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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石流最后还是冲过了公路,不过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虽然偶尔有那么几个石块,带着泥浆蹦跳着穿过公路很远,但那就是个别现象了。
眨眼之间,原来的小贾村就变成了一片废墟,临公路的地方,还有。十间房屋矗立着,不过看那摇摇欲坠的样子,谁也不知道它们还能坚持多久。
值得庆幸的是,村民们的聚居地,并不是泥石流冲击的正中心,再向远处一点,那滚滚的泥浆不费吹灰之力就涌到了公路边,狠狠地撞击上了路基,发出巨大的声响。
这一次滑坡,不但吞噬了大半个村子,还吞噬了大片的田地。
良久之后,不再有大块的土石涌来,泥浆虽然还滚动着,看起来也是有气无力了,就有人拿着手电筒往回走,“摩托车还在院里呢……”
“你给我滚回来,”陈太忠冲下去,一把薅住那货的脖领子,大喊一声,“这才是第一次,你知道没有第二次了?”
这一嗓子,就震慑住了大部分人,依大家的理解,这个泥石流目前就接近尾声了,谁也想回家抢救物资去,但是陈区长说得也很有道理,万一再来一次,可不就惨了?
于是众人就打消了抢救财产的念头,这种情况在北崇并不多见,北崇人穷惯了,又不怎么把自家的性命当回事,搁在往日,谁拦得住他们抢救家产的心思?
但是偏偏的,大家还就听陈区长的,这并不仅仅因为他是一区之长——这真的很扯淡,众人主要是被他惊人的预判能力吓到了,区长说山要垮,山就真的垮了,上一次小贾村附近垮山,大约要追溯到清朝中叶的时候了。
更难得的是,陈区长知道山要垮,还敢留在小贾村住宿,并且及时报警,挽救了大多数人的性命——若不是前夜,村里教给大家贴地伏听的招数,等到听到响动再跑,那真的就来不及了,看这眼前垮山的架势,小贾村死一两百号人很正常。
这阵骚乱平了下去,接下来大家就要面对现实了,对大多数人来说,这个夜晚太冷了,也就是摄氏十度左右的模样,尤其还下着雨,而小贾村逃出的人当中。大部分人没有带雨具,倒是有人把牛牵出来了。
牵牛出来的,可以蹲在牛肚子下面取暖,更多的人是把区里拿来的塑料布裁剪开,四个人一人撑一个角,中间还能蹲俩小娃娃。
这个时候,有一碗姜汤就很管用了,祛寒发汗。不过天上下着雨。不好生灶,锅倒不是问题,有人就是顶着大锅跑出来的。
于是。区里带来的液化气炉就起了大作用,遗憾的是,水不是很多。李红星那货又把生姜全掉到地上了,还得洗,陈区长就维持秩序,“妇女儿童先喝,老爷们儿往后靠一靠……不过谁要垒灶的,可以先来一碗。”
灶不好生,但还是必须垒,液化气灶能架的锅实在太小了,烧一大锅水。也不够三十个人喝的,而小贾村的村民有七百多。
正经是村里扛锅出来的主儿,那锅个顶个都是直径一米多的,平常家里煎炒烹炸都是这么一口锅,来上三五十号亲戚串门,照样要做出香喷喷的饭菜来。
所以这个灶,是必须要砌的。亏得是有前一天晚上那个会,大家也不慌乱,有人去路边捡砖头,有人找了树枝和泥,还有人拿着小刀割女人的头发。
村里砌灶都是这样。不说水泥啥的,那玩意儿不管用。直接就是砖和泥砌起来的,炉膛里面用泥糊一下膛壁,这时候要加上盐和头发,不用的话,膛壁容易裂,火就跑出来了。
不过砌灶的也都是大老爷们儿,很少有人跟女人娃娃抢姜汤喝的,倒是有小伙子脱了外套,只穿一件秋衣就在那里忙乎,以显示自己的英雄气概。
这些活儿也是见不得水的,于是又有人打着雨伞拉着塑料布,为他们遮挡雨水,陈区长也拿一把伞,罩在一个光膀子干活的小伙子身上,小伙子真的干劲儿十足——其实他从村里跑出来的时候,就是光着膀子。
这个效率……还是慢了点儿,陈太忠看着他们慢吞吞地砌灶台,有点儿不耐烦,正琢磨着去哪儿捡点干柴,石俊杰走过来,悄悄地拉他一把。
“啥事儿?”陈区长撑着雨伞,跟他走到一边,低声发话。
“我婶子和堂兄,没跑出来,”石村长沉着脸,重重地叹口气,“点过人头了,就差他俩。”
“这个……不能吧?”陈太忠一直都以为,人应该都跑出来了,毕竟预警得足够早,大半夜里,那么响的电铃,起码十分钟的反应时间,跑不出来?“会不会跑到别的地方了?”
