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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老太太就抚着她和陆云的手道:“真不愧是表姐妹,长得还有几分相似。老沙,我记得我有一对好东西,白玉琢成的事事如意簪,还是我娘戴过的老物了,恰恰儿的就合她二人用。你去取出来,她姑嫂二人一人一枝。”
沙嬷嬷进屋不过片刻就捧了出来,陆老太太这便亲自捏了簪子,要给姑嫂二人插戴,眼瞅到林谨容头上的镶金白玉梅花钗,便取了去瞧,眯着眼指了钗尾处那几个粟米大小的字道:“好精致的钗子,这是什么?”
陆云便接了去,笑道:“这是唐家金银铺五个字。”一边说,一边看向林谨容:“二嫂这钗子,还是京中来的?难怪得如此精致,不同于这边寻常金银铺子里出的俗物。”
林谨容含笑道:“这是杨茉给我的添妆。”
陆云眼里的笑意稍微敛了敛,闷声不响地把钗子还了她。林谨容自交给荔枝仔细收好不提。
给女眷们赏好东西,这是老太太惯用的安抚手段之一,林玉珍心里明白,这意味着不许再提昨日的事情。心中十分不悦,暗想等下见了宋氏总要刺她几句才是,于是垂了头喝茶。
涂氏却看得十分眼热,但因着老太太只给小辈,她不好意思要,只恨自己没个亲儿媳妇,于是揪着帕子道:“老太太的东西就是好,随便拿一件出来都是宝贝。”
陆老太太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道:“待到我百年之后,这些东西都是你们的,这会儿么,老太婆还要留着压箱子的。”
涂氏干笑了两声,搧着扇子顾左右而言他:“今日怎不见二嫂和大侄儿媳妇?”
陆老太太不答她的话,而是道:“叫你来,是有事要和你说。你公爹安排了,明日就让陆经、陆纶、陆缮他们三兄弟启程去太明府求学。今晚就给他们饯行。”
“啊?”涂氏手里的扇子差点没掉到地上去,惊慌失措地站起来,直瞪瞪地看着陆老太太道:“婆婆,可是儿媳做错事了?所以您们还是要把六郎送走?”
陆老太太被她唬了一跳,林谨容看她那样子,仿似魔怔了一般,忙给沙嬷嬷使了个眼色,沙嬷嬷忙上去扶住了涂氏,低声劝道:“三太太,这可是为了六爷的前途。”
涂氏回头看着林谨容,想说这起始根源都在林谨容头上啊林谨容不避不让,安安静静地看着涂氏,在她看来,涂氏对待儿子的态度已经有些病态了。
陆老太太厉声喝道:“胡闹这是心疼你儿子,为他谋前程呢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知会你一声,是因为你是孩子的亲娘,不然哪里轮得到你做主?”
涂氏被这一声喝醒,将帕子捂住脸,悲悲切切地抽噎起来。
陆老太太道:“你有这哭的功夫,不如去给他收拾一下行李。”
“六郎从未离开过家,身子又不好,这一去就这么远,要是他有个什么……那可怎么办才好啊?叫我和他父亲后半生怎么办?”涂氏哭得更凶了,一家子都真是不把她这个亲娘当回事儿。要送人走,也不早点说,临了才说,怎么收拾?明摆着欺负人啊
陆老太爷背手进来,见她又在哭,心烦意乱间,忍不住断喝一声:“要哭滚出去哭成日啼哭,是要败家么?有你这样诅咒亲生儿子的么?他能有个什么?他最坏也不过就是给你养废了”
涂氏一声呜咽吓得含在了喉咙里,惊慌地看着陆老太爷。需知陆老太爷平日里虽然威风,但都十分冷静自持,从不曾用过这样的语言说过谁。
陆老太爷也觉自己失言,在榻上坐下,带了几分疲累和沉重,朝她挥了挥手:“我意已决,你若是心中不喜,不想在六郎出门前见他最后一面也可。”
听了这威胁十足的话,涂氏哪里还敢多言,擦了两把泪,道:“媳妇去给六郎收拾行李,等会儿再来伺奉公婆用晚饭。”言罢一溜烟地去了。
看来这眼泪也不是收不住嘛。林玉珍讽刺地一笑,亲手奉茶给陆老太爷,陆老太爷看了她一眼,语含双关地道:“要想家中安宁,事事顺遂,要学会该糊涂的时候就要糊涂。”言罢也不看林玉珍是个什么反应,亲切地看向陆云:“阿云,你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啊?”
