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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渚冷冰冰地给了这个妓女最直接的答案:“我没有钱。”
原本还巧笑嫣然的女人,在听到渚如此诚实的回答後只是愣了一下,然後便毫不在意地说:“做我们这行的当然早就看出公子囊中羞涩了,只是奴家前些时候病了几日,如今时候已是不早,如若再不拉个客人恐怕也不好交代。”
看到渚没有再吭声,女人再接再励地说:“公子,奴家要的不多,只要公子……”
女人接下来的话语没有说完,因为她的目光只是看到了渚随手扔到她手中的一大锭银子。
“走吧,去你那里。”渚简洁地说。
女人在看到银子後,高兴地把渚带往了他们身後不远处的院门处。
穿过院子中到处悬挂的朦胧红色灯笼,渚在女人的陪伴下随时可以听到暧昧的调笑声。
女人把渚带进了一个偏院中。
住在偏院,足以证明这个女人的地位在这院中不高,但是这在渚的眼中并没有什麽差别。
女人殷勤地安排渚坐下,并很快叫上酒菜来,也体贴地打来一盆温水伺候渚洗漱。
在渚打理好後,女人的目光中不禁有了几分惊叹,如此俊俏的男人她可是从未见过呢,於是伺候的更加体贴。
在这小城镇中来找她的多是粗鄙男子,能够在今夜遇到此人对她来说也是一种幸运,更是存了要与这男子春风一度的心思。
只是渚却始终只对那桌上的酒水投注目光,一口烈酒下肚,倒是觉得好受了许多,喉咙里辛辣的感觉让渚那本来快要麻木的脑子貌似清醒了一点。
女人见状便也不再多言,只是默默为渚斟酒。
就这样,在这安静的屋子里,桌上的菜肴一点未动,只有酒罈增加了一个又一个,终於就连这个夜夜笙歌的院子里的喧闹声也渐渐消失,女人看著渚又喝下了一杯酒後,终於停止了继续斟酒的动作。
“公子,天色已晚,不如我们就寝吧。”
本以把嬉笑怒骂逢场作戏作为平常的女人却在这个人面前带了一点忐忑,好多往常与恩客调笑的话语始终吐不出口来,略带紧张地说。
“就寝?”渚眼神迷茫地看向女人,似乎不懂女人为何要这样说。
低下头去看看手中的酒杯,酒杯中已然没有了酒水,渚忽然呆呆一笑说:“这里的酒没有他那里的好,不好喝。”
看到这人已然喝醉,女人也只得顺著话问:“公子说的是哪里的酒啊?我们的酒可是这里最好的呢。”
“哪里的?”渚的反应总是慢上那麽一点,“我说的是侯府的酒啊。”
“侯府的?”女人初时一愣,不过随後便把这话当成了醉话,只是也不点破,她自然没有必要与渚对著来。
“公子去过侯府,那可真是了不得呢,奴家早些时候也想到京城那里去看看呢,只是如今可惜没有这个机会了,现如今能够在这小城安定下来也是幸运呢。”
“侯府……侯府也不好。”
渚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了这麽一句话,只是在看到女人不为他斟酒後,乾脆将酒杯放下,直接拿起桌上的酒罈开封豪饮。
“哎!公子!公子!”
女人看到渚这样一个喝法,不由上前阻拦,也幸好渚也没有他人喝醉酒後执拗,女人很轻巧地就把酒罈夺了下来。
看到渚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女人见状只是轻轻叹气,也不再去劝渚就寝了。
就在女人正想将桌上的酒罈全部收起来时,却听到渚突然出声。
“侯府那里也不是个好地方呢,”渚喃喃自语说:“他一个人在那里也是孤单的。”
“公子?”女人没有听清渚最後的话语,神情间不由疑惑。
只是渚却不再言语了。
女人不由想到,难道要这样对坐一晚吗?便开口问:“奴家见公子不似寻常人,公子如此模样,奴家冒昧猜想,莫非公子也是为情所苦之人?”
