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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晓微微眯起眼睛,隔着硝烟与水雾望向对方领头的船只,似乎隐隐能看到一个似乎是三爷的身影站在船头。虽然无法看清他的表情,但是凌晓完全能够猜得到三爷此刻表面上面无表情,实际却怒火滔天的模样,也不知他会不会暗自发誓要好好教训她一顿,然后在行动失败后迁怒于其他无辜的人。
倘若这次她能够顺利逃脱,而三爷又没有放弃她的话,那么凌晓觉得大概自己会放下上辈子的心结,虽然也许仍旧会对结婚、生儿育女之类的事情有所抵触,却愿意为了三爷再去尝试一次。毕竟,为了曾经的伤害而放弃这样的好男人,大概老天都会看不过眼去……
因为对方的过于谨慎,有了“凌晓”这张免战牌的弗伦就大胆得多了,没有多久就逃过了三爷的追击,于是,他终于有精力去注意仍旧被他扣在怀里的凌晓,正巧看到了她唇角的那一抹笑意。
“笑什么?”弗伦有些惊讶,微微扬了扬眉,“一般的女孩子遇到这种情况难道不应该哭泣吗?”
“哭泣?”凌晓失笑,抬手将弗伦放在自己脖颈上的手拉开,退离他的怀抱,稳稳站住,“你想看我哭泣么?”
稍稍扬着下巴的少女骄傲至极,摇晃颠簸的甲板没有对她笔直的站姿产生任何的影响,微微流露的轻蔑让她无论何时都像一位高傲的女王。
弗伦欣赏地眯起眼睛:“虽然美人哭泣起来总是赏心悦目的,但是,如果是凌小姐的话,果然还是更加适合这样骄傲又锐利的笑容。”
“多谢。”凌晓礼貌地轻轻颔首。
“好了,关于哭泣和笑容的问题到此为止,告诉我,你为什么笑?”弗伦逼近了凌晓,借着身高的差距居高临下。
凌晓蹙眉,显然非常不喜欢这样的处境,却并未后退一步,只是轻飘飘的将话题踢还给弗伦:“你认为这是为什么?”
“总不会是为了离开那位三爷而愉快吧?”弗伦轻笑了一下,选了最不靠谱的那个答案。
“当然不是。”凌晓偏过头去,走到一边,扶着船舷眺望着远方,漫不经心地回答,“我不会为了离开他而悲伤哭泣,更不会眷恋到连笑都没有办法的程度。”
说话间,凌晓的眼睛闪了闪,目前,既然暂时没有逃离的办法,她需要做就是逐渐减轻弗伦对自己的警惕,争取在今后的日子中抓住机会。
谎言与表演对于凌晓而言几乎已经成了一种本能,而这种技能最初还是弗伦教给她的。如今风水轮流转,结果又反作用到了他的身上,也不知凌晓是否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顺利将自己的“师父”哄骗成功。
听到凌晓这样说,弗伦有些惊异地扬了扬眉:“听上去,你对他的感情也不算太深?”
“我不喜欢太过强势的男人。”凌晓漠然回答,“这会让我感觉难以掌控,我喜欢凌驾于对方之上,而非被掌握,毕竟,我也算是依附与他的,为了利益而虚与委蛇这件事情我想你也不会陌生吧?”扫了弗伦一眼,凌晓轻哼了一声,“你和三爷也不过是半斤对八两,出了虎穴又入狼窝,根本不值得高兴。”
“既然你对三爷没有什么眷恋,那为何方才几乎算得上是拼死抵抗?”弗伦有些好奇。
“拼死抵抗?算不得吧?”凌晓摇了摇头,“正因为不想死,所以我才被你抓了,不是么?至于为什么抵抗……”凌晓有些不满地睇了弗伦一眼,语气嘲讽,“我还做不到像您这般视金钱权势如粪土,轻轻松松地转手就丢。你可知道我在沪市用了多长的时间,费了多大的心思,埋了多少人脉,又做了多少布置?明明等到沪市平静下来就能获得巨大的受益,结果你横插一竿子,让一切都打了水漂!”拔高了声音,凌晓怒视着弗伦,“难不成,我还该感谢你,欢欢喜喜地跟你上这条破船?!”
