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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氏手头现银有五百两,是当初安仲卿给的家用,分毫未动,搬出安家老宅后,和徐妈妈两个,散碎银子就够支撑一阵子,因此,未舍得动用,手头有点积蓄,留待应急,因此,就还住那简陋住处,也就希图房租便宜。
佟氏现在也不像刚回京城那会捉襟见肘,因此,回娘家多带些吃食,胡氏的态度就和从前大不相同,赶着她妹子叫得亲热。佟氏也不跟她计较。
佟大爷又想起来对妹子道:“可不是倒忘了一件事,你贾府从前的大奶奶卢氏,如今要改嫁了。”
佟氏奇道:“嫁给何人?”
“一个中等商户人家做续弦,那人就是年岁大了点,比我还大上几岁,其他的也算不错的了,妹子有空过去看看,咱家生意当年多承她照应着,不然也没有今日。”
佟氏道:“我正有此意,离开贾府一直没有见过她。”
兄妹俩都是知恩图报之人。
佟大爷又犹豫一下,道:“贾三爷在狱中,还有你那主母,你抽空去看看,不管怎么说,他都是祯哥和惠姐的父亲。”
提起祯哥,佟氏情绪有点消沉,佟大爷见状,忙转了话题,道:“妹子那间铺子租期快到,妹子是收回住,还是租出去。”
佟氏像是早就想好了,道:“我想收回来自己住,前面店面做些咱们家祖传的香粉拿来卖。”
佟大爷点头道:“如此甚好,手头活络些,也能赚些银钱过活。”
佟母心疼女儿,插言道:“哎!那还用你自己做,现成的你哥哥作坊做出来,拿到你店面卖不就得了,你那地段好,客流多,生意一定能不错。”
胡氏看佟母偏疼女儿,心下不满,道:“这宫里使费都忙不过来,那还有闲的拿去铺子里买,我们自家的铺子都供不上。”
佟大爷也不看媳妇,道:“母亲这个主意好,明年我多雇工多做些,妹子的那点就带出来了,就不用费事自己做。”
佟氏穿过来承了本身的记忆,做胭脂香粉祖传手艺,她也会,佟家虽重男轻女,可佟氏祖父喜欢她这个孙女,破例教她哥哥时,也允许她在旁边看,前身的佟氏虽对书本没兴趣,可女人天□美,平常又爱打扮,极爱胭脂脂粉等女人之物。
她当初知道自己会做这些东西在贾府亲自尝试过,只是那时她锦衣玉食,有手艺也没用场,如今不同了,她可以用做谋生手段,听哥哥说,觉得这样既省了人利物利,对哥哥来说,也不为难,哥哥只要多进点原料,多出些就是。
佟氏想亲兄弟明算账,银钱上分清楚,才是长久相处之法,何况还有嫂子,于是道:“哥哥供应我东西,我折价算购进,比成本略高价,钱一分不少给。”
佟大爷板脸道:“你是我妹子,还用算这么清?”
佟母也道:“儿呀!他是你亲哥哥,他不帮衬你谁帮你,也不是外人,就听你哥哥的。”
胡氏一旁急了,刚要说话,小丫头红玉跑进来,道:“回主子,方府惠姨娘来了。”
众人均一愣,惠姐不在方府呆着,怎么跑这里来了,惠姐有五六年没来,还是起小的记忆,都觉得不可思议,佟氏想她一向瞧不起外家,屈尊降贵来这种地方,一定是有不得已的事。
惠姐进门时,佟家人都瞅着她,态度冷淡,连母亲脸色都冷落落的,不大爱搭理她。
惠姐略尴尬,似乎很委屈给佟老太太福身见了礼,道:“老太太安。”
也不称呼舅舅,对母亲佟氏作出不自然亲近之态,道:“姨娘可好?”
佟氏淡淡地嗯了声。
胡氏早就看她不顺眼,此刻见她连舅父舅母不放在眼里,故意一惊一乍道:“我当是谁呀?原来是贾姨奶奶呀!”故意把姨字咬得很重。
说完,又像后悔说错话似的,比量着打嘴道:“你看我这老糊涂了,不该称呼姨娘,是不是该称呼少奶奶才对。”
说完,嘴边一丝嘲讽,道:“我称呼得对不对啊?方家少奶奶?”
