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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魂记(上部) 作者:绿色毛毛球(晋江2012-04-09完结)-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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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跟在他身后默默走着,看着他后背透过几层衣物渐渐晕出的片片血渍,心一抽一抽的,但心底泛起的情绪却仍满是怨气,我愤愤的想:活该!谁让你不还手!这都是你自找的……
  回到茅屋,已是晌午。
  我忙前跑后的为他拿来创药和纱布,大部分的伤都在后背。我手下已劲极尽温柔的为他上药,看到他握得越来越近的拳,实在是憋不住了,问道:“师父,你到底为何不出手?以你那身修为,杀了他们本不是问题,又何至于弄这一身的伤。”
  屋中寂静了一阵,泛着沙哑的声音沉缓响起:“大开杀戒很容易,然后呢?这个地方还能住下去么?我本是个闲散之人,四处漂泊惯了,可如今带着你,便不同了。我见你喜欢这地方,想住得长久些,不想生事。”他回身拿过我手中的药,自己抹在手臂伤处,眼眸低垂,不曾看我一眼:“这皮肉伤,没什么,忍忍就过去了。”
  我将手中没上完的药以及纱布往床铺上一扔,三步两步,闪身出了屋子。
  我急急的躲出去,是不想让他看见我早已泪泽满布的那张脸,那脸实在很丑。
  那时,我在心里暗暗发誓,这人就是我的师父,是我的亲人,我要好好疼他,再不让他为我操心受苦。
  却没想到,这毒誓没发两天,就又出事了。

  现世篇之第六章

  墨钰那身伤好歹上过药后,便沉沉入睡。从正午直睡到入夜也没醒来,我在他床边摇头晃脑,睡眼稀松的守着。
  晚间时分,想给他换换药,才发现家中制药的关键药引绮罗草用得差不多了,遂打算明早去山上采些来。怕只怕他老人家担心,不准我去。
  趁他睡得迷蒙之际,口气拿捏的轻松写意:“师父,我明个去山上转悠两圈散散心,顺道带些草药回来。”
  稍感意外的,他并未睁眼看我,只简单的点点头,说了句:“路上小心。”
  翌日一早,天际刚刚扯出些鱼肚白,我腰间悬挂草药袋子,轻装上山了。
  说起这绮罗草,我是再熟悉不过了。上一世和阿娘满处逃窜避祸,身上带伤是家常便饭,都是寻此草疗伤。这草性喜阴暗,生长低调,大都贴附岩峭夹缝,或是悬崖底端。
  取草时稍不留意,不是被吓得折了一半的阳寿,就是赔进去整个阳寿。
  我从晨曦微阳转到烈日当空,整个云山被我绕了一大圈,掂来想去,还是南面一侧的悬崖上那片绮罗草最是好取。
  我靠进悬崖,脚边有几粒沙石耐不住震动,纷纷滚落下去,连个响都听不见。
  我深深咽下口水,将旁侧槃根错节的草藤握在手中,不放心的紧了又紧,蹲下身子,调整重心,另一只手去够露出悬崖之上的绮罗草。
  那时,我满腔注意力都凝在指尖寸许开外的绮罗草上,对周遭随之而来的危险浑然不觉。
  正当指尖将将触到草时,不知什么东西赫然袭来,猛击那只攀着草藤的手,我一个吃痛,手一松,沿着悬崖直直栽下去。
  我心中兀惊,千钧坠落之际,挥起臂膀,一把抓住崖边坚石,身子就这样吊在半空中,惯性依旧没有消逝,推得身子又凌空晃了两晃,那只紧扒崖边的手,随之向下滑脱些许。
  我愤力用另一只手去抓悬崖下的草根,近在咫尺的尽是浮草,没有一点稳固的依附物。脚下试着蹬踏岩壁,也无任何借力之地。
  一切都是徒劳,单凭那只臂膀,力竭坠崖只是早晚的事。
  我的心此时惊恐得抖个没完,好几次想大喊救命,嗓子却像被生生卡住,半点声音也不能出。
  我咬破嘴唇,试图镇静,这次终于能出声了。我惊声呼救,呼叫连连,山谷中苍白的回音层层叠叠响起,将我的尾音拖得无比绵长。
  回音的余波中泛起一阵别样响动,我屏气静听,那响动像是脚步声,只是这脚步太过不疾不徐,着实没有救人的紧迫感。
  我冷汗淋漓,脑中不由去想方才袭击我的是何物。只听到这脚步愈走愈近,却在不远处遏止。
  他停下位置甚是刁钻,此崖突起于山间,从我这个角度伸脖望去,根本看不见来者何人。
  时间如同静止,丝毫也不流动。我不知他要做什么,可酸痛已开始蔓延整条胳膊,我再耗不起,只能孤注一掷。
  正要开口,噗的一声划过,我的手背刀子一样的钝痛,袭击我的物件击中手背后,弹跳至谷底。这次,我看得清楚,那是一枚小石子。
  再明显不过,这个人他要杀了我!
