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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世篇之第七章
他的发质好软,柔白发丝在我指间打着旋,我从发根顺下去,轻挽起整把的发丝置于他头顶,宛如高高束起的长辫。
独手挽发零落不少发丝,高束的发型仍能勾勒出他脸颊硬朗的轮廓,配上立体的五官显得孤傲而冷峻。
我极尽所能的摆出媚态,眼睛哆嗦得都要抽筋了,吐气如兰到断气:“师父,您老这样子……真是……太销魂了~咱们曾经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其实我那后一句口气虽轻佻了点,却掺了几分真心在里面。
玩味似的给他束发只为转移他的注意力,但那模样却还真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眼底的温度渐渐燃起来,黑漆如墨的眸子闪过一丝光亮,转瞬之间又归为沉静,再难捕捉到什么。
他睨了一眼嬉皮笑脸的我,了然的直起身子,靠向椅背,问道:“哦?哪里?说不出来就罚你。” 口气端地是半真不假,字咬出来却是沉甸甸的。
我扯着嗓子干笑两声,额头上还是渗出细密冷汗。
他抓过我摆弄他头发的手,泛白发丝没了禁锢瀑布般泻下。
他认真凝视我,清冷嗓音飘出:“你若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他放开我的手,起身独自出了屋。
我愣在当地,看着指尖处方才缠绕下的几根断发,心里有些涩涩的。
他……他好像生气了?那话怎么听都好似咽了半句没说,我应该知道些什么么?
我恹恹坐回去,支着一侧腮边,陷入苦思。
记得上世逃亡之时,曾在同族姐妹那看过一册话本子,讲的是一位痴情人儿生生世世寻找他的爱人,这种狗血俗套的段子,细节如今早忘得干净。可套在我头上,好像有那么点意思。
我醒来之时,他便在那,对我生长异常,内外不符,皆坦然以待,从不过问,似乎对我的事了如指掌,难道……难道我们真有什么前世未了缘?不会有人平白雨夜深入林中玩耍吧,莫不是他是在那等我出生?可我前世对他真没印象……我应该认得他么?
越琢磨越觉得像,越掂量又觉得越不像。
我噌的站起身来,俗话说得好,不传道授业解惑,何以为师,我要去找他讨个明白。
兴冲冲转了整个篱笆院,也没看见他人影。我臊眉塌眼的回了屋中。
坐在梳妆台前,我百无聊赖望着镜中的自己。这个肉身最近长势缓慢,甚有停下的态势。看去我的模样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花一般的年貌。
仅仅过去个把月,我已将自己上一世的样貌忘个大半,真真的恍如隔世。
手指从眼眉一路下滑摸到嘴唇,这脸已辨不出复刻了我几分原貌,而这样貌……又有几分像白煜呢?
缓缓解开上衫衣扣,露出右侧肩膀,镜中映出锁骨处肌肤下的点点红痕,这红记出生时便带着,起初以为是胎记,随着肉身生长,痕迹也逐渐扩大,近日越看越像极了一排齿痕。
我用力擦拭它,肌肤被逼得苍白,似瞬间掩盖了齿印,而后它却红得更加通透。
忽然不知搭到哪根弦,我猛然记起,死时疾风骤雨那一夜,白煜抱着我啃咬的应就是这侧锁骨,这个位置,莫非……莫非这是白煜那夜咬的?他这是做了什么?!
心中瞬时燃起团无名火,烧得我心慌意乱,我只想出去透口气,凉凉心,匆忙间竟忘了我的衣衫扣子还未系上。
打开门的当口,正看到墨钰敲门的手搁在半空中,他抬眸看我,眼光落在不整的衣衫上,眼中闪过一丝讶然:“怎么?你在睡觉?”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肩膀半露,衣衫零落垂下,露出胸前里衬。我赶忙尴尬整理,嘴里说道:“啊……没有。师父找我是?”
