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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有一日,你会感激本宫的。
殿门边的暗影处站着双九模糊的身影,安平轻轻扫了一眼,笑道:“本宫便是这般风流之人,你既知晓,当日说的话可还当真?”
四周有一瞬的沉寂,而后才响起少年微微苦恼的声音:“殿下,属下是真的……仰慕殿下的。”
“所以即使本宫坐拥美男无数,你也不介意?”
“……是。”
安平诧异地挑了挑眉,而后眼神又缓缓归为沉寂,语气却似笑非笑:“对本宫真心的原来是双九你啊。”
暗影里的身影僵了一下,然后默默转头面壁。
“怎么了?”安平走近一步。
“没什么,只是属下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只要不阻止殿下继续风流,就是对您真心了。”
“……”
新任蜀王与远在西南边境的赵王即将一同入京觐见的消息不翼而飞,全京城百姓纷纷引颈而盼,揣测着这位一战成名的蜀王殿下是何等的风姿。
两方只带了少数的兵马,到达京城时已经入秋,二人驻兵于城外,直接跨马入城。
秋风送爽,阳光却仍旧有些刺眼,白晃晃地在头顶高悬,将马上英姿勃发的两人身影拉长,更显英气。
蜀王萧靖剑眉星目,典型的军人形象,不苟言笑,眉目间隐隐透出一丝峥嵘气息,叫人无法忽视其威严。而赵王萧竛则恰恰相反,本就长得如同白面书生,又是一副天生的好脾气,任谁见了都觉得容易亲近。大约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让原本年长于萧靖的他看上去反倒显得更年轻些。
长长的街道笔直横阔,京城百年繁华于眼前铺陈。二人一同往宫城而去,仿佛踏上的是这座城池沧桑的过往,然而沿街百姓们笑脸相迎的朴实,又平添无限勃勃生机。
萧竛微微侧身凑近,语气柔和地对萧靖道:“蜀王,你我兄弟也许久未回京城了,不曾想这里倒无甚变化。”
“女子当国,能有什么大作为?无甚变化便是最好的变化了!”
萧靖的声音冷肃萧瑟,仿佛让人一下子置身西域戈壁,萧竛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不做声了。
唔,好凶……刚至宫门,却见前方停着一方软轿,隔着层层轻纱,隐约可见摇着折扇的俊逸人影,雪白织锦袍的衣袂随风轻轻摆舞,君子端雅,可窥一斑。
四周静静侍立的随从揭开纱帘,齐逊之带着笑意的脸露了出来,宛若沧海凝碧,月隐星辉,不觉耀眼,却夺人目光。
“二位王爷有礼,下官齐逊之奉安平殿下之命,特来相迎。”
萧靖剑眉微蹙:“既然相迎,为何直到宫城方见你人影?”
“呵呵,蜀王殿下恕罪,实在是下官腿脚不便,否则一定出城十里,恭候大驾。”
“哼,安平那丫头让你一个腿脚不便的前来迎接,分明是故意的吧!”
眼见着萧靖就要动怒,萧竛赶忙笑着打圆场:“哎呀,想来齐大人定是颇受监国大人器重的重臣,否则也不会担此重任了。”
齐逊之笑了笑:“赵王殿下过誉了,重臣算不上,不过是安平殿下的少师罢了。”
听闻他乃是三孤之一,萧靖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罢了,那便请齐少师带路,本王与赵王即刻便入宫觐见监国大人。”
“蜀王且慢!”齐逊之折扇一收,做了个阻拦的动作:“殿下今日身体不适,故命下官守候在此告知二位王爷一声,觐见一事,还是待到殿下身子好些再说吧。”
“什么?”萧靖终于忍无可忍:“好个爱摆谱的丫头,这是故意的不成?!”
齐逊之始终保持淡笑,一脸无辜,示意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哼,好得很,那就请监国大人好好养病吧!”
