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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朝廷的事,不想也罢!苏元春不愿意再想下去。这两天好多越南官民到大营来,一个个痛哭流涕的,要求清军不要停火,不要撤兵,留下来帮他们把法国人赶出越南,可是他怎么敢违抗朝廷的命令?
他不敢,冯子材也不敢,虽然那位老前辈还上了电奏,要求诛杀力主议和的人以谢天下。老人家也是心血来潮,不想想那些力主议和的大臣背后还有靠山。是谁?不好说,反正皇上还得规规矩矩地向她跪下叫“亲爸爸”。
枪炮声渐渐浓烈起来,象年三十晚送岁的炮竹声一样,苏元春掏出怀表看了一眼,离子时还差三刻。
他虽然喝多了,但还记得对贝利的承诺。将士们正在宣泄心中的愤慨,只要不太出格,他不想约束他们,可凡事总得善始善终啊!
董乔轻轻走进帅帐:“大帅,陈总镇派传令兵前来禀报,说将士们还不过瘾,要求打到天亮。”
“不行!”苏元春毋容置疑地说,“驰令各营:午时一到必须立即停火,违令者军法论处!”
董乔看看苏元春有点朦胧的醉眼:“大帅喝多了,早点睡吧。”
苏元春摇头道:“不,我要亲眼见证这场战争停火的历史时刻。”
夜空中,浓烈的枪炮声骤然停止——怀表的指针走到子时。
经过艰难的外交谈判,中法两国一本正经地开了个空前绝后的国际历史玩笑:中法战争以大清王朝的军事胜利和法兰西帝国的政治胜利宣告结束。
清光绪十一年三月初一(1885年4月15日),停火协议正式生效。
第三十四章 少女的思恋
阿兰倚在门前的苦楝树下,用德仔的匕首在树干上刻下一道深深的刀痕,一面呆呆地望着通往村外的小路。几个月来没事的时候她总是这样,好好的苦楝树干被糟蹋得刀痕累累。
从见到德仔的第一眼开始,阿兰就爱上了他,从德仔的眼神里她确信他也爱她。他们的爱不只是施恩报恩那么简单,而是存在于冥冥之中的缘份。去年在山洞里,在她呼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危难时刻,德仔象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一样及时出现,不是缘份又是什么?她总觉得好象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也许在前生——她确认,自己今生今世苦苦等待的就是这个男孩。
大半年过去了,德仔音信全无,难道说他忘记了她,忘了对她和阿妈的承诺?难道说他在战场上被炮火……她不敢再想下去,可总又禁不住往坏处想。每次听到乌鸦叫,或者不小心打破家里的碗碗碟碟,她都感到莫名的焦虑,怕是什么不祥之兆。
焦虑归焦虑,阿兰坚信德仔不会出事,更不会忘记她。为了救她,他甚至来不及割下两个死鬼的首级,取走他们的武器——一支长枪和一支短枪,那些都是银子呀!
她知道清军有个规矩,在战场上杀死敌兵缴获枪械都有奖赏。第二天她想起这事,到山洞把枪和子弹都取了回来,准备让德仔带回去请赏。后来探哥还教会她如何用枪,探哥想把两支枪都拿走,她只给了长枪,短枪自己留下了,为的是对德仔有个记念。
山路上行色匆匆地走近一个人,阿兰一眼就辨出是表哥黄文探。
探哥对她十分关心,不过在她的心目中,他只是位可敬的兄长,同他相处体会不出德仔那种让人心慌心跳的感觉。
阿兰迎上去:“探哥……”
黄文探神色凝重:“出大事了——到屋里说话!”
阿兰跟着进屋。阿兰妈见他神态有异,诧异地看着他。
黄文探话没出口便流下两行眼泪,自顾自啜泣起来。
阿兰妈着急道:“一个大男人怎么只会哭?出什么事了?”
黄文探噙泪道:“越南完了,天朝大军要撤回大清了。”
阿兰妈忧心忡忡地问:“他们撤了,我们怎么办?”
