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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起手边的电话,“红星,那个摩托我再用一下。”
既然决定去了,陈区长也不打电话找卢天祥了,看一眼现在十点,骑得快一点的话,到界牌村应该是十一点半左右,可以赶上中午饭。
不成想骑到半路的时候,天上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来,陈太忠有仙力护身,自是不怕下雨的,不过这个路,逐渐地就变得难走了,尤其是路上遇到行人,摩托车还得减速。
所以到了界牌村的时候,差不多就十二点了,卢天祥家倒是好找,村里唯一的三层小楼,贴了白sè的瓷砖,卢家门口的一大片地面,都是水泥硬化过的。
陈区长将摩托停在卢家门口,走上前去敲门,听到铜环敲打铁门的声音,门里的大狗登时汪汪地叫了起来。
“别叫了,”一个女声用北崇话呵斥一句,然后走到门口,打开门上的小铁窗,那是一个看起来有七八十岁的老fù,她看到门外是个淋得透湿的高大男人,身上还有斑斑点点的泥渍,说不得疑huò地一皱眉,略带一点警惕地发问了,“你找谁?”
“找卢天祥,”陈太忠也用北崇话回答,“我是陈太忠。”
“陈……你是陈区长?”老fù的思维没有看起来那么老,她居然知道陈太忠就是陈区长,不过问归问,她眼中的疑huò并没有减少多少。
“没错,就是我,”陈区长现在用北崇方言简单对话还是可以,不过有些北崇人听了,说你这话说得还是不够标准,而且……绝对是小赵一片的口音。
“你等一下,”老fù一扭头,直着嗓子就喊了起来,“大娃,祥子……陈区长来找你了。”
这声音尖亢悠扬,洪亮无比,很难想象出自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嘴里,陈区长听得禁不住暗暗咋舌,这就是传说中的“通讯基本靠吼”了吧。
老太太连喊三声,才歉然地对陈区长解释,“他去不远的王老头家了,马上就能回来。”
“老人家你高寿啊?”陈区长实在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
“五十八了,”老fù笑眯眯地答一句,然后似乎反应过来他的话了,“庄稼人,整天在地里晒着,看上去很老,是吧?”
“健康就好,”陈太忠笑着点点头,“家里没安电话?”
“安了,不过没多远,喊一声就行了,给大娃打电话是长途,他还漫泳呢,一个电话顶上三斤米了,”老fù回答完之后,又反问一句,“你这是咋闹的?”
陈区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漫泳是什么,面对对方的提问,他不以为然地笑一笑,“下雨了,可不就这样了?”
“果然是陈区长,”一个洪亮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陈区长扭头一看,却是一个黑矮粗壮的男人走了过来,一只手打伞,另一只手伸向自己,“我就是卢天祥,这大雨天儿的……屋里坐屋里坐,妈你再添点儿碳。”
“你自己添吧,要不我帮你添?”陈太忠推着摩托进院子,嘴里随便跟一句——这可不是什么友好的态度。
“我妈就闲不住,一辈子的习惯,”卢天祥笑着回答,似乎是没听出什么什么刺儿来,“再说,陈区长大驾光临,我得先招呼好您啊。”
这姓卢的走南闯北,眼光谈吐到底是不同了,陈区长心里就有数了,将摩托车推到房檐下之后,他跟着对方走上了二楼,在一个拐角处停下走进去,那是一间足有三十平米的大屋,旁边还有小套间。
大屋里只有两组沙发,两个立柜,除开前方的茶几,只有对面的一台二十九寸电视,再加上屋角的两棵棕竹,整个房间显得空dàngdàng的。
“来,先把外套脱了,”卢天祥招呼一声,不管怎么说,陈区长都淋成这样了,啥话都别说,先换衣服吧,一边说,他一边就钻进了小套间,再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拿了一件蓝sè的棉大衣,那大衣不是特别干净,脖领处都有些污垢了,“穿上这个暖一下。”
“没事,”陈区长摇摇头,开始脱外套,心说这么恶心的衣服,你也好意思拿得出来,他本可以滴水不沾的,不过想到被别人看到的话,会比较怪异,还是任由雨水打到了身上——当然,也不无体现诚意的意思,“我身体棒得很。”
卢天祥似乎也知道自家的衣服不太拿得出手,又钻进套间里取出几个衣架,从陈区长手上接过淋得透湿的外套搭起来,挂到一根铁丝上。
那铁丝紧挨着屋角,旁边是一个凸起的砖棱,他笑着解释一下,“这是烟囱,楼下有个烧煤的炉子,一会儿就干了……我去泡壶热茶。”
脱掉外套,陈太忠身上就只剩下了一身保暖秋衣,这时一个中年女人走了进来,女人的个头接近一米七,身材略略有点发福,“天祥,陈区长来了,咱们中午吃饭吧?”
“赶紧去做,多炒几个菜,我跟区长好好喝两杯,”卢天祥随便一摆手,才又扭头看向陈太忠,笑着解释一句,“这是我老婆,回来以后,大家都是一天两顿饭,她就过来问一下。”
“这饭什么的倒无所谓,先说正事儿吧,”陈区长摘下兀自在滴水的运动帽,随手放在桌上,他浑身**的,倒也不想坐到沙发上,就站在那里,背着手四下打量着,“听说你有造福家乡的愿望?”
“您这头发……”卢天祥已经泡好了茶,却是不接对方的话茬,而是左右打量着区长的光头,“听说是救火的时候烧的?”
