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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题,于是借故离开了。
在非洲期间,有几次湛海因公回了趟国,结果呆上没几天就又飞过来了,每次都行色匆匆,忙得不可开交。他母亲心痛他,怕他一人呆在市区的那栋房子里没人照顾,于是逼着他回军区大院的家居住。湛海听了,欣然接受,一个人在外漂泊久了,对家庭温暖的渴望是比常人要热切的。
渐渐地,非洲这边的工作也处理得差不多了,工作少了,时间就忽然好像多了起来,生活中忽然有了大把大把的空余给你挥霍。有了空余就有了寂寞,无聊的时候湛海就喜欢找人打打球,做做体育运动。后来,有天他一不小心,扭到了脚,造成骨裂,结果有段时间不能去玩了,整天躺在床上,无聊得快要发霉。
于是,他就叫母亲从家里给他寄几本书过来,排解寂寞。他看书很杂,没有什么特别的嗜好,看得下去的再冷门,生僻都看得下,看不下去的再热门,精彩都看不下。没几天,书就寄到了,他拿过来一看,是放在市区公寓那边的书,也是,他搬过去住后,他的书也跟着搬了过去,留在军区家里的书都是以前考大学时的参考资料。他将书搬过去的原意,是拿给那个中文系的女友看的,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再详细的计划都会被变化打得落花流水,不堪一击。
湛海从包裹里拿了一本书出来,是《尤利西斯》,他看了之后,就失笑了,母亲这是怕他还不够无聊么,居然寄了本比他本人更无聊的书过来。于是,他就打电话过去调侃了起来,结果母亲理直气壮地说,那书是放在他床头的,还以为是他的枕边书,每晚必看,所以就将他的心头好寄过来了,谁会想到,你枕边的书,竟然不是你最喜爱的书。
湛海顿了一下,和母亲又聊了几句之后就挂线了。母亲的一席话呼啦的一下,唤起了他的记忆,他终于想起这书是rose当时拿来翻看的,没想到她人走了,书却还留在原地。他翻开书,一张书签掉了下来,他看了看书页,56页,心想,她也了得啊,居然能看到56页才放弃。然后捡起书签,看了起来,说是书签,其实也不然,只不过是一张巴掌大的白纸,上面零零落落地画着一个静物涂鸦,功力不甚了得,但是看得出来还是有一定的专业功底的。
他拿着那张涂鸦,想,她还有什么惊喜,是他所不知道的呢?而现在,这个非洲大陆的深夜里,她在遥远的东方大陆,又做着什么事情呢?
春节前夕,芙蕖和妹妹回了趟河北老家。自从芙凉到北京读书后,郑家姐妹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本来,这一年芙蕖也没打算回去的,只是芙凉忽然在某天,看到了一则家乡新闻,于是发出了一声思故乡的感叹,芙蕖听了,心有戚戚焉,于是,就在小年夜的那天,临时买了两张黄牛票,大包小包地就回去了。
回去之前芙蕖曾经打过电话给故乡的父亲,结果手机那头总是传来“你所拨打的号码由于用户原因,暂时无法使用”的回答,芙蕖气急,只好作罢。
整列火车走走停停,回到家乡的时候,已是半夜,北方的夜晚寒风抖擞,姐妹两冒着严寒,钻进了出租车,直往市区的家里赶。一路上的车据劳顿,姐妹两都盼望着能回家洗上一个热水澡,睡上一个安稳觉,结果,结局并未能如她们之意。
姐妹两回到家里,掏出钥匙,推开那扇多年没有碰触的房门,看到的是什么?看到的是家徒四壁,一贫如洗,空空如也的客厅里,只有一张木制的凳子,一长不大的桌子,脏兮兮的地板上,堆满了泡面盒、脏衣服和烟蒂,空气间弥漫着难闻的恶臭。芙凉一个没忍住,就想吐了,芙蕖把她朝着洗手间里推了一把,示意她到洗手间里吐去,结果,芙凉刚进洗手间,就赶紧跑出来了,完了还硬生生地把自己的胃酸压了下去。
“姐,你去看看。”芙凉指了指洗手间,芙蕖听言,信步走了进去,结果看到马桶里塞满了用过的纸巾和没有冲洗完毕的排泄物。
芙蕖一口浊气冲了上来,最后和芙凉一样,硬生生地压了下去,然后打开水龙头,却发现一滴水都没有流出来。芙蕖走出客厅,自嘲地说了一句:“还好电费没有忘记交,否则的话我们还不知道自己身处在地狱呢。”
“我倒是宁愿没交电费,省得看了恶心。”
芙蕖又走进以前姐妹两居住地房间,发现地上七零八落地散落着她们以前用过的东西,仔细一看,都是一些获奖证书啊,照片啊和旧衣服什么的,统统都不值钱。芙蕖心痛地把那些被人弃之如废物的宝贝捡了起来,心想,这就是她们曾经居住了十几年的家么?怎么和印象中的都不一样了?