“要是不想当亡国奴,只能拼个鱼死网破了。”
“鱼死网破……”阿兰妈沉默了一阵,缓缓地说,“阿探,这些天我见到一些寡妇,她们的老公当年也在兵营做事,被法国人打死了……我们想在你那里设个女营,为亲人报仇。”
阿兰也恳求道:“探哥,我跟你走。我要为阿爸报仇。”
黄文探知道姑姑年轻时学过武艺,表妹也能来几手拳脚,可她们毕竟是女流之辈啊。
他沉吟片刻:“这事以后再说吧,只要有心,不怕没有报仇的机会。我今天只是路过,等会还要去找苏大帅,那怕得些枪弹也好。”
阿兰心里一动:“探哥,能帮忙打听个人吗?”事已至此,再不抓紧时间打听德仔的情况,以后更没有机会了。
黄文探警觉地看她一眼:“谁?”
“苏大帅营里有个传令兵,叫阿德……”阿兰妈叹口气,把去年打陆岸时如何躲进山洞遇险得救,后来又如何认了干亲,一五一十告诉了他,想想又说,“也难哪,苏大帅手下有千军万马,想找一个人,那不是大海捞针吗?”
“这事不难,包在我身上了。天色已经不早,我先走了。”黄文探从母女二人的表情中看出了她们的心思:怪不得阿兰对自己若即若离,原来心里另外有人!
阿兰送出门外,诡秘地说:“探哥,我有个办法,或许能让他们不撤。”
“事情已成定局,你一个女孩子能有什么办法?”
阿兰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他连连摇头:“不行!军营里戒备森严,怎么进得去?进去了又怎么下手?失手伤了人怎么办?如果他们知道真相,以后我们更没有脸见人家了。别胡思乱想,照顾好阿妈,回来时我再来看你们。”
阿兰默默目送他走远,一个念头在她心里渐渐萌生……
不知站了多久,她突然感到一阵莫明的心跳,下意识转过身:“德哥!”
德仔笑吟吟地看着阿兰:“想不到吧?”
半年多来梦萦魂牵的人突然站在面前,阿兰却以女孩子特有的矜持装出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是想不到。我阿妈天天念叨,我那干儿子说打完仗就来看我,怎么到现在还不见人啊?我说别做梦了,人家看得上我们孤女寡母吗?”
“别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我现在不是来了吗?”
阿兰妈闻声走出门口,也楞住了:“哟,听着声音好熟,真是阿德来了。阿兰也真是,快让你德哥进屋说话呀!”
阿兰故意说气话:“妈,人家是路过的,马上就走。”
“路过?”阿兰妈狐疑地看看二人,见阿兰扑哧一笑才省悟过来,“死丫头,没大没小的!阿德,别理她,快进屋。”
德仔跟着她们进屋,阿兰妈笑吟吟地拉着他上下打量:“哟,长高了,也壮实多了。怎么那么久都不来看阿妈?”
德仔也笑着说:“不是不想来,走不开啊!去年我们头天见面,第二天我就当了苏大帅的贴身亲兵,要时刻守护在大帅身边。”
“当上贴身亲兵了?好,我儿子有出息!”阿兰妈渐渐收敛笑容,“听说天朝大军要撤回大清?”
德仔看看阿兰母女:“你们都知道了?”
“阿兰的表哥阿探去船头路过,跟我们说了这事,”阿兰妈试探地问,“阿德,这次来,就不走了吧?”
德仔避开她的眼神:“阿妈,我跟你说……”
阿兰急了:“还说什么?你不是答应过,仗打完了要留在我们家吗?”