墨钰道:“明日我有客来访,你留在这里不方便,拿些银子去镇上住两天吧。”
话说完,转身欲走。
我一把拉住他:“师父,进来坐坐,我有话要问你。”
给墨钰端上杯尚好的香茶,我靠桌坐在一旁,说得单刀直入:“师父,是不是有些事我本应知道却不知道?”
他吹着手中的茶,低垂眼眸,淡定问道:“例如?”
我干咳两声,有些不太淡定:“我们应该曾相识过吧?在前世……不,前前世,恩……我也不知是哪世,是不是有什么纠葛的姻缘?”
他噗的一声,将刚刚送进嘴中的茶又吐回杯中,神情古怪的抬头看我。
我结结巴巴道:“难不成……是孽缘?咱们两个是前世仇敌?师父对我这么好,不能够吧?……”
他将茶杯放回桌上,一脸的似笑非笑,口气戏谑:“你怎会如此觉得?”
“疑点太多了,那雨夜你为何会在淮山林海?又为何会对我这么好?对我身体的异样却如此坦然,只字不问?”
屋中静默了好一阵子,不知何时,只听墨钰深沉的声线,缓缓荡开:“你我之前并不认识,我对你好,只因你同我一位故人很像,那个雨夜我便是去看她,途径淮山林海,偶然遇到你们这对母女罢了。”
我无意识的反问道:“像?哪里像?”
他回道:“妖源很像,你们皆是半妖人。”
哐啷一声,我坐下的椅子横摔在地上,桌子也被我大幅度起身弄得晃了三晃。
我抖着嗓子,手心都是汗:“你……你怎会知道?!”
他本漆黑的眼眸更加深如古潭,墨得深不可测,摆弄着手中的茶杯盖子,他徐徐说道:“我埋掉的那个女人是正统的妖族后裔,而你则是混了外族一半血脉的半妖人,你身上妖气被稀释,淡了很多,以我的修为仍是可以闻的到。半妖人的长势本就快于常人几倍,所以我并不惊奇。那日,我起初不想带了你走,便是怕你身上半个妖族血脉引来是非,甚是麻烦……”
我步步后退抵至床栏,冷着脸打断他,嘴角牵出一丝冷笑:“你到底是谁?天族的人?还是他们的走狗?”
墨钰苦笑道:“我确实在九重天上呆过一阵子,如今同他们早无了瓜葛。我思凡下界已百年,想必神籍早已除去,只这身修为我仍留着,未散了还予他们罢了。”
他缓步来到我面前,手轻粘我脸上的发丝,撩拨到额角耳后,柔声道:“我若想伤害你,便不会留你至今。你和她本是一族,同她……真的很像。”他顿了顿,又道:“明日你不用去镇上了,话已通透至此,我也没什么可瞒你的,留下同我一道会客吧。”
转身离去,到门边却顿住,背对我淡淡说道:“你若害怕,不愿再待在我身边,明日一早拿了银子,便再也不要回来。”
我叫住他:“你那位故人是谁?我可否与她见上一面?”
他头也没回:“你见不到她,她是我的亡妻,已经故去。”
我一夜无眠。
在床上翻来覆去烙了一夜的大饼,导致的直接后果是眼睛浮肿,面容憔悴,那满头鸡窝发型更是看不得。
望着镜中不堪的自己,我深深的垂首扶额,至于么我?两世为妖,除了没正正经经成过亲,房也圆过,娃都这般大了,大大小小的生死关经历个遍,对这么个去与留的小问题何至于糟心成这样?!
昨夜,我罗列了近千条留下来可能引发的祸端,却抵不过那一条简简单单的理由:
我想留在他身边。
这个人,我同他未隔族恨,也无家仇,这世间只有他知道我是谁,我是什么,天大地大,容得下我的只有这一亩三分地的小窝。
我长长,长长舒了口气,起身出了房门,径直向墨钰那屋走去。
身后清冷的嗓音响起,依然沉缓:“不用去我那屋了,银子在我这。”
我回过头,循声望去,他半倚在檐下,初日的微阳点点坠在他身上,映不出脸上的表情,只因他正侧身垂头去解腰间的银钱袋子。
我含笑:“要银子作甚?我去你那屋打扫一下,好会客不是?”