惠姐脸上一红,声儿低得听不清道:“还是叫我姨奶奶吧。”
胡氏一脸不屑,撇撇嘴,道:“姨奶奶这是来找什么人,屈尊降贵到我们这贫贱之地,莫脏了你的绣鞋。”
惠姐被她冷嘲热讽脸红一阵白一阵,撇开她,独对佟氏道:“姨娘能否借一步,我有话讲。”
佟氏听她口口声声姨娘姨娘地叫,心里不舒服,虽不是她生母真身,她的感觉不是很难过,但却厌恶这样的为人。
冷冷地道:“你要是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虽你不愿意认她们,可他们是我的家人,有话不用背着她们。”
惠姐看席上无人理她,月娘和二娘背过身去,仍旧吃着碗里的饭菜,佟老太太耷拉着眼皮,也瞧不上她,佟大爷兀自端着酒盅吱吱品着酒水,也没人安座位给她,她一个人站在地中央,讪讪地极不自在,想掉头就走,永远都不认识这屋里的人,可一想此来的事,又不能不说。
就心一横,硬着头皮,道:“我听说姨娘和安大人彼此有情意,姨娘为何不嫁那安大人,安大人如今在朝中一言九鼎,深受皇上和睿王倚重,皇上欲拜为太子师傅,太傅之位空席以待,姨娘为何不识时务,跟了安大人,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强似在这腌腻地方受苦。”
惠姐说着,配合动作,柳眉微蹙,绣帕掩了口鼻。
惠姐口中的‘腌腻地方’和厌恶表情,大伤佟大爷脸面,佟大爷沉声道:“惠姐,我道你是想念母亲,念及亲情,有懊悔之意,来看你母亲,却不想你是来劝说你母亲改嫁。”
冷笑一声,又道:“父亲尚在,为子女劝母亲改嫁,可真让我开了眼界,贾家教养出的好女儿,口口声声我们下等人,下等人却做不出这等龌蹉事。”
佟老太太对惠姐本来就不满,不赡养亲娘,好在这说嘴,这时也接话道:“这话我们说得,你却说不得,虽你母亲和贾家脱离关系,可你父亲尚在狱中,你可跟他有关系,你身上流着贾家的血,好歹他都是你父亲,劝母改嫁,有违人伦,是要遭报应的,你母亲又没用你养,你何苦来说这番话。”
胡氏却破例没出声,大概这一点上她和惠姐正巧不谋而合。
她也巴望着小姑子嫁入安府,安仲卿和唐凤生比可是天上地下,唐凤生虽有钱,可怎比得过安仲卿又有钱又有权还有势。
旁人没说话,二娘却忍不住道:“姑姑不能做人妾侍,半奴半婢,有什么好,上有主母压着,矮人一头,说话腰板都不硬气,带累娘家一家人都做了奴婢。”
这番话说得惠姐脸腾地红了,直红到耳根,怒不择言道:“就是当富贵人家妾侍也比呆在这肮脏地方好得多。”
佟氏打方才惠姐提起安仲卿心下惊骇,就连惠姐都知道她和安仲卿的事,那满朝文武想必都知道了,自己尴尬身份,是不是会影响安仲卿前程,心中略不安。
听惠姐说得实在不像,就在也忍不住,面露不屑,讥讽道:“这腌腻之处你为何要来,我嫁不嫁安仲卿与你何干?你忘了我从方府走时说过,与你从此在无瓜葛,你只当不认识我这生母,权当你没爹没娘好了,为何上门自取其辱,你享你的富贵,我安于贫穷,即便是我嫁姓安的,也不识得你一个方家小小姨娘。”
这番话出口,惠姐愣在当地,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佟氏又加了一句:“是方老爷和夫人让你来的吧?回去告诉他们从贾府出事那天起,方贾两家已恩断义绝,她们若还顾着脸面,从此互不往来,只当没这门亲,你听好了,就是你,我也不认识。”
月娘大声呵斥道:“听到我姑姑说的吗?还不快走。”
惠姐愤然一跺脚,转身讪讪离开。
本来祥和的一顿饭,让她搅闹得人人心里不痛快。
这时,厅堂门口传来爽朗的声儿:“喝得热闹,大门都不关,是知道我要来,特意开着迎接我吗?”
