过来,揣上两日就不还回去了,谁敢问她要?
“是有不少金银锞子的,不过姑娘的月钱倒是没剩下什么,每个月打赏来往的姐姐妈妈们就去得不少。”桂圆顿时笑开了,亲自去捧出一个一尺见方的螺钿漆盒来,端端正正放在了林谨容的面前,然后捏着另一把小钥匙,眼巴巴地看着林谨容。
本朝的金银普通场合下并不流通,平日多用的是铜钱。因而林谨容的私房钱中,金银与铜钱乃是分开放的,林谨容也就大度地道:“我就看看金银,不瞧散钱了。”大财自家掌着,小财自是要让丫头去管。
桂圆心满意足地收了那把小钥匙,兴致勃勃地往林谨容身边站定,与她一同开了钱箱,细数里头的金银锞子,那几个海棠式的是谁什么时候赏的,那个叶子金又是何时谁给的……
难不成姑娘自己的钱从哪里来姑娘自己都不知道,还要她来再细说一遍?荔枝立在帘下只觉得桂圆呱噪得厉害,却见林谨容一点都不嫌烦,仿佛听得津津有味的。再一瞧,只见林谨容一双眼睛牢牢望定了箱子里的金银,纤白的手指犹如绣花一般温柔体贴地从那些各式各样的金银锞子上头轻轻滑过,那感觉,啧,就像是自己那日偷瞧着四少爷抚摸丫头金桔儿的脸似的……
哎呀,自己怎会想到这个?荔枝忙轻轻掐了自己一把,尽胡思乱想些什么呀?可她再看林谨容的神色动作,却是隐隐觉得,自己真是找不到其他的感觉来形容姑娘此时的目光了,又温柔,又专注,专心专意,就连五姑娘看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