陆云紧张地站起身来:“祖父,孙女儿平日里就帮母亲管管院子里的下人,做点女红,读读书写写字,偶尔找嫂嫂一起作分茶之戏。”
陆老太爷轻轻啜了一口茶汤,道:“你不小了。”
第237章 笑话
只这一句话,就成功地把林玉珍和陆云的心吊了起来,母女二人俱是气都不敢出的看着陆老太爷,只生怕他下一句就会说出她们最担心的话来。
幸亏陆老太爷说的是:“我只有你一个孙女儿,我的嫡长孙女,掌上明珠,我总盼你能安乐一生,事事顺意。但女子的天职便是伺奉公婆,相夫教子,打理家务,从明日起,你便帮着你两位嫂嫂,学着打理家事,将来出了门也能自如些。”
若是陆云能跟着管家,那少不得还要挣个贤名出来,林玉珍欢喜之极,却还要假意推辞:“公爹,这样不好吧?”
陆老太爷淡淡地道:“我说好就好。”又温言吩咐陆云:“将来你出了门,你的兄嫂便是你的脊梁骨,就是你的依靠,好好尊敬你的嫂嫂们,多学她们的长处。”
陆云小心应了,知道这是专门提醒她,除了尊敬林谨容外,还不得不敬吕氏。
陆老太爷这才看向林谨容:“你们二婶娘要去老宅住些日子。此后,二郎媳妇要多辛劳了。年轻人不要怕吃苦,库房那边你做得很好,采买这边你也要赶紧上手,需要帮忙的时候,只管让阿云去做。不懂的,来问你祖母。”一句话,就算把主次分清了,林谨容是主,陆云和吕氏等人都是辅。
林玉珍更加开心,这算是把长房的地位给确定了。陆老太爷把诸事尽数安排妥当,总算是稍微放松了一点,与陆老太太目光交接处,俱是疲累。
这日家宴,安静而沉闷,宋氏和吕氏犹如被霜打了的茄子,半点生气全无。陆建中还好,竟然还打起精神讲了个干巴巴的笑话,他的儿子多,陆三老爷是老好人,总算都捧了场,得了稀稀拉拉几声应景的笑。
林玉珍在屏风后头听见,笑了一声,故意同宋氏讲话:“二弟妹,二叔真会讲笑话呢。连我听了都好笑。”
宋氏垂着眼弯了弯唇角:“能让大嫂都笑了,可见他真是会讲笑话。”
林玉珍道:“可不是?真难得。”将帕子优雅地揩了揩唇角,“我有很多年不曾被笑话给逗笑了。我记得啊,很小的时候,乳娘讲过一个笑话,是讲一个贼的,撒了把米去偷鸡,结果米被鸡吃了,他自己却被拿住了,还砍了手。呵呵,我怎么就想起这笑话来了呢?笑死人了。”
宋氏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拼命忍住了,装作没听见,小心翼翼地给陆老太太布菜:“这个绵软清淡,婆婆多用一点。”
林玉珍不打算放过她:“二弟妹不急着去老宅罢?过几日便是端午,我家五侄女儿也要出阁,正好去凑凑热闹。”
宋氏的嘴唇动了动,陆老太太头也不抬地道:“当然要过了这些大事儿才去”就算是要让宋氏称病,也有个过程。
林玉珍听陆老太太语气不善,又想自己也奚落够了,这才罢了。
少倾饭毕,林谨容与吕氏领着丫头们收拾了碗筷,老太太屋里的大丫头素心却又机灵,早早就把给她二人留的饭菜在隔壁布好,来请她二人去用饭。
吕氏试探地看着林谨容:“我来前垫过底的,糕点吃得稍微多了些,这会儿这心里头腻得慌。”意思是不想和林谨容一起吃这顿饭。
林谨容猜她果然是吃不下,便笑道:“既如此,我也不吃了。素心你若是疼我们啊,使人把这饭菜分送我们的房里去,待我们饿了又再吃。”
素心就笑:“二奶奶真是,难不成还缺这点吃的?”
