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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强,你把托盘拿走吧。”
阿强应声上前果然把托盘收走。我把笔墨摆好,铺上宣纸。
“凌汐,……”许宝山的话没说完,阿强又已经折了回来,仍然站在靠门口的位置。
我对着许宝山露出微笑,“我知道,你又要说‘别把墨汁弄身上’对吧?你每次都这么说。”我眨眨眼,露出调皮的笑。
许宝山轻叹口气。
“写什么呢?”我提笔占足了墨汁,自言自语道:“还是背写‘满江红’好了, 我记得您最爱这篇词。”
我凝神一笔一划的认真写着蝇头小楷,诸多话语都从心头流向笔尖,心情沉重,逐词逐句的斟酌。
没有人打扰,阿强只是个打手,他只知道守在门口光明正大的偷听,却对笔墨书法不感兴趣,对于我的挥毫泼墨完全无动于衷。
密密麻麻的一张纸,却有写不尽的罪恶,诉不完的酸楚。到后来,我的心都在抖,手下的字变得扭曲,几次都几乎写不下去了。
坦诚一切需要莫大的勇气,越写到后面我越胆怯。可是我不得不写。
我屏息将第一张纸交到许宝山的手中,然后等待他的裁决。
“果然进步了,很工整的小楷。”许宝山刚看了几个字,抬头笑着夸奖我。
随后认真的看下去,逐渐变了脸色。
第 69 章
室内静寂一片,我知道自己的脸色比许宝山的好不到哪去,确切的说,简直无地自容的恨不得跪下请罪。我只写出了自己知道的事实,只告诉了许宝山江程两家的恩怨,尤其是江舒悦的遭遇,让他明白这就是江哲信报复他的根本原因。但是,我没有刻意撇清自己也是一个被欺骗的、整个阴谋的受害者。如果许宝山从此对我厌恶、鄙视,我一点也不意外,也不会为自己辩解。
我挡在许宝山的身前,他脸上的震惊、愤怒、痛恨、以及到最后深深的失望都只落入了我的眼中。
他缓缓闭上眼睛,双手一直都在颤抖。片刻之后,他重新睁开眼睛,面色沉重的说:“看见你的字,我想起了很多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我想起了你妈,想起了她曾问过我的许多个‘为什么’,当时我也很迷惑,现在终于明白了。”
“爸……”我迟疑的叫他,心里知道自己不配,可是现在是非常时期,我恳求的看着他,“您别难过,我……我……”我语塞,再也无法说下去。
“我累了。你们都先出去吧。”许宝山淡淡的说,“这篇字我留作纪念。”说完,他将宣纸折了几折随手压在了枕头底下。
“爸,”我刚一张口,他就摆摆手阻止我说下去。
“我只是忽然很想念你的母亲。”他疲惫的说,“我想休息一下,不用担心我。”说完他背向着我们躺了下去。
我默默的收好笔墨,心乱如麻的走出房间。阿强跟在我的后面走出来,“许小姐,你是否回房间休息?还是另有什么吩咐?”
我没有吭声,直接回到以前自己住过的房间,重重把门一关。
房间已经打扫的很干净,床上铺着干净的新床单,我扑上去把脸埋进枕头里,委屈和难过涌上来,眼泪洇进枕头。我应该想到这个结果的,也许我不应该告诉许宝山真相,不该让他来承受这么痛苦的打击。
我就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不知道过了多久,阿强过来敲门,我撑起身体才发觉天已经黑了。我打起精神走出房间,阿强还在门口等着。
“什么事?”我问。
“晚饭已经送来了,许老先生说他不饿,你……”
我没等他说完,已经跑到许宝山的卧室门口,轻敲了两下:“爸爸,是我。我可以进去吗?”
“我不饿,你去吃吧。让我安静一会儿。”许宝山的声音传出来,平静冷淡。
我的手从门把上滑落,再也没有进去的勇气。他一定再也不想见我了。
阿强见我呆呆的站在那里,在我身后说:“许小姐,要不你先吃吧。许老先生就是这样,在国外也经常发脾气不吃饭。回来你劝劝他吧。”
我心里一酸,轻声说:“我也不饿。”说完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躺下来。
不到两分钟,阿强又来敲门,“许小姐,少爷的电话。”
“告诉他,我睡觉了。”我喊完,用被子盖住脑袋。
敲门声又起,“许小姐,我进来了。少爷执意要跟你通话。”
我忽的坐起来,气恼的看着阿强真的推门进来。可恶!我怎么忘记了锁门!
阿强恭敬的把手机递给我,我不情愿的接过来。
“凌汐?”江哲信在电话里质问,“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睡下了。拜托以后不要让你的人随便进我的房间。”我恨恨的说。
“阿强说你刚进去,我相信你没有睡下。为什么不吃饭?”江哲信的声音很冷静。
“因为我父亲也没吃。我吃不下。江哲信,你今天做的太过分,你伤害他伤害的还不够吗?还非要如此辱骂侮辱他吗?我告诉你,总有一天,你一定会后悔的!”我冲他大喊大叫,似乎只有这样,心里才能好受点。
“我不会后悔的,永远都不会!”他强硬的说,“他是罪有应得,咎由自取。你愿意陪他饿着,就饿着吧。”冷冷的完,他直接挂掉。
我愤怒的把手机砸到地上,对着阿强说道:“出去。”
阿强分别拾起已经脱离成两部分的机体和电池,无声的走出去,反手给我带上了房门。
我无力的倒回床上,忧虑不堪,这一切该怎么收场?