“四周这一块,也就咱这个地方有灯啊,”石俊杰艰涩地回答,“他们就算跑到别处,这半个多小时了,还能不回来吗?”
“我艹,这还真的有人死了?”陈区长登时就愣在了那里,他跟隋彪和李强说的时候,一直是强调没统计出结果来,心里却没认为,会有人死在这场灾难中——没错,这泥石流的规模不小,但是哥们儿在场的嘛。
可是现在回想一下,他真的有点过分自信了,首先,他没想到这滑坡居然是提前发生了,又是在夜里,应对得就难免仓促。
其次,他过于相信晚上召开的那个村民大会的效果了,以为大家都能积极地自救,所以他将着眼点放在了灾难发生之后,怎么样改善大家的生存环境,减少疫病的发生上了——他甚至把喝姜汤的碗都抱出来了。
3637章未竟全功(下)
我做错了什么吗?陈区长觉得有点乏力,缓缓地坐到一块湿漉漉的石头上,抽出一根烟默默地点燃,同时天眼全开,细细地扫视着小贾村内的一片汪洋——是否还有生命的迹象?
确实还有生命的迹象,两只鸡站在一根木头上,一只猪在泥水里跋涉,还有一条狗趴在一棵树上,树上还缠着四五条蛇,至于人……那真的没有了。
“其实我没做错什么,该强调到的,我都强调到了,”他低声对自己说,“我问心无愧……哥们儿只是个小小的区长,不能把自己当神仙看。”
“陈区长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用这么内疚,你当然不是神仙,”林继龙走了过来,在他身边缓缓坐下。伸出两根指头,也是泥水斑斑,“区长,给根大熊猫尝尝鲜。”
“这盒你揣起来吧,”陈太忠信手将一盒烟拍给他,“辛苦了。”
林镇长今天表现得很不错,不但将村里的七百多号人按组分开维持秩序,还将外套脱下来。递给了一个赤膊的老汉。刚才更是安排大家竖起几根木杆,支起了最大的一个防雨棚,足足有三十平米见方。里面躲进去了七八十号人。
“不辛苦,”林镇长抽出一根烟来点上,惬意地长出一口气。“这辈子第一次抽大熊猫呢,好烟啊……其实能这么贴近群众,近距离为他们服务,我真的很开心,也没有白当一次父母官,您说呢?”
“我也喜欢这种贴近群众的感觉,总觉得自己是在做实事,”陈太忠吧嗒两口烟,才发现不知道哪里来的雨水。把烟头打熄了,说不得又摸出一盒来扯开包装,抽出一根点上,“但是今天有俩人失踪了……心里不好受。”
“大部分人都活着出来了,多亏您那一嗓子,”林继龙抬手抹一下头发上的雨水,顺手甩一甩。又拿出打火机来点烟,他的烟也被水打熄了,“要不然,我都未必跑得出来。”
“老林你要不要去车上吹一吹空调?”陈太忠觉出来了,林继龙的身子在微微地颤抖。路边四台车都是打着火的,不过里面早就挤满了老弱病残。“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不用了,”林继龙傲然地摇一摇头,“我好歹也是镇长,跟他们挤……这不是丢人吗?”
