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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缄想了想,道:“不知呢,不过早前他们说让我跟着一道回来,想来也快回来了。”
陆云的脸上终于露出几分喜色来:“那太好啦。哥哥不在家,母亲心情不好,很久没出去透风了。”
清晨,天刚蒙蒙亮,林玉珍睁开眼睛,舒服地在自己那张有着精美繁琐雕花的大床上翻了一个身。方嬷嬷在外头听见了响动,立刻朝丫头们轻轻挥了挥手,于是一群人端的端盆,拿的拿帕子,提的提水,各就各位,跟着方嬷嬷一道轻手轻脚地进了里屋。
林玉珍靠在枕头上,眯着眼看着依次进来的丫头婆子们,一动不动。
方嬷嬷上前弓着腰赔笑道:“太太的身子可好些儿了?”
林玉珍眨了眨眼,淡淡地道:“什么时辰了?”
方嬷嬷忙道:“卯时了。太太起身么?”
林玉珍伸出一只手给她,她上前扶起林玉珍,小心翼翼地道:“二少爷在外面等着给您请安。”
林玉珍冷冷地哼了一声,恍若未闻,慢吞吞地穿衣洗漱装扮,吃早饭。反正陆老太太身子不好,早上贪睡,早就免了各房各院的早请安,她也不急。
数着米粒吃完早饭,又漱了口,听见鸟雀都叫了起来,丫头们也把灯烛灭了,日光把屋子里照得亮亮堂堂,算着真不早了,她方道:“什么时辰了?”
方嬷嬷一直就等着她这句话,立刻回道:“辰时一刻。太太,二少爷还等着给您请安呢,这都一个时辰了,人来人往的,您看是不是?”这二少爷自回来后就每天都在太太的门口等着请安,总也不见,又不是亲母子,也不是多大的错,还得老太爷允许过的,总这样别着,多伤感情呀。这太太也是,昨日姑娘才劝过她,她口里答应得好好儿的,怎地今早又变了卦?
林玉珍倒竖柳眉,拔高声音道:“一个时辰怎么了?我还等了他半个多月呢翅膀硬了,眼里可还有我这个母亲?我是他母亲,想怎样就怎样名正言顺”说到母子名分,想起涂氏来,又恨得牙痒,巴不得涂氏来亲自看到她怎么收拾陆缄的才好。她有这个权力,涂氏却没有。
陆云快步进来,朝方嬷嬷使了个眼色,堆了笑挨着林玉珍坐了,小声道:“娘还在生气呢?昨天不是已经答应我的了么?怎么又突然想不通了?二哥考得不好,想四处走走散散心也情有可原,祖父也是允许的,他知道错了就行啦,您就别和他计较了。”见林玉珍板着脸不说话,又小声道:“人家正等着看我们这房的笑话呢。差不多就好了。”
见林玉珍的怒容缓了一缓,陆云便扭着身子撒娇:“前些日子您不是说,要去平济寺替二哥烧香还愿的么?最近天气好,正是枫叶最好看的时候,别因为赌气错过美景啦。我去年就没看成了,难道娘要我今年也看不成?”
看到女儿娇俏可爱,善解人意的样子,林玉珍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来:“既是这样,那就安排吧。上次我和吴家大太太约过一起去的,不晓得她家吴襄什么时候回来?”想想看,太明府第一、第二一起去还愿,那得多风光啊。最主要的是,那件事该定下来了,省得夜长梦多。
“听说快了,要不,请人去外祖父家里问一下,看看三舅他们什么时候回来?”陆云给一旁的方嬷嬷使了个眼色,方嬷嬷会意,轻轻退了出去。
林玉珍摇头:“不见得会一起回来。”见陆云的神色有些黯然,忙又道:“也行,去问问也没关系。”
少倾,陆缄进来,照例行礼问好,林玉珍捧着茶盏冷冷地看着他,从他脸上并看不出什么不喜不耐烦的样子,方淡淡地道:“坐吧。”
※※※※
清州陶府,吴襄正扯着他的长兄吴方撒赖:“我不跟他们一起回去,我跟你一起回去。”
吴方这几日忙得脚板翻天,满脑子都是香药的事情,累得不行,被他闹腾得抚着额头叹气:“你跟着我做什么?你还嫌我不够忙,不够累?前天跟着我去,我不过没看着你一会儿,你就骑着人家的骆驼撞翻了人家的帐篷,踩坏了人家的货,又和人家小媳妇搭话,气得人家差点拿着刀砍你,眨眼的功夫,你自己给我算算惹了多少麻烦?”
