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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承业长得干干净净，有点清瘦，看起来是个规规矩矩的好学生。
林立安勉强笑着和那个男孩子打了个招呼。
宁承业给人感觉和倪显赫挺像的，虽然笑得挺热情，但是看起来就有一种高人一等的疏离。
果然倪显赫下一句就说了，“我们从小在一个大院一起玩的。”
“是啊，”宁承业微笑，“我爷爷就是给他爷爷当副官起家的。”
不知道为什么，林立安觉得这样的倪显赫特别地遥远，好像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一样。
他一直以为，上了高中，不再和原来的小胖子一个座位，倪显赫会和他坐在一个座位。
却没想到，倪显赫先是家里车接车送了一个月，这刚开始做班车，旁边仍旧是别人。
他身边坐着的那个，才是和他同一个世界的人。
从学校到家的过程中，林立安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撑着个笑容静静听宋小涵很快和宁承业混熟了，倪显赫有一搭没一搭说几句，宁承业不时笑出声。
转眼，林立安就快到家了。
倪显赫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
林立安觉得一时间感觉极其复杂，不知道说什么好，又觉得心里有点暖。
倪显赫盯着他，眼神是冷的，脸是绷紧的。
“生气了？”
“没。”林立安说。
“明天去我家，我想看看你的卷子。”
林立安嗫嚅一声，“满江红，有什么好看的。”
倪显赫的手收紧，林立安咬牙，差点儿没疼得叫出声来。
“我说去我家，看卷子。”
眼看就到站了，林立安说，“好！我保证去。”
倪显赫这才松了他的手，看见林立安手腕被自己握出了几个红印子，慢慢转青，又把他的手腕飞速拽过去，揉了又揉。
白皙的指尖在少年蜜色的皮肤上一下一下的按摩着，十二分的细致和小心。
林立安仰着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扑哧一声笑出来。
等到林立安已经跳下车了，宋小涵跟在他后面也下了车，宁承业低声问，“显赫，这要不是林立安是个男的，我看你对他那架势，又是敦促学习，又是揉小手的，我还以为他是你的小女朋友呢！”
倪显赫皱了眉头，“我说是不是应了那句‘狗嘴里就吐不出象牙来’，怎么什么都能被你说得这么恶心？你还真能装，天天一副好学生样儿，我爸还夸你乖。”
宁承业说，“在老头子和老爷子面前，不装乖一点能行么？我小时候一不小心就被我爷爷吊起来打。我表姐吃饭的时候说错了一句话，老爷子一筷子甩过去，正好打在我表姐中指关节，现在她手指头都有点弯。我不装，我不知道被老爷子一脚踢到哪里去了呢。”
宁承业管自己老爸叫老头子，管自己爷爷叫老爷子，多年周旋，已经知道对着他们要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
这其实是在爷爷辈高压管制军队教育的情形下，小子们形成的共性。
倪显赫和他比，只是形式不同而已。
宁承业敛了笑，问，“这林立安，是不是就是那个暴发户林文伟的儿子？”
倪显赫皱起眉头，“你怎么知道？”
宁承业悄声说，“去年过年我在我爷爷家见过他，他去送了些营养品什么的，我好奇拆了一瓶说是鲍鱼粥的易拉罐，里面是一卷一卷的钱。”
倪显赫说不说话，却做了个手势示意宁承业闭嘴。
宁承业赶紧转移了一个话题，“你怎么会和林立安搞到一起，明明和你不是一路人。“宁承业带着点高干子弟特有的优越感说，”你不觉得他再有钱也就是个土包子么？”
倪显赫声音冷下来，“我不这么觉得。”
宁承业觉得有几分心惊肉跳，又听见倪显赫轻轻一笑，柔声说，“你不觉得，他挺可爱，也挺有趣的么？”
宁承业说，“可怜没人爱？”
他没看见，阴影里，倪显赫无声地摇了摇头。
Chapter13
周末，林立安乖乖去了倪显赫家。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倪显赫在他这里有一种莫名的威势，让他下意识地不想去惹怒他。
林立安背着双肩书包到了倪显赫家门外，在脱了鞋，在地板上徘徊，还没能敲门，门就开了。
林立安的一脸窘迫状就呈现在倪显赫面前了，“怎么我还没敲门你就知道我来了？”
倪显赫说，“我刚才掐指算了一下。”
其实是他刚才一直站在阳台上，看着他在楼下徘徊了两分钟，才忍不住调侃一下。
林立安有多好面子，他比谁都清楚。
下巴底下的牙印儿，就是呈堂证供。
林立安心里的窘迫消散了不少，“看来将来你在街上摆摊我帮你推销，双剑合璧，也能赚不少钱。”
倪显赫伸出胳膊揽住他，拥着他走进卧室，“少废话，过来给我看看你的卷子。”
倪显赫皱着眉头看着卷子，被满江红刺得眼睛都有点不舒服，“你们物理老师没讲速度位移实验是重点么？怎么这道题你一分都没得？”
林立安嗯了一声。
倪显赫不耐烦了，“你嗯是什么意思？”
林立安也没好气了，“讲了。”
“那你怎么不会？”
“睡着了。”
林立安是个很需要鼓励很需要夸奖的人，他需要骄人的成绩肯定自己的努力，需要老师和家长的鼓励来肯定自己的优秀，需要同学的赞美来证明自己的实力。
可是上了高中以后，周围的同学都是各个学校的好学生，谁都不服谁。化学的摩尔，物理的运动，都是他的老大难。可是他又好面子，不愿意问后座的叶玮婷，更别提学得比他还差的宋毅。
班主任不待见他，他更懒得和班主任套近乎。