  瞬间,第二枚石子已发出,不偏不倚正打在方才那枚石子痛击过的伤口上。
  “唔……”我低声闷叫,手痛得不住发颤,手心滑腻,血将崖边润得越来越难以攀附,我快要坚持不住了,根本不肖他第三枚石子,我便会葬身谷底。
  为何会这样?!今生这肉身已将妖族血脉稀释,理应没人知道我的存在,怎还会招来杀身之祸?!
  我悲凉地在心中不断冷笑,若是本就难道一死,又何必让我重生?这生与死的戏码老娘都玩腻了,老天爷,你大爷!
  我放手的那一瞬,眼是闭着的。耳边疾风正烈,急促脚步声中飘出一声低吼:“阿离……”
  我再次睁开眼,腰间被只手臂紧紧环住,我抬眼望去,墨钰的侧脸抵住我额头,我被他牢牢揽在怀中。
  他另一只手上是条锦带,锦带那端挂在崖边救命的凸起石头上,这带子很明显凝了真气,才不至于立时撕裂。
  我讶然的合不上嘴:“师父……您……您怎会?”
  墨钰皱眉,垂眸看我:“你听着。这带子快撑不住了,我的真气在消散,我再敛些推你上去,你要配合我向上跳。”
  我仰头向崖上看去,心中盘算着要使多大的劲才能跳得上去,但无论怎样,有一点我很明白,救了我,墨钰他死定了。他承受不住我的力道。
  我嘴角勾出苦笑:“别呀……师父,情债欠下多少,我倒无大所谓,可这人情债欠多了,心里忒不是个滋味。”
  墨钰聚敛真气,身体微动,淡淡说道:“没让你还。”
  他发力推我时,我的手早已摸上他后背,狠劲一抠,指甲陷进他伤口里,他疼得一哆嗦,趁空,我猛地扯开他的手,仰脸对他一笑:“别了,师父。”
  身子腾空坠下时,我注意到,他的手想抓住些什么,却赶不及我身体坠落的速度,白白在空中捞了下。
  坠落过程其实远没我预想那般痛苦,身子在谷中悠悠荡荡,如一叶孤舟在湖中摇摆飘零。
  我缓缓地闭上眼睛。
  我猛然记起,在挣脱墨钰手臂时,耳边很明显响起他“啧”的一声,情绪甚是不甘。想到此,我又迅速睁开双眼。
  果然!他也一同跳了下来!