“都没床,可怎么办啊。”芙凉跟在她身后,愁眉苦脸地说。芙蕖听了,转了个身,走进她父母曾经住过的房间里,这房间也是什么都没有,只剩一张床,床上除了两床被子之外,多余的东西都没有,而那被子的被套,泛着黑色的油光,完全看不出它本来的面目是什么。芙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她们本不该来的,都是那该死的乡愁把她们给骗来了,结果这一刻,什么都幻灭了。她们早该料到,那个黄赌毒全占了的父亲,就算给再多的钱,也填不满他心中那欲望的沟渠。她们心中那个温暖而舒适的家,早就在母亲去世的那一年,跟着她入土为安了。
姐妹俩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蹲在地上,很有默契地把那些被人遗弃的东西一一捡了起来,放到行李里,放好。敝帚自珍,没有人要,她们要。
东西都捡好后,姐妹俩再次环视了一周着记忆中的房子,就拎着行李关门离开了。临走前,芙凉踢了一脚客厅的大门,哐当的碰击声,在空荡荡的楼梯间里,分外的刺耳,响亮。
“妈 的”芙凉骂道:“还安什么大门,直接拆了卖了算了,那个破房子,小偷来了都发愁。”
芙蕖没有安抚妹妹的怒火,她侧过身把门关好后,就拉着妹妹的手离开了。
狭小而悠长的楼道里,黑漆漆的,没有灯,每走一步都要万分的小心,姐妹俩手搀着手,一路前行,楼道外是隐约传来的,北风的呼啸声,让这夜的寒冷更胜几份,可是手心却是暖的,紧紧地握着的手心是暖的。
郑家姐妹本来打算到酒店里住上一晚,次日一大早坐火车回北京,结果坏事多磨,人算不如天算,这城市里大大小小的酒店都客满了,两人站在酒店外漆黑的马路边上,欲哭无泪。望着这城市高楼里零星的灯光,心里的酸楚一拥而上,明明是自己的家乡,却连一个安睡的地方都没有。
'奇'最后,姐妹俩急中生智,在一家网吧里包了个包厢,通宵。芙蕖把沙发让给了已经万分疲倦的妹妹,自己则坐在电脑前看了一夜的电影。
'书'到了次日,两人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去了火车站,结果春运期间,火车票出奇的好卖,排了两个多小时的队,却被告之,大年初二前的火车票都已售罄。后来又想找黄牛,却没料到,恰逢严打,连黄牛的影子都没看到,两个人相互搀扶着走出了火车站的大门,然后差点没仰天长啸,大哭起来。
'网'最后还算幸运,又跑了几家酒店和旅社之后,终于找到了一家酒店恰逢有人退房,能够暂时有个落脚的地方了。
次日姐妹俩到市里的墓园去了一趟,拜祭六年前去世的母亲。自从芙凉四年前到北京读书后,姐妹俩就再没有回家拜祭过母亲了,每一年的清明那天,芙凉要上学,而芙蕖,对家乡的事情总不热心,对清明祭祖的事情也是没大往心里去。每一年都是打电话回家,提醒父亲祭祖的事,而经过昨天凌晨,在家里看到的一切之后,姐妹俩终于彻底死了心,对父亲去拜祭母亲的指望彻底粉碎。
郑母是个小学美术老师,一个传统而温婉的人,相貌长得不错,人品也是极佳,所有人见过郑氏夫妇后都有一个评价,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就连姐妹俩,也搞不清楚,条件那么优秀的母亲,怎么会瞎了眼嫁给一无是处的父亲。这个问题郑家姐妹从未问出过口,因为害怕母亲难堪,而现在,它也随着母亲的入土为安而成为了永远的秘密。知道不了这秘密的答案,郑家姐妹也并不觉得太过难过,她们都不是好事八卦的人,对窥探一件隐秘的兴趣,历来浅得可以。