他身子明显怔住,解袋子的姿势定格般僵了一下,缓缓抬头看我,冷峻的脸上无大表情。
我回身,依然走我路。
他上前一把拉住我的手,四平八稳的说道:“不用了,会客不在我那屋。”
架子是端得半点失态也无,只他这手冰块似的,他到底在我那屋檐下呆了多久……
我被他牵着向篱院后那幢门庭紧锁的独苑走去。
无意间顺着他的手向上看去,眼风扫过处,竟捕捉到他耳根处泛起的那抹烧红,这老家伙蛮能装的嘛,我在心里贼笑,竟能欢喜成这般,看来昨夜没睡好的并非我一人。
厚重的千重锁被打开,锁链咣啷啷的卸下,大门吱吱哑哑的开启,我的心随之也提到嗓子眼,终于能一睹这神秘之地的真颜,聊以抚慰我那长久以来的好奇心。
乍眼看去,庭院并不大,也没多荒凉,落叶和尘土不过积了薄薄一层,显而易见,它定是被有心人精心呵护着。
院子正当中,一颗粗壮老树墩横卧了四方天地,墩上的年轮纵横涟漪,树皮班驳陆离。
刹那间,眼前莫名幻出这苍茂老树枝繁叶盛的光景,漫天尽是飘散零落的纯白梨花瓣,风中似扑来清冷的梨花香,树影下一袭佳人,曼妙而立,破碎花瓣盈满了她的衣衫。
我紧紧的闭上眼,又使劲的揉揉眼,猛然睁眼定睛望去,前方除了这荒凉的老树墩,什么都没有。乍惊之下,我无意识的喃喃自语:“白梨花树……”
墨钰讶然道:“哦?砍成这样,还能辨出是梨花树?……”
我一把甩开他的手,向屋中跑去。
屋内陈设甚是简单质朴,竹木编制的靠椅,素色的屏风,檀木色的方桌,我的眼光最后定在被风吹得飘扬的沙白幔帐。
没有错!我认得这地方!我来过这……
这怎么可能?!
我呆立在屋中,讶然的说不出一个字。墨钰赶到我跟前,发觉我的异状,叠声问道:“阿离,怎么了?”
我暮然去握他的手,焦急问道:“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会……”
正值此时,大门那方响起轻叩铁环的敲击声,我的话被生生截断,一种舒耳的娇滴声音凭空飘出:“墨钰公子,九九来了。”
待瞧出来者何人时,我的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殷九九,馨月楼的名妓,这土得掉渣的边陲小镇唯一的宝,一年四季达官贵人络绎不绝,皆是为了一睹这绝色的真颜,她的一支独舞开出的加码让我这个逃难了上一世,穷酸了这一世的人,打听一下都是罪过。
我放开紧攥墨钰的手,猛的一下拽过他的前襟,将他拉至同我一般高度,我槽牙咬得咯咯响,却在脸上拿捏出尊敬的笑意,贴着他耳畔低声问道:“我的好师父,你该不是把咱们所有的家当,包括咱们俩个一起卖给馨月楼了吧?”
墨钰狠狠的瞪了我一眼:“那也够?”
我怯怯的松了手,墨钰弹弹衣衫,甚是客气道:“殷姑娘,里边请。”
第一次近距离看这天下少有的丽人,看得我是心旷神怡。举手投足,一颦一笑,就连踱步这样的常姿都被她演绎的甚是曼妙清雅。
只奇怪的是,这天算不上寒冬,这姑娘却从头到脚捂得严丝合缝,看着忒热。
我呆愣间,墨钰回身已将门轻轻叩住。
他来到我身侧,在我耳边低喃:“阿离,无论你接下来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决不能出声喧哗,否则连你都出不了这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