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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利瞟了眼落嫣,对那女子道:“娜兰,这猫脏兮兮的,别碰它。”
落嫣不悦地瞪了眼胡利,走过去摊手:“把猫还给我。”
娜兰直起头,一双灵秀的眼睛里满是好笑:“猫?这分明是一只老虎!你自己养的都不知道?”
落嫣一惊,见娜兰修长指头轻轻一捋,小桃花额上的黑水被拂去,再等她将那处毛发整理平整了,原先是一朵桃花的地方赫然是一个“王”字。原来那朵桃花竟是画上去的!
旁边的人一片低嘘,惊讶之后哄笑起来。落嫣对这个莫名其妙跑出来的女子有些恼火,兀自伸手把小桃花从她怀中拽出:“不管它是猫是虎,它是我相公送给我的,我就喜欢把它当猫来养。”
娜兰麦色肌肤在阳光下在泛起莹润健康的蜜色,听问落嫣此言,颊侧的梨涡顿时不见,有几分愕然:“你……相公送给你的?”
胡利蹙了蹙眉头,轻咳一声:“娜兰,她就是玄娶的压寨夫人。”
娜兰凝视这落嫣,脸上一闪而过扭曲痛苦的神色。她早想过戎玄娶的女子会是什么样,一路上也告诉自己不要难过,可真的看见这一刻还是忍不住心痛。
空气一时静默,胡利在旁也不说话。
娜兰低头整理了片刻情绪,再抬起头已不见眼底忧伤,而是大大方方地笑了笑:“我叫娜兰,是戎玄的妹妹,你该怎么称呼?”
落嫣虽迟钝,但属于女人的第六感却提醒她,这个女子绝非其所言这么简单。别忘了她可是劳动二当家胡利和青龙寨寨主亲自下山迎接的贵客,看胡利对她的尊敬模样,怎么可能是戎玄的妹妹?
“我叫落嫣,是戎玄的娘子。随便你怎么称呼,嫂子也行,落嫣也行。既然是贵客,我马上安排房间给你住下。”落嫣笑了笑,她刻意强调了“嫂子”一词,只想看看这女子的反应。从小在皇宫中看妃嫔争宠,明枪暗箭看多了,也有些潜移默化的作用,因此她知道此刻最好的话是什么也不要追究,然有的人并不想让她如此。
“娜兰和玄的关系,你自然不知,他们打小青梅竹马,长大也情深意重。她的住所,必须安排山寨里最好的房间才行,要是玄在,也一定会这么做。”胡利有几分挑衅道。
落嫣眉心一蹙,倔脾气上来了,理直气壮道:“二当家的意思,莫非是要安排娜兰姑娘与我和相公三人同住一屋?”
见越说越离谱,娜兰急忙抬手制止了胡利再言,抱拳向落嫣:“不必麻烦,随便一间即可,谢谢落嫣姑娘。”
落嫣拿出压寨夫人的主母架势着人收拾了一间空房出来,娜兰带来的随身物品不多,简单的衣装,甚至连妆奁都没有,落嫣想起她今日所穿的宽大裤裙,猜测其一定是个性子极其硬朗爽快的姑娘,可一回头却找不见她人了。问小喽啰们也都统一口径,只说不知道。
落嫣突然发现,不管平日怎样,这群山贼对她始终保持有一分戒心,她觉得有些孤独,日日相处的戎玄和这些山贼们在她眼中越来越神秘。再一回想今天胡利的故意挑衅,落嫣心头难以自抑地泛起委屈和难过。
青龙山峰顶,山风徐徐,放眼望去满目苍翠,两个人面向群山并肩站立。
“娜兰,我知道你难过。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玄的心还在你那里。他一连娶了两个,却根本对谁都没用真心。他其实是被……被你伤得太重才变成这样,你明白么?”胡利侧首望向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子。
娜兰依旧遥望着远山,像没有听到般自顾自说道:“那年,我们一块儿在山里玩,我想躲起来吓吓你们,结果真的跑迷路了。天黑下来,我很害怕。好像还听到了虎狼的叫声,后来听见有人叫我名字,是玄!玄找到了我,不知为什么,一直强忍着不哭的我在看到他那一刻就嚎啕大哭起来。他把我抱在怀里,他说,‘娜兰别哭,虎狼没有什么可怕的,等改天我给你抓只小老虎当猫儿养。’”
胡利呼吸一滞,这件事他记得。那天晚上,他回去报告,众人随后执火把搜山,担心娜兰的戎玄却等不及了,一人当先上山了。寻找之人与两人是在山路半道上相遇的,脸上犹有泪痕的娜兰紧紧伏在戎玄背上,戎玄背着她一步步穿越了黑暗的森林。至于他是怎么找见她,又说了怎样的话,外人一概不知。
那年,他们八岁,娜兰才五岁。胡利轻笑:“是啊,他一向疼你。从小就见不得你受丁点儿委屈。”
娜兰侧首望向胡利:“他送另外一个女子老虎了,那只小老虎,他送给别人了。”
胡利蹙眉,也许男人和女人的思维真的不在一条线上,一个八岁小娃娃哄另一个五岁小女娃的话,十几年后这又能代表什么呢?