众人转头,脸上都浮上笑容。
随着话音,邵云海进来,抱拳道:“各位请了。”
佟大爷忙笑着站起身,抱拳道:“邵大爷今个这么有空,我这心里正琢磨邵大爷有日子没来,是又出京了。”
众人都起身让坐,邵云海也不推让,捡了把椅子随意坐下,胡氏忙出去告诉厨下重新整治一桌子席面。
邵云海看见佟氏,眉头一挑,道:“佟夫人也在,贾府的事我在外间就听说了,万幸佟夫人脱离苦海。”
佟氏微笑着道:“托邵大爷的福,邵大爷几时回京的。“
“听见贾府的事,我就着忙把手头生意完了,忙着赶回来,回京来府上一问,事情解决了,真是万幸啊!”
邵云海当着众人也不避男女大防,自己不觉什么,佟氏知道他生意人生性随意,佟家人听了,知他性格,也不以为意。
佟大爷让下人换上大杯子,道:“我和邵大爷久未在一起喝酒,今儿索性喝个痛快。”
月娘和二娘见有客,也吃得了,就回房去了,老太太久坐身子骨劳乏,就客气几句,回后面歇着了,就剩下佟大爷和佟氏兄妹俩。
佟氏不便就走,就借口去厨下帮忙嫂子,招呼饭菜,往出走,邵云海望着佟氏纤细背影,若有所思,直到佟大爷唤了声:“邵爷,一向生意可好?”
邵大爷才转脸过来,道:“我这次回来,想把京城生意转到山东府老家,几百里地来回跑,上了几岁年纪也觉力不从心。”
佟大爷笑道:“邵大爷才多大呀?我记得序齿比我尚小一岁,虚年三十有二了吧!”
邵云海道:“佟大爷好记性。”
这时,胡氏端着一碟子毛葱炒鸡子进来,放到邵云海面前,满眼是笑,道:“邵大爷来得唐突,饭食寒简粗糙,邵大爷莫怪。”
邵云海道:“有好友送了我两只大雁,我进来时,扔在厨下,一会让厨娘收拾了,下酒是好东西。”
胡氏乐呵呵地道:“邵大爷客气,薄酒素菜还供得起,何用每次都自己带东西过来?”
邵云海笑呵呵地道:“我一介鳏夫,一个人吃着也无趣,拿来大家吃高兴,我在京城熟人不多,你佟家算是知近一个,常来常往也不外道,只是不知人家烦不烦?”
胡氏忙赔笑道:“看邵大爷说的,求之不得,只你不嫌弃我们家室简陋,委屈了邵大爷就好。”
邵大爷哈哈大笑,道:“如此说来,我可要当真,常来了。”
胡氏笑道:“贵客,求都求不来。”
佟大爷也道:“邵爷若不愿意一个人吃饭,就过来,不嫌吵的话,我们别的没有,人倒是有几口子。”
胡氏却不出去,拿话试探地问:“邵大爷就没想过说房媳妇。
96孤独男人
胡氏拿话试探地问:“邵大爷就没想过说房媳妇。
邵云海把一碗酒喝下肚,笑哈哈地道:“小弟何尝不想续娶一房;可你看我走南闯北;居无定所,谁家的姑娘肯嫁给我?”
胡氏拿眼往门口瞅了瞅,邵云海善饮;胡氏给他换上碗,又端起酒壶把邵云海跟前的碗满上;笑着说道:“看邵大爷说的;只怕是邵大爷眼界高,一般姑娘不入眼。”
邵云海又一碗酒下肚;却突然变得沉重起来;叹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