“嗯,”陈太忠点点头,你小子居然跟我转移话题?不过看到对方冲茶的茶壶,是很普通的白底蓝花陶瓷壶,再看一看屋里的设备,就知道其实这位也不是很注重享受的。
那个砖做的烟囱和烧煤的炉子,算是比较难得的奢侈东西了,但也不给人暴发户的感觉,想清楚这些,陈区长淡淡地发问,“那我就过来问一下,你打算投资多少钱?”
“本来呢……我心里真的没底,”卢天祥沉吟着发话,说句实话,看到区长淋成这个样子来自己家,身上还有大片的泥点,他心里真的有点感动了——虽然他认为感动这种情绪,已经不会出现在自己身上了,但是生意人也是人。
再看到区长那光秃秃的脑壳,想到传说中区长不但救火了,还从火中救出两人,一个是孩子,一个是拉了一kù子的fù女。
这是一个非常有名的笑点,大家在传话的时候,总是要强调一下那女人身上奇臭,或许,这就是老百姓的恶趣味,但是绝对不影响区长的形象——其实有正面加成效果。
陈太忠等了半天,见他不再说话,这才直视着他发话,“没什么底?”
卢天祥被他注视得有点慌乱,陈区长虽然形象狼狈,但自从进来之后,气势真的是咄咄逼人,他犹豫一下才回答,“不管我投资什么,都想给区长你分点干股。”
“没有必要,”陈太忠很随便地一摆手,心里却是明白了,怪不得姓卢的一定要见自己,原来是要送股份保太平,不愧是在外面闯dàng的,这些东西都能想到。
“有我在北崇一天,你就放心好了,”陈区长冷哼一声,“我不差那点钱,也不会允许别人胡乱伸手……说句实话,这几百万的投资,还真不放在我眼里,主要是想着不能寒了你们造福家乡的心,才过来跟你谈一谈。”
“那是,我才回来几天就已经听说了,区长您真称得上是爱民如子,”卢天祥笑着点头。
卢总走南闯北十余年,人情冷暖不知道见了多少,各种的人精也接触过不少,要说他想在北崇投资,那是有一点兴趣,却也不多。
所以他一直在琢磨,自己见了区长该怎么打探口风,如何虚与委蛇,不成想陈区长一来,表现出的不是要请他如何投资,而是直接地强势表态,想投资我欢迎,也保障你投资安全,但是你那点钱看不到我眼里。
这跟他考察别的地方时的待遇,是截然的不同,那些地方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行行行、好好好”之类的,所有条件都答应,热情到让人觉得不投资都不好意思。
陈区长这个态度,相对就有点恶劣了,也不算很尊重人——事业有成的企业家,谁受得了这口闲气?
但是卢天祥不这么看,他早过了意气用事的年纪了,陈区长如此的表态,反倒是加大了他投资北崇的兴趣,年轻的区长眼光高、脾气直,民间的名声也很好——也就是作风问题上,有点小小的瑕疵。
至于说人家不稀罕自己的几百万投资,那也是事实,北崇目前筹建的几个项目,都是大块头的——这真的是能人。
要不说有些人是属毛驴的,拽着不走打着倒退,卢天祥就觉得,陈区长虽然态度差一点,但是很真实,那种底气让人不由自主地就踏实。
他正琢磨呢,陈区长又霸气侧漏,“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定了,我这大雨天跑过来,也算有诚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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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55章纳头便拜(上)
这啥还没说呢,怎么就定了?卢天祥就算再信任陈区长,也禁不住一愣。
下一刻,他才意识过来,这根本就是一个直截了当的主儿,登时就将所有的算计抛到一边,卢总虽然是玲珑剔透的心肠,但是骨子里,多少也受到了北崇人直来直去的脾气的影响。
所以他很直接地嚷嚷了起来,“陈区长,昨天可是没有下雨,我还把区里的皇甫书记和吴乡长请来了,还准备了两挂一万响的鞭炮,结果你没来……别人都笑话我呢。”
“这个,当时我真的有事……好吧,那咱俩抵了,”陈太忠也听说这事儿了,于是他很干脆地点点头,“想不想投资,随便你吧,反正我的态度很明确。”
“投资是肯定要投的,”卢天祥终于纳头便拜,也算是对得起陈区长的王霸之气了,事实上,在商场里戏过水的主儿都知道,只要跟对领导,想要赚钱真的是太简单了。
眼下这个大好机会,他绝对要抓住,而且年轻的区长都明说了,觉得上门上得有点委屈,他如果不能马上作出决定,这马屁就拍到马脚上了——决定投资的时候固然需要慎重考虑,但有时候时机就是稍纵即逝,由不得人犹豫。
不过,他的表态虽然很坚决,思路却是很mí茫,“振兴家乡是每一个北崇人的责任,有您这样的区长,我投资是没问题的,但是具体项目,我还是要好好考虑一下。”
这个反应刚还真有意思,陈太忠看得不但想笑。心里也禁不住生出一丝自得来:哥们儿这王霸之气,还真的不是盖的。
当然。这也只是一个小玩笑。陈区长已经看穿了对方的用心,想借我的势赚钱?
这个毛病可是不能惯你,陈某人不介意别人借他的势,但是能借他的势的人。必须得是熟人才行,陌生人那就得考验一下。
尤其是。他不想让卢天祥的投资,依附于政府生存,比如说搞个施工队什么的。接政府工程。他希望这位能投资到实体上,于是他问一句,“白凤鸣不是建议你搞水泥厂?”
“西王庄乡那里,相当排外,”卢天祥摇摇头,很认真地回答。“而且那个乡相对富裕,有见识过世面的人。他们对外来挣钱的人非常警惕。”
“同一个县的,还搞这么多摩擦,真是的,”陈太忠不屑地摇摇头,不过下一刻他就想到,北崇和花城还都属于阳州呢,可不也是斗得死去活来?
地域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