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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兀自流泪,沉默着给周嫂打下手。真的有善报恶报之说吗?如果有,江夫人怎么会得这个病?干爹、波文、江哲信、甚至还有我,又都该是什么下场呢?
我和周嫂把饭菜端上楼,江夫人的精神更好了一些,看着我们微笑。
“夫人,你可得快点好起来。”周嫂说着红了眼圈儿。
“周嫂,你们做的什么呀,闻着真香,我都又有点饿了,我陪妈妈一起吃。”弯身给江夫人胸前铺毛巾的江哲信马上岔开话题。
江夫人疼爱的摸摸江哲信的头,我在她的眼中看到有星点波光一闪而过,她分明在不舍,我的心一紧,她真的对自己的病一无所知吗?
我要喂给她吃,却被江华接过了碗勺,“让我来。”
江夫人慢慢吃着,她在给我们传递一个信息,就是别为她担心。
饭后,她很快又因为疲倦而始终在沉睡。
接下来的几天,她也是睡眠的时间占多数,但是醒过来的时候,精神越来越好,这让我们深感安慰,同时又重新看到了希望。
医生照例会每天过来为她做检查,调整用药。医生说,“目前急性发病期已过,是缓和期,这段时间也很重要。看得出来,江夫人自己的求生欲望很强烈,这样很好。”
我们都在盼望有奇迹的出现。
又是一个天气很好的日子,在午后温暖的阳光里,江夫人的精神异常的好,在等护士拔下手背上的针头后,她对我们说:“老躺着都快发霉了。我想出去晒晒太阳。”
江哲信已经恢复了白天去公司,他不想让江夫人起疑,只有我和江华陪在家里。江华看了看我,我不知怎么就点了点头。
江华说:“好吧。我们推你出去晒太阳。”
江华亲自抱着江夫人走下楼梯,江夫人轻笑:“你抱了我一辈子,老了老了,还是你抱,你可得一直身体好,不然抱不动我了。”
江华这么多日子以来第一次哈哈大笑,然后说:“放心,我能抱你到一百岁。”
我捧着薄被单走在他们后面,心里一酸,只能赶紧低下头。
江华把江夫人小心的放到门口外的轮椅上,我把被单盖在她的身上。江华推着她慢慢走。
江夫人说:“阿华,你也累了这么多天了,你去休息一下,补个午觉。让凌汐陪着我就好了,我想去看看我的花。好吗,凌汐?”
“好。”我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爸,您听妈妈的,去休息一下吧。我推妈妈去花房。”
江华思忖了一下,才说:“好。佩芬,晒晒太阳就早点回来。以后有的是时间呢。”
我推着江夫人沿着花园的小路去花房,江夫人惬意的闭上眼睛,微笑着说:“生活真美好。真舍不得离开。”
我差点当场落下泪来,极力深呼吸稳定情绪,半天才能说出话来:“妈,您说什么呢,您要是喜欢,我天天推您出来晒太阳看花草。您能长命百岁呢。”
她叹息:“长命百岁是不可能了,我也不怕死,只是,现在闭眼我不安心啊,很多事情我都不放心。”
“妈,您别这么说,您别多想。您的身体没什么大事……”
“凌汐,”江夫人柔声打断我,睁开眼睛看着我指着不远处的木椅说:“我们去那里。”
“好。”我答应着,把她推到了木椅旁。
“凌汐,你别站着了,也坐下来。我们晒晒太阳。”她吩咐。
我给她调整好位置,让阳光不会刺她的眼睛,然后在她身边坐下。
“凌汐,”她拉住我的手,温柔的看着我说:“很多话,我本来想等你和哲信结婚以后才对你说的,可是现在我怕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我大惊:“不会的,妈。你……”。
“凌汐,”她微微摇头,阻止我说下去:“你不用再瞒我,我的身体自己知道。你们真的以为我病糊涂了吗?我知道你们都怕我接受不了打击,我也怕你们难过。可是,凌汐,有些话我一定要现在说,不说怕以后没机会了,我也会走不安心的。就当作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好吗?我一直都觉得和你很投缘,我相信你就是老天爷心疼我丢失了女儿,特意送来补偿我的。我很感激,也很知足,虽然那个女儿再也回不来了,可是我现在又有了你。”
我剧烈一震,脸色大变心潮涌动,好半天才又惭愧又艰难的违心道:“妈,小悦会回来的。爸和哲信一直还都在找,总有一天会找到的,小悦一定会回来的,你一定要等她回来。”尚未说完,我的眼泪已经不受控制的流下来。
“她回不来了。我知道,我都知道。”江夫人难过的说,眼睛里泪光闪动,却为我擦眼泪,柔声说:“别哭,凌汐。你听我说。”
第 62 章
江夫人的话让我如同遭了雷击,身体僵硬,无法言语无法动弹,甚至在江夫人擦拭我脸上泪水的时候,我心虚的都不敢再看她。
“小悦是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丢失’的,所以,事情发生之后,我就知道,她不是走丢了,而是被人掳走了。”江夫人表情平和,徐徐的说。
我不知道江夫人是经过多少年的时间来沉淀伤痛,才能在今天再提撕心裂肺的旧事时,如此的平静而没有怨恨。
“事发之后的头几天,我也几乎崩溃要发疯了,然后有一天,当时还健在的江华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公公来跟我说,阿华要重返黑道,只为追查女儿下落,誓死报仇。你不知道,那个时候,我公公是如何费尽心力的才将江氏家族漂白到一半,就因为他已经亲眼见证他的父辈和更上一辈人在黑道上过的血雨腥风、刀口舔血的日子是条不归路,若不及早抽身,就会越走越窄,即便强盛一时,也是永无宁日,更何况要是变弱,则可能家败人亡。”江夫人说到这里,停下来,微微喘息。
“江夫人,您别着急。以后再说也是一样。”我赶紧说,上前轻轻按揉她的胸口帮她顺气。
江夫人调匀了气息,摇了摇头:“让我说完,不然,我死不安心,也无法去地下见江华的父亲。”
我完全不明白江夫人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但是我很认真却也是提心吊胆的在听,因为我也想知道,当年江程两家到底有怎样的恩怨。
“那天,我公公对我晓以利害,并且不惜求我说,佩芬,你一向都聪慧明事理,你是江华的福星,爸爸今天求你,舒悦的事情忍下来吧,不是我的心狠,可是,在舍弃一个孙女,和让全家人再重新卷入危险和动荡的生活中,我只能选择前者,我不想看到江华和哲信再有任何闪失。”江夫人微微闭上眼睛,叹口气说,“老人家当时的恳切焦急之色,直至今日,我都清楚的记得。”
我能想象的到当日他们做出决定时的艰难,发自内心的佩服江夫人的坚强,我试探的问:“后来呢?”
