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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郎的死让仁青心中万分痛楚。婆郎跟着他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却是一心一意的服侍他,没有过分毫的嫌弃和抱怨。从一开始的不明白他的每个动作,到后来的只需要他一个眼神示意便能理解他是什么意思、要做什么,这其中婆郎做出的努力仁青是真真切切看在心里的。
如今,婆郎已死,帕桌生死不明,出行时他们一行四人如今只剩下他和朗日相依为命甚至寄人篱下,这经历着实是一个大教训!
等他完成了这次事情返回麦其官寨,他一定不会再对大哥抱有幻想!
眼睛里面爆发出了坚毅的目光,仁青诺布终于意识到不是所有的亲人都是亲人,其中也有虎狼之徒。一味的忍让与相信换来的不是亲近,而是变本加厉的排挤与对付,如果不是有这番生死之行的教训,仁青诺布恐怕还要对大哥心软下去。
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还真是要感谢多吉次仁用着残忍无情的方式逼迫了仁青诺布面对事实呀!
“仁青公子,我家老爷有请。”
马车外有汉人小厮的声音唤道,仁青诺布闻言放下手中的书。先和外面应了一声,后与朗日交待了一声便掀开门帘走出。
朗日好生羡慕,怎么主子就能听懂汉人的话还会说呢,弄得现在他好没用。早知道在主子跟着雪贡大小姐学习的时候,就跟着蹭一些。
想到雪贡大小姐,朗日叹气,唉,这好好的婚约怎么说解就解了?
看着一身长衫青袍的主子走出,朗日扁扁嘴,主子这一身汉人的装扮倒也合适,起码比他穿着好看。
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穿着的蓝色长衫,朗日知道,自己有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给仁青诺布和朗日发衣服的时候,典型的,连丫鬟们都知道人靠衣装的基础还是脸。明明都是粗麻织品,只不过是颜色不同,但是这穿在仁青诺布和朗日身上后,二人的形象还就真是差得很远。
朗日是典型的的黑脸短身又健壮,穿着身蓝色的衣服,头发再鼓捣鼓捣,那就是典型的小偷德行。而仁青诺布一身青袍,浅蓝色的腰带作配,再无任何装饰,可却衬得如此长身玉立,不再有分毫穿着藏袍时雄壮的像只熊的模样,而是文质彬彬,无形之中就是那花灯节中手着白扇的年轻书生,一回头,便引得无数姑娘爱慕垂青。
只是这发髻不是现在的汉人男子们的半瓢子光头,丫鬟们也不敢给仁青诺布编辫子,害怕引得误会。毕竟编了辫子却不剃半个光头,怎么看怎么是造反的感觉。所幸,就给仁青诺布的头发简单的挽了一个发髻在头上,这么一来,看着倒既不像是藏人也不是汉人,反而是书上画上的那些魏晋风流人士,一派清逸儒雅做派,真让人直呼“太俊,亮瞎狗眼”!
啊,罢了罢了,只要不剃头怎么都不对劲。好在是跟在周大人身边的,不会有人敢上来找事。
仁青诺布下了马车,那边本来聊完了天都要散去休息的丫鬟们,纷纷停住回马车的步子,转头看向仁青诺布,一个比一个激动的抢着打招呼。
“仁青公子,您出来了?”
“公子是有什么吩咐吗,给兰若我说,我给公子做。”
“仁青公子你难得出来一次,还是和我们多说说话吧!”
这番动静可比巧遇偶像,看得队伍里的其他小厮们纷纷侧目。要是这些汉人们的姑娘本不是这么直接大方的,只是在藏区住了段时间,见识过藏区姑娘们的火辣热情后,便难免跟着放开些。
其实还是大环境影响的,这要是等回了京城,一个个还是得文静的跟未出阁的黄花大姑娘一样。
姑娘们极其激动,刚刚还说怎么这俊俏公子天天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话音还飘在空中呢,人就出来了!