“老太太房里的味道要格外好些,这叫隔锅香。”林谨容笑着点了莲房鱼包,韮花茄儿,雪霞羹,三色水晶丝四件菜:“我就要这几样了。”然后看定吕氏:“嫂嫂别客气,丢了怪可惜的。”
吕氏却又多心,只当是林谨容意有所指,警告她别在厨房饭食里做手脚,心中不忿,却也不敢当着素心的面多言,只道:“二弟妹原来爱这几样,你也不早说,只要你说来,厨房谁敢怠慢?”
林谨容含笑道:“说笑了,一切都有定制,我哪儿能给大家添麻烦?要叫人知道,可不要笑我没规矩?”
吕氏讨了个没趣,闷闷地将手洗了一遍又一遍。
里头陆老太爷正抑扬顿挫,铿锵有力地训诫陆经三弟兄要知荣知耻,勤奋好学,不要丢了家里的脸面云云。
林谨容不想进去装死人,就坐在那里捧了茶慢慢地吃,将眼看着窗外,此时夜色初临,天空蓝中带紫,满天云彩变幻,天边几颗寒星闪烁,廊下茉莉花雪白可爱,幽然芬芳,竟让她在喧嚣中品出了几分安宁静美来。
吕氏洗手洗到皮肤发白发皱,实在熬不过,也只好走到她对面坐下,捧了茶吃,二人相对无言。浩郎走来,径直就朝着林谨容去了,趴在她的膝盖上,把玩着她腰间的玉环,好奇地偏着头随她往外看:“二婶婶,你看什么?”
林谨容先不答,笑看了吕氏一眼。吕氏攥紧了帕子,正准备把浩郎拖过去,就见林谨容轻轻摸了摸浩郎的头,十分温柔地道:“婶婶在看外头的云彩和星星。”
浩郎又往她怀里挤了挤,将手指了那星星,娇憨地笑道:“是那个么?”
林谨容含笑点头:“是,浩郎会数数了么?你数数有几颗?数对了有糖吃。”
浩郎果真要数,吕氏忍不住,一把将浩郎拖了过去,板着脸骂道:“你缠二婶婶做什么?”见浩郎要瘪嘴,立刻将他塞给乳娘,疾言厉色地道:“带二少爷回去教教他规矩”
她做得太明显,休要说荔枝等人气不过,就是素心也都觉着看不过去。林谨容也不见生气,微微一笑:“大嫂你这样待孩子有些不妥。”
吕氏犹如被针尖戳了一下,带了几分尖刻,皮笑肉不笑地道:“那我倒是要洗耳恭听二弟妹有何高见?”
林谨容平静自若地道:“我没教养过孩儿,在大嫂面前说这些是班门弄斧,不过我常听人言,言传身教胜过棍棒斥骂。”言罢翩然起身入内。
吕氏抿紧了唇,盯着桌面一动不动。
陆老太爷有些心力交瘁,很快就打发众人尽数散了。林谨容与陆缄要送林玉珍回房,二房式微,陆云出山,林玉珍心情特好,听说林谨容还没吃饭,便体贴地放了她回去。夫妻二人踏着暮光,顺着园子里的青石板路且行且停,陆缄笑道:“听说你今日与五弟击掌为誓了?”
林谨容敏感地扫了桂圆一眼,笑道:“是,你如何得知?”
陆缄笑道:“他后来去听雪阁寻了我,听他说的。”一面说,一面将林谨容的手握住,探询地道:“你将来是想要他做什么?”
林谨容听说是陆纶自己说的,那根紧绷的弦就松了一半,因笑道:“他约莫是知道那事儿了,自个儿向我承诺,道是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只管开口。我想这事儿与他又有何干?为了让他心里舒坦些,特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