女人的这句话彷佛触动了渚,渚原本那醉後迷茫的眼神看向女人那里,嘴里不由问:“为何这样说?”
“奴家没有见过什麽大世面,却也看过一些戏文,公子的样子倒是真像那些戏文中的一样呢。”
“为情?”渚低低一笑,他的声音中有著难以解说的嘲讽,“怎麽会呢?”
“可是……”女人停顿了片刻後,以她察言观色的本事来说,对上这个客人她的言辞间不必那麽太谨慎,所以还是接著说:“奴家看著就像啊。”
“像啊……”
渚轻叹一声。
像吗?为情?如果不是为情,那麽他又为什麽连那人的丧礼都没有勇气看下去而是直接离开,甚至一路浑浑噩噩地来到这里。
从侯府离开後,他连想都不敢想那人面容的丝毫,彷佛心底还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告诉他:回去吧,回去看看,他还是会如以往一般在侯府等著你。
所以渚越走越远。
这种逃避,难道也是男女之情吗?
渚不知道,因为可能再也没有人会告诉他这些了。
就是有,渚如今也不会去相信。
女人见渚如同坠了魔障一般,当下也不敢出声惊扰到渚,小心翼翼地坐在一旁。
就在女人维持著一种坐姿快要受不了的时候,终於等来了渚的出声。
“哪里有灵鹊灯?”
渚这时看向女人的眼神已经没有了前一刻的醉意。
“灵鹊灯?”
女人怔了一下,随後立刻说:“这已不是灵鹊节的时节了,不过,我们这里倒是有一户往年都是以买灵鹊灯为生的,想必他家还会有些。”
“在哪里?”
渚急切地问,在女人说了地点後,渚即刻就离开了这里。
女人看著渚临走时放在桌上的银两,尽管已经见多了风尘笑语,但在这个收获颇丰的夜晚却让她也没有了那份高兴的兴致,终是不忿地说:“就这副样子,还说不是为情所苦?谁信!”
渚的手中拿著好几盏灵鹊灯,犹如鬼魅一般离开了这个小城镇,因为灵鹊灯的灯火一直在燃著,让小城镇深夜偶然见到那一闪而逝灯火的人都以为是见到鬼魅,不由连连後怕,第二日生病求佛的亦有不少。
而造成这一切的渚只是执著地将那几盏灵鹊灯挂在了城镇外树林中一棵高树上,渚也待在那棵树上直至灯火的熄灭。
渚不知道为什麽要这样做,只是本能地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也应该更加清楚对於那个这一辈子过得衣食无忧满足无比的人是不会有什麽执念留下来的,那麽他还在等待什麽?
除了那些燃烧殆尽的灵鹊灯,没有人知道那一夜渚想了什麽……
“先生,请来这边,季凡先生是熟人了,有他陪著您来,一定会让您满意的。”
在一开始引导渚进入场地的女性向渚介绍完这里的一切娱乐後,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季凡,而季凡更是得意地笑笑。
“我这位朋友是第一次来这里,你们可不要玩得太过火了。”
季凡这意思相反的暗示顿时引来两人身旁的两位女性的轻笑。
渚勾起一抹笑容,看也不看季凡说:“你以为我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吗?”