德仔无言以答。苏元春对他有救命之恩,他不能不报,临来前他曾向苏元春请假但没有批准,他还是偷偷来了。他一直没有机会来看她们,如果现在不来,以后更没有机会了。
阿兰噙泪道:“德哥,你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要!”德仔看着母女二人,迟疑了半晌,终于鼓足勇气道:“阿妈,我求你同意让阿兰嫁给我。”
尽管早有思想准备,阿兰妈还是感到有点突然。她楞了一下,含泪点头:“如果你阿爸能看到今天,该有多好——我请师父看过你和阿兰的生辰八字,都说你们八字相合。”
德仔拉着阿兰,双双朝阿兰妈跪下:“谢谢阿妈。”
阿兰妈扶起二人:“好了,今后好好过日子。兵荒马乱的,你们的事不要按规矩操办了,今晚就圆了房吧……”
德仔打断她的话:“阿妈,德仔不想委屈自己,更不能委屈了阿兰。我从小没有父母,谁也看不起我,现在大小也是九品外委了,一定要明媒正娶。德仔想请阿妈和兰妹一起回去,按大清习俗把兰妹风风光光地接过门。阿妈放心,你跟我们一起住,德仔保证为你老人家养老送终。”
阿兰还想说什么,阿兰妈朝她使个眼色:“再说吧。我到城里买点酒菜,今晚请村里老人吃餐饭,让大家知道阿德是我们家的人了。阿兰,你先陪阿德哥说说话。”说完又暗示地看她一眼。
第三十五章 生米煮成熟饭
屋里只剩下两位年青人。阿兰默默看着德仔,她觉得有很多话要对他说,又不知从哪里开头。在她几乎绝望的时候,上天把他送了回来,失而复得的惊喜不是谁都可以体会得到的。她曾不止一次后悔过,后悔当时没有把身子给他,哪怕只有一次,她也知足了。
见德仔低头呆坐,阿兰有点恨他,恨他粗心大意,或者说假装正经。阿妈同意把她嫁给他,她已经是他的人了,家里有鸡有鸭,村里也有酿酒的人家,阿妈明摆着是给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从阿妈离开前暗示的眼神中,明白是想让她把生米煮成熟饭,让德仔无法割舍而主动留下。可她是一个女孩子,怎么好意思主动开口说那句话呢?
其实阿兰小看了德仔,他混迹市井多年,当兵后又受老兵油子调教,多少见过些世面。阿兰妈暗示阿兰的眼神他假装没有看到,却在心里偷笑:还不知道谁算计谁呢,你老妈已经点头,自古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要生米煮成熟饭,不怕你们不跟我回大清。
见阿兰低头无语,他试探地问:“阿妈进城买菜,一两个时辰才回得来吧?”
阿兰含羞点头。
德仔渐渐挪近,拉住她的手轻轻抚摸,悉心体会玉石般清凉滑腻的感觉:“这几个月,想我吗?”
阿兰感到一阵阵心跳,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点头。
“晚上梦见过我吗?”
废话,何止晚上梦见,白日梦都不知做了多少次!阿兰在心里说。
“我经常梦见和你在一起,就象真的一样。”
阿兰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她听女伴们讲过,精力过剩的男孩子们做梦时常会身不由己地发生一些不争气的生理意外,不知是真是假。
她强自抑制心里的冲动,装作平静地说:“我也梦见过你,梦见你打仗的时候被炮弹……”
德仔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我真的被炸伤过,差点收了墨斗。不信你看。”他解开上衣转过背部,让她看背后的伤疤。
阿兰没想到自己的担心差点成为无情的现实,忘情地扑到他怀里低声啜泣:“德哥,不要走了,阿兰怕……”
德仔趁势搂住她,忘情地在她身上抚摸。都是年青人,又不约而同地存在生米煮成熟饭的动机,干柴烈火不点自燃,|Qī|shu|ωang|接下来便是山盟海誓鱼水交融之类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屋外传来阿兰妈有意和邻居阿标大声说话的声音,好象是请阿标过来吃晚饭。二人赶紧起身穿好衣服走出房间,无事一般正襟危坐。
阿兰妈还在同阿标聊些不着边际的话题,看来并不急于进屋,让他们有充分的时间从容不迫地处理善后事宜。
德仔小声说:“阿妈好象不太想去大清。你帮我劝劝她。”
“我也不想走。我要为阿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