  我看着他用真气将身子燃得赤红,如炼狱中死地归来的猛兽。
  几乎耗尽所有真气,他追上我,狠狠将我抱在怀中,反身一个翻转,他已在我身下。
  这番凌空全角度转动,使我的视线从仰视变为俯视,我还来不及讶异,身下那边断竹残林让我倒抽好几口冷气。
  那俨然就是一片触目惊心的修罗场。碗口粗的竹木齐腰折断,纵横交错的排立在我们即将坠落的地方。不知是天意,还是人为,断掉的尖利竹茎像无数把寒凛的嗜血屠刀直挺挺的屹立在那里。
  我的手没命的抖,死命的拽着,打着,挣扎着,要把墨钰从我身上扒开。我不能让他死,这个人救下我,疼爱我,为我受了满身的伤,即便注定入黄泉,也决不能带了他一起入,再说这岂不是有双双殉情之嫌?!我还真不好这口。
  到现在我才知道,他手劲如此之大,没了真气,也一样将我箍得死死的。
  看着越来越近的断竹,心慌的根本无法正常跳动,我大口大口喘气,只觉一股滚烫的气在身体中一寸一寸蔓延翻滚,直漫过额头,最终汇向额中眉间处,眉心焦热得厉害,像火油浇过,我的头垂在他肩侧,那种蚀骨的疼痛让我不由自主的紧紧抱住他。
  燃眉之痛消逝后,怎么也想不到,耳边本来风啸猛烈,一下子,竟无了声息。四周景物移动的速度也缓了下来,那些断竹在我眼中瞬间灰飞烟灭。
  透过日光折射出的金辉,依稀可辨我俩周身外不知何时罩了层耀金光壁,那是由一种不知名的妖气凝成的,壁内妖气浓烈,眼睛都熏得徒然干涩。
  事后回想,这是我唯一知道的,至于那光壁叫什么,又是从哪里生出来,我都不清楚。可以肯定的是,这绝不是墨钰弄出来的。
  墨钰侧脸紧靠我面颊,唇一直贴在我耳根,光壁生出那刻,我听到他一声低浅哼笑。那笑声一闪而过,没来得及捕捉出什么,就又变回他平缓的喘息。
  即便坠地的速度已经放慢不少,落地时我还是听到了偌大的骨裂声。
  我三爬两爬的从他身上下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痛哭:“师父……你有没有伤到哪?那么大的裂音,是胳膊断了还是腿断了?要是害得你日后找不到师娘,我就照顾你一辈子,若是我日后找到中意的嫁了,也要和夫君一起照顾你老人家……”
  墨钰睁开眼,涩着嗓子,缓缓道:“这是胡说八道什么呢?”
  其实他那时只是摔脱臼了。
  事后,他未曾问过我为何会失足坠崖,应是大致猜测我也就是失足滑下。我也没将遭受袭击的事讲与他听,一来怕他为我操心,二来怕他问及可能原因,我不好解释我是妖裔的事;只是随口问他那日怎会上了山找我,他随意答道:“绮罗草长的地方太刁,怕你出事。”
  当我问及他是如何找到我,可看见什么人没有,他轻笑:“你喊得那么大声,怎会听不见?”对后一个问题,他敏感问道:“什么人?”
  我胡乱搪塞一番,这事算是翻页了。
  之后,我偷偷摸摸去镇上打了把贴身匕首,日日携身而放,夜夜藏于枕下,紧张戒备了些许日子,却再未有袭击之事发生。日子一久,这事便慢慢地被我忘到脑后了。
  窗外盈盈月光,错着树影,拂过墨钰的脸,他翻身轻咳两声,将我游散的思绪勾了回来。
  我轻手轻脚从中间打叠的被子堆里抽出一条,盖在墨钰身上,又为他掖了掖被角。
  我继续方才的姿势,支着下巴,静静看他,他的脸颊上未减净的薄薄胡茬,右侧淡红的细长疤痕,高挺的鼻梁,英武的眉,哎,真是个美丽又沧桑的男人啊……
  *******
  转日,直到正午时分,墨钰才找到同我讲话的机会。
  整个上午,我走路都躲着他,生怕他提起昨夜摔下地的事。
  上辈子我就是撒了太多的谎,每每将阿娘气至半死,没尽得孝道。于是乎,这辈子我深深反省,决不再对他打下诳语。
  我左躲右闪种种逃避,还是没能蹭得过去。他问及此事时,正持箸夹起片青菜,眼帘都没抬一下。
  我这厢既不愿行骗,就只有去堵他那厢的嘴。
  我横跨满桌的饭菜,单手扶桌支撑身体,另一只手轻抚他发丝,脸贴过去,徐徐热气吹在他脸上,一时间他怔住了,放下筷子,愣愣看我。

  现世篇之第七章

  他的发质好软,柔白发丝在我指间打着旋,我从发根顺下去,轻挽起整把的发丝置于他头顶,宛如高高束起的长辫。
  独手挽发零落不少发丝,高束的发型仍能勾勒出他脸颊硬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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