吴襄脸一红,强辩道:“是那骆驼不听话那几个蛮子故意害我还有那个女蛮子,她明明穿的男装,脸黑得像炭,又高又壮,腰粗得像水桶,我怎知她是个女的?谁都说她是个男人嘛还有那个蛮子,用得着这么凶吗?就是说了两句话而已嘛。”
“为何旁人就从没犯过这种错误?”吴方朝他摆摆手:“不用说了,就是这样定了,你还是跟着林三老爷他们回去。这是父亲的意思。”
吴襄沉了脸:“我不”
吴方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由不得你。”又教训他:“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管你心里怎么看林三老爷的,他好歹也是长辈,彼此沾亲带故,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这样失礼,是给整个林家难看,也是丢我们家的脸……”
吴襄听不下去,捂着耳朵道:“知道了,知道了,年纪轻轻,就和老迂夫子一样的。我就是我,失礼也是我,怎么又扯上了这么一大堆人和事?”
吴方无奈,只得住了口,转而叮嘱下人道:“去和林家三老爷说一声,我在荟萃楼摆酒请他,请他务必赏脸光临。”
林三老爷正在看陶氏指挥下人收拾东西,阴阳怪气地道:“听说吴襄又要跟我们一起回去?这家人真是好笑,全无半点礼节的,来来回回,也不见有人来打声招呼,请托答谢一下的,就算他是个毛没长齐的狂妄小子,吴方也不知道人情世故?”
陶氏有些厌烦:“怎么没打招呼?我大嫂就亲自和我说了两遍,你还要怎样?”
林三老爷冷笑:“我能怎样?我x着大舅哥发财呢,大舅哥放了屁,我也得说是香的,能怎样?”
陶氏怒了:“怎么说话的?”却听龚妈妈在门口喊了一声:“舅老爷,您来了?”
夫妻二人同时噤声,林三老爷的脸微微红了红,正想找句话来插过去,却见陶舜钦没事儿似地笑着道:“妹夫,吴方今晚在荟萃楼请你吃酒,请你务必赏光。”
林三老爷也就顺势起身:“那我得去收拾收拾。”于是一溜烟地走了。
陶氏猜着陶舜钦是听见那话了,正想解释两句,陶舜钦却轻轻摆手,示意她什么都别说:“我这里有个箱子,你带回去私底下悄悄给陆缄。”
——表钱的话——*——
关于书中厚葬成风、婚姻论财的风俗,是参考的宋代风俗。宋代王安石等人曾经为了筹措哥嫂丧葬费用、子女的嫁娶费用,请求外放,还有很多人,包括做官的,为了丧葬,不得不典产鬻女,倾家荡产,并不是我空穴来风。虽然觉得难以理解,但是事实。什么时候有空了,我会把资料整理了贴出来。
第115章 下作
马车驶进林府的时候,正值傍晚。
暮色苍茫,夕阳像一个赤红的蛋黄安静地挂在树梢后方。林府所有的房屋都沐浴在一片玫瑰色的红光下,林谨音、林亦之、黄姨娘领着三房的丫头婆子,含笑立在二门外,一看到马车停下,林谨音就快步上前去打起车帘,亲手扶陶氏下车:“母亲一路辛苦。四妹和七弟饿了么?”
“姐姐在家辛苦。”林谨容牵着林慎之紧随陶氏从车上下来,含笑与林谨音问好,又和赶上来行礼问候的林亦之和黄姨娘寒暄。
所有人都下了车,还不见林三老爷下车,陶氏板着脸吩咐林三老爷的长随:“去看看老爷怎么还不下车?”话音未落,就见车帘子动了动,林三老爷打着呵欠下了车,睡眼朦胧地伸了个懒腰,抱怨道:“总算是到了”随即抬眼看着林谨音,不满地道:“就是你们几个来接我们?”