萧靖怒气腾腾地甩下句话,一勒缰绳,掣马而去。身边的萧竛急得面红耳赤,看看齐逊之,又看看萧靖消失的方向,一脸忧虑叹了口气。
看这情形,有些不妙啊,他不会成为被两方战火殃及的无辜池鱼吧?
可怜的赵王忧伤地离开了宫门口。
齐逊之目视着二人离去,摆摆手,周围的随从便放下纱帘,抬着他朝宫门走去。
“所以听你的描述,萧靖桀骜不驯、嚣张跋扈,萧竛则胆小怕事、瞻前顾后,可是这个意思?”安平一边拨着茶盏里的浮叶,一边微笑着问坐在对面的齐逊之。
“表面看来,是这样。”齐逊之饮了口茶,抬眼看她:“殿下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安平狡黠地一笑:“本宫尚且病着呢,什么都做不了。”
“……”
笑声随着茶香弥漫,齐逊之轻轻垂眸,盯着茶盏里倒映的自己眉眼怔了怔。
时光荏苒,毕竟过了这么多年了,眼前这位殿下的心思也越来越猜不透了。原来她想什么做什么,竟已经到了任何人都无法掌控的境地了。
唉,真是挫败啊……
十五章
当日安平殿下所赠的一朵芍药早已干枯凋零,刘绪却还沉浸在失恋的惆怅里,当然他本人是不明白这情绪为何物的。
他爹刘珂也不知道,过来探望时还以为他是病了,好生嘘寒问暖了一番,却不知道他外表的失落不是来自于身体,而是心灵。
可见感情白目其实更多的来源于遗传。…_…|||过了好一阵子仍旧不见儿子振作精神,刘珂有些担心,便寻了个理由打发他去首辅府上送些东西,多走动走动总是好事。
不过他老人家要是知道刘绪曾对周小姐动过心思,估计也就不会这么做了。
自从确定要参加女官甄选测试,周涟湘便开始积极准备,之前一直遮掩的抱负也对父亲和盘托出。
周贤达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个乖巧端庄的女儿会决定去走女官之路。大梁毕竟自古男尊女卑,女官的地位并不够高,在朝中也颇受排挤歧视,起初他心中很不情愿,但是既然女儿喜欢,他也不好拒绝,更何况这还是安平殿下的提议。
仔细想想,周家若能出个如当年摄政王妃那样的一品女官,还是相当拉风的。→_→刘绪强打精神到了首辅府时,恰好周涟湘从后院往前庭走,似乎正准备出门。身着淡黄襦裙的身影从廊前缓步走过,一如去年初识时端庄优雅,但刘绪如今已对她有了新的认识。
大约是这段时间以来内心一直纠葛不清的情绪让他困扰到了极点,他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
他想证明一件事,证明他心中心心念念的其实是眼前这位周小姐,而不是宫中那位风流轻佻的安平殿下。一念既定,他干脆停下脚步等着周涟湘走近。
“刘公子?”到了近处才看见刘绪,周涟湘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向他行了个万福:“有礼。”
“周小姐有礼。”刘绪自然而然地回礼,竟然发现自己再无之前半点局促之感:“小姐这是要去哪儿?”
周涟湘端庄地笑了一下:“正准备入宫去陪伴太后,听闻安平殿下最近身体抱恙,她老人家正在烦忧呢。”
一听那人的名号更不得了,芍药灼热的触感似乎还在手中,想起那人似笑非笑的眸子,更觉难受。刘绪咬了咬牙准备开口,却又忽然愣了一下:“小姐刚才说……安平殿下身体抱恙?”他闭门不出已有多日,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是啊,连入京觐见的蜀王和赵王都未能召见呢。”
刘绪又是一愣:“什么?蜀王进京了?”
“是啊。”周涟湘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您这消息也忒闭塞了吧?
“多谢小姐告知,在下先行告辞了。”
刘绪未再多言,匆匆告了辞便大步流星地出了首辅府,翻身上马后,扬鞭掣马,直奔宫门。然而却在远远地望见那庄严巍峨的宫墙时,又猛然勒住了马。
他凭什么去探望?既已惜别,又何需再聚?