“娜兰,不论如何,他终究是疼爱你的,他现在掉进了梁国女人的陷阱,只有你可以把她救出来。”
娜兰苦笑一声:“他对我的疼爱早就没有了。从我嫁人的那天起,我们就不可能再有什么了。我这次来肩负我爹交付的重任,不是来纠结儿女情长的。那些陷阱不陷阱的,只要他不耽误大事,容后再说。”
“娜兰,你真不怨主上?”胡利其实想问的是,娜兰,你怨不怨你爹把你嫁给一个你不喜欢的病秧子,还让你早早守了寡。
娜兰勾唇浅笑了一下:“怨有什么用?他毕竟是我爹,他为了要实现的东西已经付出太多,既然我们都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那就更要让它实现。”
派人去天女峰送了消息,晚饭时分,戎玄回来了。见到突然到访的胡利,戎玄微微诧异,但当他见到胡利身后的娜兰时,则明显震惊,身子僵了僵,目光随即在人群中搜寻着什么,却没看到那个意想中的身影。
“玄,好久不见。”娜兰淡淡道,似是不经意一句话,语音却轻轻发颤。
“娜兰,一路辛苦了!”戎玄勾唇笑了笑,将不自在一笔带过,“我没有亲自去迎接你,你千万不要介意。”
“我知道,你在忙我爹的大事,我怎么会怪你呢?好了,不说这些了。难得我们三人再聚,玄,你不请我喝酒么?”娜兰挑眉笑道。
戎玄瞟了眼不远处自己同落嫣居住的小屋,嘻嘻哈哈道:“酒那是一定的!我们三人今夜一定要一醉方休!我立刻吩咐弟兄们准备酒菜,胡利,你先招呼一下娜兰,我回去换身衣服马上就来。”
“你这不是挺好么?换什么衣服。娜兰已经等了你一下午了,要招待也是你招待。”胡利侧身拦住戎玄,一脚横挡在其脚边。两人身量差不多,肩膀互抵,这个姿势莫名地多了些剑拔弩张的意味。
“我这一身火烟子味,怕熏到娜兰。”戎玄依旧笑着回答,不动声色错身绕开。
“我看你是想回去见你的小娘子吧?”胡利压低声音,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在你心中,当真娜兰都比不上她了?你可别忘了,当初是谁指天发誓要对娜兰好一辈子!”