林爸林妈都是乡下人出身，没点过什么书，林立安和他们说了他们也不懂，最多砸钱送老师换来个补习的机会，可是林立安当了这么多年的好学生，实在抹不下这个面子。更何况，十六岁，是男孩子多么骄傲多么叛逆的年纪，他爱父母，可是下意识地觉得自己比他们强，一点都不愿意在他们面前示弱。
倪显赫就这样看着林立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水光潋滟，带着几分倔强瞪着天花板。光洁漂亮的下巴抬起来，淡色的嘴唇抿得紧紧的，又有几分脆弱的意味。
他默默的去拿自己物理笔记，在林立安面前摊开，“我们老师说了，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你懒得记笔记考试前复习就抓不住重点，这个你自己看看吧。你那么聪明，估计也不用我讲。”
林立安觉得有点惊奇，下意识地看向倪显赫，倪显赫离他很近，近到他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起伏，能看清自己在他瞳仁里的倒影。
林立安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
倪显赫明明只比他大几个月，出生年份早了一年，可是此时此刻却有一种特别可靠可信的感觉。
就好像……无论他做得多糟糕，他都会鼓励；无论他有多差劲，他都会支持。
林立安敛了敛心神，开始看倪显赫的笔记，同时翻看自己的物理课本和练习册。
倪显赫的目光，却停留在眼前摊开的书上，眼神却是没有焦距的。
他的心跳得很快，没有办法专心，脑子里一直回荡着林立安刚才凝视他的表情。
像一只凝视着宝物的小兽，纯真，可爱，信任，贪婪。
林立安进入学习状态之后效率很高，弄完了物理又开始研究化学，他摩尔的地方一直没学好，导致后来一切练习题都是半懵半懂的，对于倪显赫，他也不客气了，指着不会的就开始问。
倪显赫已经神游了好久，林立安一问，让他一下子从天外回归，清了清思路，开始给林立安讲解。
其实有的时候，阻拦你的就是一个坎，这个坎过去了，理解了，就会发现原来怎么都学不会的其实很简单。
倪显赫点拨了几句，又给他讲了几道题，林立安就什么都明白了。
等他仰面躺在地板上伸懒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想不到一个月没学会的东西，这次一下午就学会了。”
倪显赫看着他一脸慵懒惬意地趴在地上的样子，也有几分心痒，便学着他在地板上躺了下来，“那是你没用心学。”
刚上高中，无论是顺风顺水的小公子，还是满路坎坷的林立安，都是头顶不小的压力，满心的疲惫。
此时此刻，窗外万家灯火，窗内两个少年躺在地板上，共守着同一盏明灯。
时光变得宁静而悠远，俗世烦扰都离他们而去。
这样大概持续了半小时，倪显赫忽然站起来。
林立安吓了一跳。
倪显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黑眸中带着算计的光芒，“正事办完了，我们来算账。”
林立安被心中有不好的预感，“算……算什么帐，我又不欠你钱。”
倪显赫不疾不徐走向书柜，轻轻倚在书柜上，抽出一本书。
林立安当时就石化了，那是——他恶作剧留在倪显赫书柜里的“进口”杂志。
“这个，这个，我是怕你有问题。”林立安一着急，就开始口不择言。
“我、有、问、题，什么问题？”倪显赫语气森冷，让林立安情不自禁留了一滴冷汗。
“这个生理需求不需要解决么？难道你要对着课本练习册科幻小说武侠巨作发 情？”林立安想，反正伸头也是死，缩头也是死，还不如死得壮烈点，英武一把。
倪显赫把杂志从书柜里逃出来，开始往林立安这个方向走。
林立安接着说，“长期憋着不好，不利于身心健康。”
倪显赫在他面前停住，似模似样点点头，“哦，原来你是担心我的身心健康？”
林立安如小鸡叨米一样点点头。
倪显赫打开杂志，“可是你为什么鼓励我同性恋？”
林立安张口结舌，“什么，同，同性恋？”
在1997年，同性恋，在北方的这个小城，在林立安和倪显赫可能涉足的圈子里，是一个出现频率为0的词。
倪显赫生存的圈子并不干净，权色交易，肉体买卖，婚外恋，女秘书，吃喝嫖赌，他看过很多。
所以他比很多同龄人更早熟。
但是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同性恋的例子，也从来都比知道男人和男人也是可以在一起的。
可以说，第一次在书柜里发现这本“旷世奇书”一样的杂志，他心头的震撼绝对不比林立安此时此刻要少。
林立安在他的书柜没找到色情读物，不代表他没有涉猎过。
曾经同一个大院出来的狐朋狗友，包括宁承业之流，手里的消息，新奇的玩物多得是，这种东西他也看过不少，甚至很多是直接从日本带回来的原装片子。
杂志的尺度特别大，比小公子曾经涉猎过的黄色杂志有过之而无不及。
页面摊开在林立安面前，拍得很美，明晃晃的月亮，赤裸着身体的两个男人，淡色的沙滩，退潮后及膝的海水。
一个纤弱的少年两手撑地，双腿环在古铜色皮肤的精壮男人的腰上，表情似是痛苦似是迷醉。
虽然拍得很美，但是没有丝毫的遮蔽物，没有任何模糊化和马赛克的处理。
这一组像连环画一样的照片，把男人将“那一根”插到少年的那里的场面完完全全地展现出来了。
林立安心扑通扑通跳，满手都是冷汗，故作镇定一把把杂志抢回来，使劲儿撕了几下扔进书桌旁边的垃圾桶里，“我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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