以后都要这样多念叨念叨!
仁青诺布闻言,回身正对了几个丫鬟。看着一个个面目通红的汉族姑娘,仁青诺布丝毫不觉得自己烧包,学着汉人的礼节躬身作了揖,唇边带着浅笑的说道:“见过各位姑娘,只是在下不便于各位姑娘多说,你家老爷正寻我呢。”
人长得俊就是不一样,随便做个动作都比旁边的小厮装大爷来得好看。
丫鬟们便那回眸带笑的男人迷得稍微走神,口中却很有直觉的赶忙回着:“那公子还是快去找我家老爷吧!”
“等会儿再聊聊也不迟!”
仁青诺布又一垂首:“多谢各位姑娘体谅。”
哎呦喂,这酸的呀。梅朵教出了个酸秀才出来。
方才叫仁青诺布的小厮不知去了何处,八成以为仁青诺布知道周大人在哪儿,而仁青诺布哪里知道。
看向绿袖,仁青诺布请求说:“绿袖姑娘,不知你家老爷现在何处,可否带我前去?”
绿袖刚要应声,谁知便被旁边的薇夕抢了先。
薇夕向前一步走,悠悠然带了点清高之意,淡淡道:“跟我来吧。”
随后便率先朝着周大人的马车走去。
仁青诺布再看向绿袖,点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给绿袖表示歉意。绿袖抿着嘴唇,僵硬的笑了笑。
薇夕从仁青诺布身边错过时,见得仁青诺布不看她,又道了句“跟着”。
仁青诺布边说“是”边跟在薇夕的身后离开。
周瑛不在马车里,而是和严青正站在马车的边上说着话。
薇夕到了边上,跟有规矩的弯腰行了个简礼:“老爷,仁青公子来了。”
周瑛转头:“哦,是仁青来了。”
将人一带到,薇夕便很有眼色的退开。薇夕这么多年跟在周瑛身边服侍,规矩懂眼色已是身体的自然反应,根本不用得着主子还多说什么。所以说,当大丫鬟还是有大丫鬟的能力。
仁青诺布点头,顺手一个作揖,这段日子来作揖已经很顺手:“见过周老爷,严青大哥。”
周瑛下令对救助的仁青诺布和朗日二人隐瞒“大人”身份,因此仁青诺布只当这是往来与汉藏两地的汉商。毕竟对汉人的事情不清楚,什么官吏全然没有了解。再者说了,什么清朝的官会在藏区?
周瑛点头,严青双手一抱拳:“仁青兄弟不必多礼。”
自打严青救下仁青诺布和朗日后,便被仁青二人当作恩人一般看待,而且仁青和严青竟也难得的能聊在一块。
几番交谈,严青很惊讶的发现这个被他所救的藏人十分聪颖,很多事情他只提过一遍便会被仁青死死的记住,而且没有他往时接触的那些藏人的自大与排外,很是和善。仁青诺布身上的这身衣服便是严青的。
而且,严青知道那些个丫鬟们最关心的事情。他之前向仁青诺布询问过为何会说汉话,仁青诺布的回答是“内人略懂”。啊,摆明了就是成家了嘛。
有个会说汉话的媳妇,啊,好稀奇。
“不知道周老爷寻在下何事?”见过后,仁青诺布问道。
仁青的身体现在还是不太好,正如王大夫所诊,重寒入身,再加上服药不精,现在身子里面大量的余寒未排。纵使仁青诺布的身子骨不差,也被这些寒气闹得四肢虚乏无力。之所以很少出马车,也是王大夫交待的要少吹风。
还是要尽快找到周全的草药才行。
周瑛见得仁青诺布相貌堂堂,一口儒雅,对仁青诺布的印象很好。既然萍水相逢,又被他正好救下,那就好人做到底才是。
“仁青,你说要去打箭炉,不知老夫能否冒昧的询问一句你去打箭炉所谓何事。毕竟你这一身伤病,老夫有心请大夫专心为你诊治,不要落下病根才是。”
不管是之前与仁青诺布几次聊天,还是从严青嘴里返回来的信息,周瑛都能确定眼前的这个藏族年轻小伙子是很优秀的。纵然因为民族原因不能收为己用,但是本着惜才之情,周瑛还是想着能给这个小伙子把身体给治愈健康,要是在打箭炉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助,他也不会吝啬,能帮一下是一下的。