手中的缰绳蓦然握紧,他郁闷地哼了一声,又默默调头离开。身后宫门方向却在此时忽然传来几声怒斥,他诧异地转头去看,就见两道骑着马的身影快速地朝他的方向飞驰而来。
两人俱是身着玄色朝服,为首的男子似乎很不悦,手中马鞭狠狠抽打着马匹,惹得身下的马哀嚎不断。后面的人明显是在追他,口中还不断呼喊着劝慰之词。
正在疑惑发生了何事,为首之人已经一马当先到了跟前,而后勒马停身,望着他笑了起来:“是庆之啊,好久不见了。”
刘绪看清来人面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世子……哦,错了,如今该改口称蜀王殿下了。”
萧靖哈哈大笑,完全不顾好不容易才追上他的赵王萧竛,拍马上前道:“今日被某个爱摆谱的丫头拒之门外,本王正在气头上,却不曾想遇见了旧交。”他凑近拍了一下他的肩头:“既然遇见了,不如一起聚聚吧。”
刘绪朝宫门望了一眼,某个爱摆谱的丫头,莫非是安平殿下?
他抿了抿唇,点头应下。有什么好看的,她既无意,他又何必自作多情?
此时的东宫内,安平正在与齐逊之对弈。
“殿下打算回避到何时?连微臣都看不下去了。”
安平笑了一下,悠闲地落下一子,忽而抬眼看他,说了句不相干的话:“对了,还有几日便是你的生辰了吧?”
“不想这样的小事殿下还记得。”齐逊之故作感动地道:“微臣感激得都要流泪了呢。”
“是么?那你流个泪给本宫瞧瞧啊。”
“……”
“好了,言归正传。”安平丢下棋子,摆了摆手,笑道:“既是堂堂齐少师的生辰,自当宴请诸位大臣、王亲贵胄,好生庆贺一番吧。”
齐逊之眼神微微一闪,明白过来,磨牙道:“连微臣的生辰都要利用,殿下委实让人气愤。”
安平挑挑眉:“别这么说嘛,一切费用由本宫出如何?”
“啊,”齐逊之顿时换了张笑脸:“既然如此,微臣明年的生辰殿下也请随意拿去利用吧。”
“……”
一番打趣之后,齐逊之准备告辞,却又忽听安平问道:“子都,今年生辰之后,你多大了?”
齐逊之顿了一下,抬眼看去,却见她斜倚着软榻,一手支额,眸光暗敛,只盯着面前的棋盘,并未看他。
“殿下贵人多忘事啊,再过两年微臣便到而立之年了。”
“都要而立了啊……”安平终于掀了一下眼皮子:“这样吧,你若是有喜欢的女子,本宫替你做主便是,也该成家了。”
齐逊之微微勾唇,没有做声。
见他沉默不语,安平有些疑惑,稍稍沉思一番,忽而眸光一闪,笑着补充道:“好吧,若你有喜欢的男子,本宫也替你做主便是。”
“……”齐逊之的脸色顿时有些发黑,然而下一刻眼眸一转,忽又露出一丝奸笑:“其实微臣的口味与殿下差不多,不如殿下割爱,将喜欢的美男分一两个与微臣如何?”
“这样啊……”安平无奈地叹了口气,朗声朝外唤道:“双九,你进来。”
圆喜在外干咳了一声:“唔,殿下,他刚刚跑了……”
“……”
正说着,圆喜的声音忽又变得正经起来:“殿下,林逸求见。”
“哦?快请。”林逸前来,定是有正事要禀,安平闻言立即坐正了身子。
很快便有人大步走入殿中,照旧是一袭青衫,气质出众,连行礼都带着一丝放荡不羁。
齐逊之轻轻扫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安平,微微一笑,看来这是个颇受重视的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