三房是最小的,况且又不是去做什么,或是几年没回家了,除了自家人会来接,还会有谁来接?林谨音很有些莫名其妙,却还是含笑答道:“是,祖母吩咐大伯母安排了接风宴。只待父亲、母亲洗浴完毕,就可以开席。”
林三老爷虽有些不满,但也勉强算是平衡了些。于是大步往里走,大声问林谨音:“怎么样,这些日子家里的情况?”
林谨音晓得他是问买卖粮食的事情,却觉着他这行为真正是不招人喜欢,红不见白不见,就这么招摇的以功臣自居,那不是讨人嫌么?便故意装作不懂,一本正经地回答他:“回父亲的话,家里一切都很好。祖父母身体康泰、大伯父、大伯母、二伯父、二伯母还有哥哥弟弟、妹妹们都很好。”
林三老爷盯了她一眼,见她无辜地看着自己,只得回了头,心想她一个深闺女子,不知道那些事儿也是有的。等会儿问黄姨娘就是了,黄姨娘绝对不可能不知道。想到此,就抬眼去看黄姨娘。
只见黄姨娘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衫子,鬓发蓬松,薄敷脂粉,浅画双眉,看上去慵懒又娇弱,比着满脸刚强,板着脸的陶氏,不知要惹人怜爱好几倍。正想着,就见黄姨娘斜着眼睛飘了他一眼,他是旷了好些天的人,不由心神一阵荡漾,骨头一酥,使劲咳了咳,问林亦之:“我不在家这些日子,你可好好儿读书了?”
林亦之挂怀着自己的亲事,也是魂不守舍,闻言被唬了一跳,嗯嗯了两句,才道:“回爹爹的话,儿子不敢不用功。”忍不住又去看林慎之,眼神复杂地道:“小七弟,你这些日子可认真温习功课了?祖父说要考你,你若是答不出来,日后不许你出门了。”
林慎之穿着一件簇新的宝蓝色锦缎小袍子,头发被可爱的梳成两个丫角,用红丝绳系了,垂在耳边,脖子上还挂了块美玉,圆嘟嘟的小脸儿白里透红的,一手牵着林谨音,一手牵着林谨容,垂着眼正快活地踢石子儿玩,听他说了这一句,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来笑道:“没事儿,我天天温习着的。”模样儿乖巧又可爱。
陶氏便微微得意的一笑,眼看到了自己和林三老爷院子的分叉口,径自就往前头去了,并不过问林三老爷的去向。林谨音姐弟三人却不敢忘了礼仪,纷纷回头看林三老爷,林三老爷本来也想要黄姨娘伺候,便懒懒地朝他们挥了挥手:“都去梳洗,好给你们祖父母请安,吃晚饭吧。”然后瞟了黄姨娘一眼。
黄姨娘偏不跟去伺候他,反而讪笑着紧跟上陶氏:“婢妾伺候太太梳洗。”
林三老爷急得眼冒火星,紧步上前去问林谨音:“我房里可备好洗澡水了?谁在伺候?”
林谨音正想回答,陶氏却已经明白过来了,冷笑着道:“黄姨娘,你去伺候老爷吧,我这里不用你伺候。”没得让这龌龊东西拿女儿作伐,反正他也生不出来了,她亦不想伺候他。饶是如此想,心里却恶心得不得了。
林谨音、林谨容都明白了什么,不由有些羞窘地垂了眼。林亦之更是臊得脸通红,匆忙找了个借口,躲了出去。
林三老爷天天说她不给林亦之留脸面,他自己就不懂得给林亦之留,怪得谁?妾用来做什么的?就是用来做这个的。既然这样,她就成全他。陶氏轻蔑一笑,回头看着龚妈妈道:“走,抓紧梳洗。”
林亦之的婚事没成,这夫妻二人一路上就没好好说过几句话,每次一开口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