他们那个黄赌毒的父亲,在母亲去世之前,只会毒,结果欠下巨资,最终将刚刚高考完毕的大女儿卖给了那个淫媒团伙。两年后,那个团伙的首脑因为黑吃黑而被人砍杀于街头,芙蕖这些娼 妓也跟着作了鸟兽散。本来,芙蕖以为她可以逃出生天,结果半年后,母亲被查出了患有乳腺癌,本来就因为父亲的赌博而家徒四壁的郑家,彼时彼刻真是雪上加霜,芙蕖无奈,重操旧业,凭着昔日姐妹的介绍,到了石家庄的一家夜总会里做了坐台小姐。或许是幸运,或许是实力,没多久她就名扬四方,兜里获得的小费足以支付母亲的医药费以及妹妹的学费,偶尔还能接济一下嗜赌成性的父亲。然而,好景不长,一年多后,母亲病逝,在那个凄风冷雨的冬日,姐妹俩站在墓碑前,相拥着,却仍冷得瑟瑟发抖,看着那个在墓前痛哭不已的父亲,芙蕖决定离开,远走高飞。
于是,就花巨资替自己赎了身,只身来到了北京,成为了流莺,开始了新一轮的征程。两年前,她或许会对娼妓这个职业满心厌恶,恨不得跳进黄河以洗清自己一身罪恶。而彼时却不得不承认,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时候真的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她一个只有高中学历的小女生,想赚快钱,赚大钱去供养妹妹念书,去填补父亲欠下的赌债,靠什么,也只有靠出卖身体了。每一个女孩子都想珍惜自己的身体,但在钱的面前,清白不名一文。
母亲死后,郑父的赌瘾越来越大,后来还学会了嫖,拿着女儿的皮肉钱,去嫖别的女人的皮肉。芙凉没少为此跟他争吵过,甚至盛怒之下扇了他一大巴掌,当时的郑父就像所有决心痛改前非的男人一般,痛哭流涕,大表决心,可是过后,一切依旧。久而久之,芙凉的心也淡了,只当是没有这个人,算他死了好了。而芙蕖呢,或许在母亲死去的那一刻,她的心就已经跟着死了。那些廉耻,那些道德,那些纲常,统统都挫骨扬灰,灰飞烟灭。
黄赌毒,芙蕖最害怕的就是父亲沾染上毒品,然而怕什么就来什么,两年前郑父终于忍受不住那些狐朋狗友的诱惑,吸上了大麻,然后越吸越高级,现在终于吸到了海洛因。芙蕖犹记得两年前,父亲在电话那头亲口承认自己沾染上毒品时的心情,简直恨不得提着刀子跑回老家去杀人,然而最后还是忍了下来,她终于在那天明白,像他这样的人,气坏的只是自己的身体,于他,无关痛痒。
那一天,芙蕖除了拜祭母亲之外,还把母亲的坟位迁往了更高级的一个双人墓穴里,芙凉看了,十分不解,缠着她问,为什么要双人墓穴,父亲那样的人,根本不配和母亲合葬。芙蕖听了,但笑不语,其实那另外的墓穴不是留给父亲的,而是留给她自己的。像她这样的人,估计也是孤独终老的了,她孤单了一辈子,就想着死后能有个人陪伴,而母亲,那个临终前还拉着她的手恋恋不舍的母亲,决计是不会嫌弃她的,那么,她死后,就陪着母亲吧,两个可怜的人,互相依偎,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