弗伦哑然失笑,抬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安抚姿势:“好吧好吧,这的确是我的错,不过,我相信凭凌小姐的手腕与智慧,重新崛起也不是太困难的事情。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也许这意味着新的机遇呢?”
“我不知道这是否意味着新的机遇,我只知道,我是在被迫的情况下不得不放弃即将到手的胜利果实的。”凌晓用冰冷中夹杂着愤怒的目光凌迟着弗伦,咬牙切齿道,“而这一切,可都是拜弗伦先生您所赐!”
“看上去,凌小姐还当真是忌恨上我了?”弗伦满不在乎地笑了起来,似乎很是愉快于自己能以这样的方式在凌晓心中占据一席之地,“那么,为了换取您的原谅,我会尽我所能地弥补我的行为所造成的损失的。”
凌晓微微蹙眉看着弗伦,若有所思:“你是什么意思?”
“凌小姐不是很喜欢海贸的生意吗?”弗伦伸出手,嘴角勾起志得意满的弧度,“我们就以此来大干一场,凌小姐意下如何?”
凌晓定定地注视着弗伦三秒钟,见他的目光不闪不避,直白而坦然,也露出一丝笑容,轻嗤了一声:“你这是让我帮你工作?哪里有这样的好事!”不过,说话间,她却同样抬起手,冷淡地在弗伦的手心迅速拍了一下。
弗伦心满意足地收回手去:“当然,条件是可以谈的,我自然不能让凌小姐吃亏,如何合作,必然能讨论出一个双方都满意的结果。”
“那我便拭目以待了。”凌晓有些兴致缺缺地说道,转身走向船舱的方向,“如果是作为合作者的话,我起码能要求一点舒适些的待遇,对吗?”
“这是自然的。”弗伦亦步亦趋地跟在凌晓的身后,笑容殷切而略带着危险,“即使凌小姐不是合作者,我也不会对你有丝毫的怠慢的,毕竟,美人总是值得最好的关怀。”
凌晓由弗伦引着,来到了早就为她准备好的船舱,然后挂着礼貌的甜美笑容,干净利落地将对方关在了门外。
第一步,摆脱被挟持者的身份,这一点顺利地让凌晓本人都有些吃惊,显然她对弗伦的性格把握终于派上了用场。那么接下来,就是要以“合作者”的身份逐渐消磨掉弗伦的戒心了……
凌晓背靠着门,轻笑了起来。
她从来不是西方童话中那些只能被动等待王子去营救的公主,她在什么条件下都可以活得轻松自在,并且一尝所愿——现在,就来看看到底是“公主”自己脱逃的速度更快,还是“王子”来援救的速度更快吧!