又是一个痛苦难挨的夜晚,整个脑海里充斥了所有人的面孔,干爹的,干妈的,波文的,江哲信的,许宝山的,江夫人的,虚伪的,慈善的,担忧的,仇恨的……。我筋疲力尽的醒来,躺在床上一动不想动。如果可以,我真想立刻逃的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凌汐,”我好像听到许宝山在门口叫我,是不是我听错了?
“凌汐?”不是错觉,的确是许宝山,“醒了吗?我在餐厅等你吃早饭。”
亲切的声音,让我纷乱了一整夜的心平静了许多,眼眶一热,有点哽咽的答应:“我醒了,爸爸。我马上下去。”
许宝山平静的坐在餐桌旁,看的出来也是一夜未曾休息好。阿强把早餐分别摆好,就退到了一边。
“爸,早。”我心怀愧疚的坐在他旁边。
“来,吃这个。多吃点。饿坏了吧?”许宝山温和的说。
我食不知味的一口口吃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我不知道许宝山到底怎么想的,但是他分明又把我当女儿了。我又有种想哭的冲动,强自忍着。
“今天还写字给爸爸看吧?以后这样的机会就不多了。多写几张给爸爸留纪念。”
我一窒,费力的把食物咽下去,点点头。
许宝山轻轻叹口气。
我知道他还有话想问我。
正当我们准备开始用笔墨沟通的时候,却不料江夫人派周嫂等一干人来布置许宅。另外给我送来了第二天要用的珠宝和婚纱礼服。
顿时许宅内外就忙乱起来,大红颜色的喜字、绸缎随处可见,成双成对的小装饰物满处都摆。周嫂等人的个子都不够高,阿强立刻被抓去贴喜字。
这倒无意中帮了我和许宝山的大忙。没有人再注意我们,我拿着婚礼的程序表和婚宴的菜单指指点点,貌似在和许宝山商量,其实却在低声回答他的问题。
“对不起,爸。”我真心实意的道歉。
他摇摇头说:“我昨想了一整夜,过去的很多事情都在脑子里转了个遍,才想明白。这些都和你没有关系,不是你的错。我想,你以前也是蒙在鼓里的吧?是意外知道的?最近吗?”
我难过的点点头。
“果然如此。”他叹息,“你一定难过极了。可是凌汐,我现在更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还要继续错下去吗?”
我抬头看他,有点茫然的摇头,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程冠博已经欠了江家一条人命,还是一个年幼无辜孩子的生命,他为什么还要算计让你出面,进而嫁给江哲信,他还想得到什么?”许宝山一针见血。
这是我昨天没想告诉他的,我仍然在坦白和隐瞒两者间犹豫。
“凌汐,虽然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很短,但是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是个好孩子,你和程冠博他们不一样。我想帮你,所以才问你。我担心你后面的路会走错,我不想看到一步错,步步错的结果。”
他的诚恳的话语令我动摇了,这么久以来,我都是独自背负着这些秘密和责任,我内心里早就不堪重负了,只是苦于找不到人来诉说,也没有人能帮我。他是第一个对我说这些话的人,我知道自己再也不想瞒下去了。
“干爹想得到江氏企业,”我困难的说出口,“他意外得知江家的媳妇可以得到作为江氏第二大股东的控股权,所以让我和江哲信结婚。”
许宝山沉思了一下,表情严肃了很多,“所以你才执意要嫁给江哲信?在知道了那么可怕的事情之后,你都没有改变心思吗?你还要帮他拿到股权?你这是在助纣为虐,知道吗?孩子?”
“我知道,”我痛苦的说,“我已经后悔了,我不想再纠缠于他们的恩怨矛盾中。”
“那你为什么到现在还非要嫁给江哲信?”许宝山露出不解的神色。
“因为江夫人,她得了绝症,她很喜欢我,对我那么好,我很感激她。她执意要我们尽快结婚,我是为了能让她走的安心才同意和江哲信做名义上的夫妻的,江哲信也答应了,以后会放我走。”
许宝山有些动容,“我明白了。你能做到这一点,也很不容易。”
“而且,”我接着说,“爸,江夫人知道程冠博惯用的手段,她把她公公留下来的一大笔资金的事情只告诉了我,说等她不在了,要我在江哲信遇到危难的时候动用这笔钱应急。我没法拒绝她,只好先答应。可是,我决心等她……,我就马上离开。这笔钱的事情,您能帮我吗?”他是我现在唯一信任的人了,我总算想到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了。
“这……,你是说等你离开后,由我代替你转交给他?”许宝山也有些犹豫。
“是。”我恳求他,“爸,我现在只相信您,我知道您气愤江哲信对您的误解,和由此带给您的伤害,可是,请您看在江夫人的面子上,或者只当是帮我这个忙,行吗?”
许宝山思索了片刻说:“昨夜我想了很多,其实已经想通了,我不再生气江哲信对我的无礼了,要知道,失去亲人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尤其还是那么可爱的一个孩子。虽然我不知情,可是他并不知道。而我又的确代程家养大了女儿,江哲信迁怒于我也是自然。”
“那您答应我了?”我充满希望的看着他。
“好吧。我答应你。如果将来真需要我出面,我一定会帮你的。”他点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说:“不对,他知道你不是真的许凌汐的事情了吗?”
我苦笑着摇摇头:“不要告诉他,反正我以后会离开的。何必再引起新的事端呢?难道还要他再把真的凌汐抓回来报复吗?”
许宝山痛惜的看着我,半天才深深的叹息,后悔不堪的说:“真是造孽啊,我也是害了你的帮凶。”
“爸,您别这么说。有您肯帮我,以后我再也不怕了。谢谢您。”我说着掉下泪来,这么多天以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