“后来,我就冷静下来了。仔细想过之后,我知道公公说的都是对的。我极力帮助父亲劝阿华,并且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坚决反对他重返黑道,更不能借助黑道力量进行报复。否则,我就带着哲信离开他,离开江家。因为身为一个母亲,我不能眼看着儿子再混黑道,再面临危险。”
“爸爸一定只好答应了,”我轻轻的说,“因为看的出来,他一直都很爱您。”
江夫人露出微笑,很淡,但是很幸福:“是的。直到今天我都不后悔当初的选择,如果重新来一次,我仍旧会选他。他开始很暴怒,却也无可奈何,最终还是答应我,按照正常的司法程序走,先报警,由警方处理。而我们只能等待,等待消息,等待结果,再不趟黑道的浑水。这一等就是近二十年。我知道,小悦她早就……可是,我只能在阿华和哲信面前装作仍然充满希望的样子,事实上,我也真的不舍得完全丢掉最后一点点希望,我也经常会一阵清醒一阵糊涂。”
听到这里,江家人完全都是无辜的,我内心惶然,江夫人多么可怜,而我又在充当什么角色?我不甘心接受这样的结果,我完全是抱着侥幸问道:“您也知道是谁做的吗?有什么恩怨竟要如此?”
“是的。我猜的到。”江夫人应道,继而有些出神。渐渐露出犹豫之色,最终仿佛下定决心一般的说:“凌汐,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他们是谁,可是我想让你帮助哲信。”
我帮助江哲信?我的心脏砰砰乱跳,忍不住心虚,总觉得江夫人话里有话,似乎在试探我。我不敢再随便开口。
江夫人接着说:“凌汐,还记得前一段时间,有人在针对我们江氏,抢生意散布谣言吗?”
我点头,踯躅的说:“我记得好像是程家。”
“不错,就是程家。”江夫人脸色有些愠色,声音却一如刚才的平静,“说起来,也算是纠缠了几代人的恩怨了。凌汐,你不知道黑道的残酷和无情,在哲信祖父那一辈,江家与程家就是黑道上你死我活互不相容的两虎之争,为了争夺地盘和维护自己的利益,两家的伤亡各不计其数,都有本家兄弟惨死其中的经历。要说只是程家亏欠了江家,也失公允。”
果然如此。我的情绪却更加低落下来。
“所以,这么多年以来,痛定思痛,我也愿意一切恩怨就此了结,否则,冤冤相报何时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凌汐?”
我茫然的摇头,忽然觉得江夫人的话太深奥。
江夫人轻抚我的头发,轻叹口气:“我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哲信。我怕我走了,他就再没顾忌的要展开血腥报复了。阿华一直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他忘记了,程家对我也是有愤恨的,当初,是我执意拒绝父亲为我包办的与程冠博,就是程波文的父亲的婚事,非要嫁给阿华的。其实,当时的我还不知道程江两家是世仇,我只是觉得阿华更厚道,对我是真心实意的爱。”
我惊讶万分,想不到干爹和江夫人当年还有这层恩怨。想起干爹对干妈的冷淡和不放在心上,难道他始终对江夫人旧情未了?可是,他又为什么又能狠心要置江夫人于死地,因爱生恨?
“这么多年,我强忍失去女儿的痛苦,坚持认为女儿只是意外走失,就是要让阿华和哲信彻底放弃复仇的念头,现在我们的生意光明正大,蒸蒸日上,我们全家人生活的幸福就足够了。可是,我知道,阿华的妥协始终都非心甘情愿,总是耿耿于怀的。当年虽然他听从公公的话,没有重蹈覆辙的报复,可是,在家族事业彻底漂白之后,他迅速与政界、警界打通关系。当程家也开始漂白事业的时候,却给予了他们迎头痛击,迫使他们转战海外,让出了本埠的市场。对此,我没有劝阻,而是完全不过问。只因为依阿华的性格,如果不让他以这种方式出口气,他一定会憋气至生病的。”
江夫人似乎又有些疲倦,我说:“江夫人,我们回去吧。明天我再听你说。”
她摇摇头,继续说道:“我以为就此就太平了,可是,程家忽然返回国内,开始针对江氏,我就知道,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以我对儿子的了解,我担心是他在计划报复,而程家也不甘束手被殂,才又针锋相对了起来。”
不得不说,江夫人是非常敏锐的,她虽然不知道确切的,却能一下就洞悉到实质。
“如果只是在生意上以正当的手段展开竞争,倒也没什么,可是,我担心的是,哲信会失去理智的运用非常手段触犯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