☆、64第六十四章 青年(二十五)
为了避开三爷的势力范围;弗伦的船只一路南下;开向了闽粤一带。这里的海贸商业也尤为发达,为他们提供了不少的便利与机会,于是弗伦的计划便顺利地开展了。
凌晓像模像样地为了“利益”与弗伦讨价还价了大半天,这才最终敲定了利益的分配方式——这时候,越是较真就越是像真的,凌晓一点都没有吝啬自己的口才与时间。
在弗伦面前;凌晓“合作者”的态度摆得相当端正,任何时候都公事公办毫无私心,即使弗伦三番四次在言行上加以暗示挑。逗也丝毫不为所动,相当明确地表示出除了“合作”以外;她对他完全没有其他的“兴趣”。
凌晓知道,弗伦虽然看上去像是个土匪恶霸一样做什么都不会忌讳;但是在对待女人上却也算是个“绅士”,起码,他不会强迫女人与他发生关系。
弗伦身边从来不缺女人,而他的自尊也不会允许自己做出这么卑劣的事情。即使对凌晓的兴趣从未消减,但是在凌晓的刻意下疏离,两人的关系一直堪堪处于“朋友”的阶段,没有丝毫的暧昧。凌晓总是满不在乎地看着他把一个又一个女人带进房间,看着他与一个又一个女人调。情嬉戏,甚至还有心情笑着调侃着让他注意“健康”,久而久之,就连最初将她当做是弗伦抢来的女人的船员也不再拿有色眼镜看她,而将凌晓当成了独立自主的人,而非是依附于弗伦的存在。
在真正成为弗伦的“合作者”之后,凌晓便迅速展露了自己的才能。上辈子,凌晓跟在弗伦身边的时候学会了如何作为一个商船主处理进货、卖出、讨好海关与当地贵族等各项技能,又在重生后借由三爷的支持,学会如何从宏观角度调度一切。于是,她非常顺利地融入了船队,无论是亲力亲为地购买、出售货物还是在大方面地制定计划、航线都做得异常出色,而弗伦在最开始的惊讶之后也逐渐习以为常,随之开始下放给她更多的权利。
就连最初船上那些认为她只是弗伦掳来享乐的娇小姐的船员们看着凌晓的眼神也开始改变。从最初的不屑、警惕到后来的友善、尊敬,凌晓的融入、逃离计划虽然有些缓慢,却也有了长足的进展。
拜上辈子所赐,凌晓完全没有上流社会女孩子们的娇气,论吃苦耐劳不比男人差,遭遇到不公的对待也能够忍得下一口气。她毫无架子地与船员们一起喝酒吃肉,一起插科打诨,言谈举止爽朗而不造作;她为了商队的贸易而上下打点、认真负责,就算是因为身为女性却抛头露面而被嘲笑也只是一笑而过,反而总是让跟着她的其他船员们咽不下去这口气去,闹出了好几次乱子。
逐渐的,凌晓成为了商队的“自己人”,不仅再也没有了监视与试探,甚至还有一部分人转而对她马首是瞻,因为凌晓总能带给他们利益。
当凌晓等人一路辗转来到广州时,“护国战争”已经将近尾声。袁宪因为自己的军队连连受挫而顶不住压力,宣布放弃称帝,并且在发表声明之后没有多久便“病逝”,只不过原本支持孙先生的西南军阀内部却出了乱子,开始了相互倾轧,形势又再次混乱了起来。
与此同时,国内对外国帝国主义的反对也逐渐攀上了一个顶峰,袁宪最初为了镇压“护**”而向日本等国借调了不少武器装备,也因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袁宪的失败却并不意味着帝国主义的投资打了水漂,他们必然会向新的政府施压,继续维持袁宪曾经签订的不平等条约。
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凌晓等人决定暂时停止与外国的贸易,以免那些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年轻人们将矛头指向他们这些“卖国求荣”的商贾。虽然有了准备,却不料他们还是晚了一步,尚且来不及改变策略,就早早地被人盯上了。
不过,与其说是被那些热血的革命青年盯上,还不如说是被那些眼馋他们混得风生水起的同行盯上,而热血的青年们也不过是被当成了打靶的枪罢了。
各地都是有本地保护的意识,对于凌晓、弗伦这类“外来者”,倘若低调行事的话也许还能容忍几分,但是弗伦却从来都不是会低调的人。
弗伦相当张扬地出现在了粤省的交际圈,引起了广泛的关注,而在凌晓的一手经营之下,他们的生意也越发顺遂,接连作成了几单大生意,让其余粤省的商人彻底红了眼。
外贸是一块大蛋糕,你吃得多了,别人吃的就少了,于是被盯上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凌晓曾经几次以“强龙难压地头蛇”为依据劝告弗伦要收敛一下,却耐不过对方从来都是冒险主义者,前路越是坎坷难行,他便越是兴奋开怀。
……从这一点来看,弗伦的确不是一个好的合作者,就算凌晓最开没有打着逃离的谱儿,也不可能跟他长久地保持合作关系。
对于“这么下去早晚都会出事”有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