“这里你当然没有来过……”
季凡说到一半卡了壳,他当然也想到渚是没有来过这里,可是对於这非人的存在这麽长久的时间中他肯定也不会清心寡欲的。
季凡这次没有与渚待在安静的包厢中,而是选在可以看到表演的大厅中,挑了一个视野颇佳的地方坐下。
在这之前受了一点打击的季凡已经没有一开始进来时那样高的兴致了,哪怕是台上火辣的表演也让他提不起精神。
他的盘算很肤浅也很好理解,不过是借由引领渚来到这里见证渚的失态罢了,以後好趁机诋毁一下渚在宝贝弟弟心中的正面形象,只是结果却远远不是他所预想的那般顺利。
看著渚一副神态自若,对於时不时缠到其身边的俊男靓女都言辞妥贴地打发走人,季凡愈加觉得憋屈。
就在季凡大感没趣准备起身走人时,却在下一刻看到又一个缠绕到渚身边的漂亮男孩後神色不禁一变。
“先生,不妨请我喝一杯酒吧。”
大概二十岁左右的男孩神情自然地坐到了渚的一旁,悦耳的声音很容易就使人心生好感,可是对於季凡却是难说了。
渚看到不请自来的客人,右手轻晃酒杯,里面的冰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渚没有立即给予答覆。
若有可能的话,一旁的季凡一定会把这个碍眼的男孩给俐落地“请”走,只是他不会不礼貌地贸然开口。
男孩很是自然地等待著渚的回答,终於在渚手中酒杯里的冰块不再发出声音後,渚的目光望向这个眉眼间和季阳略有几分相似的男孩,委婉却不容拒绝地说:“抱歉,恐怕我们喝的酒不是一个口味。”
男孩听後并没有特别失望的表情,无所谓地耸耸肩,乾脆俐落地离开了这里。
在男孩离开後,渚那兴味的目光又投向了季凡,而没有来得及收回目光的季凡在渚看过来的时候觉得无所遁形,当然,他也不打算在渚的面前示弱,很是大方地说:“我以为你会动摇一下的,可是对於我这个做兄长的人来说,如果你敢请那个男孩喝酒,那麽我的心情一定会很糟很糟……”
季凡没有具体指出他会做什麽来表现心情糟糕时的发泄,但渚却懂他的意思,只是在看季凡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警告,“你今天带我来这里,难道不是知道会有这样一个男孩?”
“什麽?”季凡不可置信,不过随後便明白了渚的意思,他的脸上也泛起怒容,“你以为我是拿这个男孩来试探你?!我可是很久没有来到这里了!如果我知道会有这麽一个男孩的话,根本不会带你踏进这个大门!!”
也幸好周围的嘈杂使得两人之间不愉快的情形不是太那麽招人眼球,而渚对於季凡变相的解释和愤怒渚没有过多的表示,依旧神色悠然地看著前方的表演。
酒杯中的冰块又开始来回晃动撞击,只是渚的声音却让这时的季凡听起来有著不可错认的冰冷,“也幸好你没有这种想法,否则我想你的弟弟在知道後也不会多麽高兴的。”
“我不会这样做的,这样做,不但是侮辱了季阳也是在侮辱我自己。”季凡的言辞中也没有一点说笑的成分。
“那就好。”渚得到了令他满意的答覆,神色中的些许冷然也悄然退去,同时也给予季凡一个回答,“不要小看我,季阳就是季阳,我是不会把他和别人混为一谈的。”
渚起身,顺手将酒杯放置在擦身而过服务生手里的托盘中,头也不回地离去。
季凡怔怔地坐在原处,隔了好一会儿不知是骂是赞地说:“这个令人讨厌的家夥!”
那时对於季凡的回覆彷佛犹在耳边,渚抱著生死不明的季阳,他的眼前彷佛又出现了那个与季阳名字同音的人影。
季炀看著狼狈不堪的渚,他也不清楚为什麽还会在他以为会彻底消失的时候遇见渚,只是渚现在样子确实不太好,那疯狂的神情他以前从未见过。
刻意忽视了渚周身的血色,季炀那早已趋近透明的身影缓缓来到渚的面前,伸出手想要碰触渚的脸颊,却在最後又放弃了。
“渚……”
季炀一声又一声地呼唤著渚,随著这声声呼唤,他的身影也愈加趋於消散,他的眼睛里全是渚的身影,彷佛要把这个人牢牢地记在脑中,就此与他一道灰飞烟灭。
“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