听得周老爷询问他前去打箭炉的目的,仁青诺布一怔倒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毕竟无论是说实话还是说假话都很不合适。说实话,当然欠妥,说假话,对救命恩人说假话更没道德。
之前他并未被询问过这个问题,所以未曾思索,这次突然被问起来,不禁有点无话可答。听周老爷这话中的意思,明显是想知道仁青诺布有没有急事,要是没有急事便先留在他身边养病。对于这么一个好人,善良单纯的仁青诺布哪里能说得出来假话。
见得仁青诺布无语,严青在旁边说道:“仁青兄弟宽心,我家老爷只是担心你的身体,并无其他意思。”
仁青诺布点头:“周老爷的心意在下知道,只是此番前去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去找谁,该去做什么,所以实在是不知该怎么给周老爷您说。”
被噶当等人这么一陷害,仁青诺布不知道十车鸦片的行进程度,不知道查尔斯和噶当在哪里接头,甚至连脱离了周瑛后住在哪里,手头空空吃什么都不知道该如何解决,着实令人尴尬汗颜。
他也不知到底耽误了多少时日,说不定噶当和查尔斯的交易已经完成,说不定那批鸦片早已被送往他处。
现在前路一片迷雾,可是他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下去。是为了自己的脸面,是为了在麦其家给自己争一口气,是为了能够对得起已死的婆郎和失踪的帕桌,也是为了他已经说出的承诺,为了那个尚在千里之外的女人。
这次出行是他自己坚持要一个人扛下来的,他不能无功而返,不能令她失望。
纵使有可能会克死他乡,不得再回归故土,也一定要办成他答应过的事!
想着想着便有些严重,仁青诺布的面上不禁表现出了些许愁容,直白的映在周瑛和严青的眼中,二人对视一眼,便知仁青身上有烦心事。
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枝花,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呀!
周瑛赶忙拍了拍仁青诺布的肩膀:“骚年,有什么事尽管说,老夫再打箭炉还认识不少的人,其中有官员,你有困难一定会帮助你的!”能帮就帮帮,彰显一下我大满人的慈悲包容心怀。
仁青诺布迟疑。鸦片这事情他不知道该不该说,说是秘密吧好像也不是秘密,多一个人知道就能多提高一份警惕才是。
而且,周老爷说在打箭炉认识不少的人,说不定还能帮他打听出来噶当和查尔斯那批人的踪迹呢。
见得仁青诺布还是不说话,周瑛所幸拉着仁青诺布到旁边的地上,三个人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再走上一两天就要到打箭炉了,队伍也不再着急着赶路,还是先了解清楚仁青诺布的难事才好。
“仁青兄弟,你如果有难事就直接给我家老爷说,我家老爷虽然说也不一定就必定给你解决,但是总能给你提供一些帮助的。”严青劝道。
周瑛点头:“是啊,仁青,有什么事就告诉老夫,老夫还是有些人脉的。”
两个人一人一句,倒是让仁青诺布卸下了不少忧虑和戒备。可是,仁青诺布又不是傻子,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全然的相信会换来什么,谁也不好说。
在给周瑛和严青说鸦片的事情之前,仁青诺布倒是向他二人询问道:
“我的事情也不是什么不好说的事情,只是周老爷若只是往来于两地经商,我还真是不要拖累周老爷了好。”
意思就是,你一介商人,给你说了也没有。
这话倒让周瑛和严青惊奇,要知道,这年头的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