戎玄眸色一闪,收起笑意,定定直视胡利的眼睛:“我当然会对娜兰好。对她好,在不同时候可以有不同的意思,曾经我以为是她的依靠,可现在我发现,我只能是她兄长。”
“你们嘀嘀咕咕说什么呢?有什么话不能讲出来大家听么?不过分别一年而已,你们就把我当外人了。”娜兰不满地走上前。
“没什么,胡利他恶心,非说我身上的烟火味好闻,要凑上来闻一下。”戎玄接上一句。
此言一出,胡利的脸登时如同酱腌小黄瓜,寡黄寡黄甚是好看,再看看周围弟兄们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他更气不打一处来,回头却见戎玄已趁着当口脱身。
娜兰摇头笑着拍上胡利的肩膀:“狐狸,等成了大业,一定让我爹给你娶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儿,省得玄老捉弄你。”
胡利有些窘迫道:“那些都不重要,我只想报主上大恩。”
娜兰叹了口气,这傻子,从小就是个死心眼,难道在他眼里除了报恩,再无其他?
戎玄急火火地奔到房门口,想也不想就直接推门而入。屋里空无一人,倒是床上鼓鼓囊囊地裹着一团。他愣了愣,忽而想起昨晚临走时说的最后一句话,会心笑了,落嫣真不会还滑溜溜地躺床上等着他吧?
本来一路担心的都是她会不会和娜兰起什么冲突,可如今见她好好地裹床上睡着,心也放下了一半。不管走多远,始终有一个人在原地等着你,这种感觉涌上心头,让戎玄有种莫名的感动,走得有些热的身子也燥热起来。
“落嫣~娘子~”戎玄嘴里吐出的话不由软软黏黏起来。
“相公,你怎么才来?等你好久了,还不快过来?”落嫣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蒙在被子里。
戎玄一阵心跳加速,觉得今天的落嫣极不同寻常,这种感觉似乎很久以前有过,但这一丝疑惑转瞬即逝,戎玄像是魔怔般顺着她的指引走过去。
“不许乱动手,先探脑袋进来,我给你个惊喜!”
戎玄的手已碰到了被子,听得这话,手一顿,规规矩矩缩了回去,会意一笑:“得令!相公遵命。”
被窝里一阵熟悉的淡淡香气,戎玄刚揭起被角,那褥子就犹如长手般将他脑袋死死捂住,随即后背噼里啪啦落下一顿捶打。
“叫你骗我!叫你不告诉我真相!又找个什么莫名其妙的的女人来气我!有意思吗?你说你到底什么意思?”身后捶打戎玄的人边打边嚷嚷。
戎玄好容易挣脱了被子的束缚,背后却换做了缝衣的戒尺拍打,他急忙回身抓住那只握住戒尺的小手,告饶道:“娘子哟,你可别打了,再打相公腰该折了。”
气喘吁吁的落嫣咬紧唇瓣,满面通红地站在他面前,一副委屈想哭又憋着气的模样,床上已是一片混乱,被子下原来包裹的是一团衣物。
戎玄从未见过因为他委屈成这般模样的落嫣,在京城拦娄贵妃銮驾和被缪兰夕折磨陷害,她的委屈和现在都是不一样的。
“你总是花言巧语骗我!”落嫣恨恨扔下戒尺,扭头不看戎玄。
“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你一直在骗我,如果你真当我们是夫妻,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昨晚做什么去了?也不会变着法地找些女人来气我。”
戎玄哭笑不得,抱住落嫣。落嫣心中气恼,一再挣脱,他便一再抱紧,让她挣脱不得。
两人别别扭扭闹了半晌,落嫣依旧扁着嘴不开心,戎玄心里也不是滋味,半晌才叹了口气道:“落嫣,我承认我骗了你。有的话,我不敢说,我怕说出来,你会毫不犹豫离我而去。我不后悔当初返回京城救了你,只怕你后悔跟了我。我从前以为我不会喜欢你这样的女子,可却不知不觉已经放不下你了,你在我心中甚至已经超越了所有别的女子。见你哭,就想把你抱在怀里,见你被人欺负,就想把那些人千刀万剐,见你不开心,就想让我自己出尽洋相能逗你开心也好。”
落嫣默默地听着,狠狠心撇开头,原本红红的眼圈漾起一层水光:“那你告诉我,你的身世,家住何方,为何落草为寇?”
戎玄沉默半晌:“我家在东南闽山,我自小被人收养,落草为寇是恩人之意。”
落嫣猛然抬头,惊讶得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