说着话,天就蒙蒙亮了,只不过天上的雨也越来越大,一个小伙子跑过来,哆里哆嗦地发问了,“陈区长,能不能从车里抽点汽油出来,咱点一把火,烤一烤?”
陈太忠对这小伙子有印象,小家伙不让别人抢姜汤喝,垒灶台的时候也一直在埋头苦干,现在身上都打得。了,才想起来请示领导。
“挖个坑,下面垫点东西,不要让汽油到处流,”陈区长做出了指示,“头上找块塑料布挡一挡,你看你这浑身上下流水……别心疼汽油,一会儿支持的车就到了。”
“好嘞,”小伙子领命去了,不多时,小坡上就多了十几个熊熊燃烧的火堆,不过饶是如此,依旧是不够用,一个火堆旁,了不得挤十来个人,而眼下虽然天放亮了,却是山里最冷的时候,估计也就只有个七八度,还下着雨。
这一夜,真是难熬。
总算还好,就在五点半的时候,区里的车队终于出现了,打头的是金龙大巴,后面跟着一辆中巴和两辆大卡车。
公路早已经被泥石流掩盖了,站在小贾村,不管是向前看还是向后看,压根儿就看不到半点公路的影子,金龙大巴碾压过后,大家都能看到深达三四十厘米的车辙。
但饶是如此,区里救援的车队终于是到了,车停到路边之后,隋彪第一个跳下车来,也不管脚下就是泥浆,“太忠,辛苦你了,我带了充足的物资过来。”
这物资说充足,也就是那么回事,主要是水、方便食品和汽油,倒是两辆卡车拉的东西挺不错,一辆拉的是木材,一辆拉的是煤炭,只是……帐篷依旧短缺。
按说现在天放亮了,小贾村的村民可以去别的村子避难了,但是首先……这路不好走,其次的话,你去别的村子,别人凭啥招待你?
装着木材和煤炭的车,直接冲到了小山包脚下,马槽一打开,噼里啪啦地往下卸货,所幸的是,目前这个山包上啥都缺,就是不缺人,眨眼之间,这些东西就被抬到了几个塑料棚子底下,而夜间垒起的几个灶,也开始缓缓地冒烟了。
“秩序井然啊,”隋彪感触颇深地叹口气,来到了陈太忠身边,“你这半个身子都湿透了,去车上暖和一下吧?”
“我这无所谓了,”陈太忠递给隋书记一根烟,自己又抽出一根点上,“咱金龙车的早饭摊子拉出来,该准备早饭了,大家都冻了半宿了。”
改装之后的金龙车确实牛逼,该有的电器应有尽有,但是最终立功的,还是夜里垒起的那五口锅灶,几把干柴塞进去。再丢几块煤炭,火苗子腾腾地就烧了起来,绝对保证七百多人一人一口热汤。
这就相当难得了,一口大锅,打上二三十个鸡蛋进去,再丢一坨紫菜和些许的葱花味精胡椒粉,这就是一锅紫菜蛋花汤,足够五六十个人吃的。五口灶返一回锅。基本上就够大家吃的了。
冻了几个小时的人开始活跃了,可是隋书记高兴不起来,他夹着烟卷轻叹一声。“依你估计,这两个失踪者,可能不可能幸免于难?”
“可能性很小。”陈太忠心情烦躁,索性走到雨地里,任由细密的雨丝打在头上,他背着手看着那一片泥泞,“这灾后重建,工作量也不小。”
两人正说着话,远处又传来了汽车的轰鸣,却是市里的车到了,两辆越野车开道。后面是四辆带着篷布的军车,再后面是一辆大巴。
车刚停稳,李强就跳下车来,他们是走高速过来的,并不比区里慢多少,李书记沉着脸发问,“失踪的两人找到没有?”
“啧。”陈太忠咂一咂嘴巴,无奈地摇摇头,又冲着那一片泥泞扬一下下巴——这个样子,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