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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户外。”夏琳说。
“那我们就户外!”
夏琳叹气:“又是户外。”
陆涛笑:“今天的就餐背景是塞纳河还是卢浮宫?”
夏琳恶狠狠看了陆涛一眼:“哪儿近就去哪儿!”
“你认为奔赴就餐地点,我们是坐大车好还是小车好?”
“你到底要了多少钱今天?”
“对于像我这样永远有超强支付能力的人,钱的事请不要再问了,简直是对我的侮辱!我们还是讨论讨论就餐条件和环境吧。我认为在我们的蜜月中每一顿饭都是最重要的!”
夏琳白了陆涛一眼,站住了。行人从他们中间穿过。
“请继续讨论我们的交通问题,大车好还是小车好?”
夏琳长出一口气:“我再也不想租自行车骑了。”
“那就坐大车!”
不要焦虑
一辆双层公共汽车驶过,汽车站前,陆涛死死地抓住夏琳的胳膊,眼看着车开走。
夏琳急了:“为什么不上这辆?”
“不够豪华,人太多,配不上我们今天这顿饭。”
夏琳气愤地叫道:“你到底饿到什么程度了?是不是背着我早就偷吃了?”
“没有你我什么也不想吃。有你在我身边,就是画上的死猪也能被我在心里做熟了,淋上法国酱汁,当成顶级法国大餐来吃!”
夏琳一指:“别废话了,车又来了。”
一辆双层公共汽车开来。
夏琳轻声问陆涛:“有没有买车票的钱?”
陆涛把自己的大包抱起来,拉开拉锁,从里头拿出一包纸,把纸剥开,里头有一碗,碗里有一些钢?。陆涛挑出几个,晃晃:“我请你坐大车,你要放心,不要焦虑,我们坐得起――巴黎真美,只要买得起一张车票。”
然后拉起夏琳,在车门打开时跳上车,把钢?准确地投入投币孔。
公共汽车尾部的横座上,夏琳、陆涛并肩坐着,背后的玻璃像是没有一样,映出巴黎的街景。夏琳、陆涛手拉手坐在一起,两个双肩大背包分别占据旁边两个位置,一左一右。
讲究
塞纳河畔,风景如画,陆涛和夏琳走过亚历山大三世桥,大桥将两岸的香榭丽舍与巴黎荣军院广场连接起来,金属桥身,上面布满雕像,低矮、细致而美丽。
陆涛和夏琳彼此看一眼,收回目光,同时向对方点点头,于是他们就在不远处的一处空地上坐下了,从这里看去,桥上的浮雕金光闪闪。
陆涛一只手伸进大包里,说:“就餐地点选好,现在我关心的是,用哪种桌布?用细麻布还是棉布?”
“你饿得半死铺桌布干吗?”夏琳说。
“媳妇,到了巴黎要比北京更讲究,我们不能让法国人看不起我们。”
“巴黎人根本就不会看我们。”
“我们要有耐心,给他们时间和机会,让他们慢慢地看我们,然后欣赏我们。”
“欣赏我们什么?”
“你的才华和我的乐观。”
夏琳笑了,风吹动她的头发,接着她转过头,看着陆涛说:“我今天遇到不高兴的事儿了。”
“看你这失魂落魄的样子我一猜就是,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事,趁着此刻的良辰美景,说来听听吧!”
“跟大师学艺真难啊!”夏琳叹了一口气,拖过一根面包棍,默默地咬了一口面包。
“难到什么地步?”
“到现在为止,我只见过他染着白头发的侧脸儿。”
“他人怎么样?”
“很神秘。”
“那你就没听他跟你说个只言片语的?”
“他只跟高级助理说过一些只言片语,而我是他的高级助理的低级助理,你认为他能跟我说什么?”
“可能就剩下一些标点符号了吧。”
“滚!”夏琳说。
John
陆涛闭上眼睛,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夏琳等他睁开眼,问:“你在偷偷地惦记什么?”
“我在扪心自问,什么时候才能成为JohnGalliano?受雇于CD我也认了,不过现在我真替你嫉妒他。如果有一天你奋斗没成功,而我,不巧成为John――”
夏琳使劲摇头。
陆涛盯着她,说:“真的没可能吗?”
“John已经融入了时尚界的血液里了。”
陆涛轻声说:“我也是个设计师――”
夏琳果断地回答:“但不是John ;Galliano。”陆涛刚要张嘴。
夏琳坚决地接着说:“也没有可能成为John ;Galliano。”
陆涛张张嘴,话音还没发出来,夏琳便接上:“不要问我为什么。”
陆涛叹口气,又张嘴,夏琳打断他:“因为陆涛这个名字太难听了,不可能成为时尚的一部分,更不可能成为巴黎时尚的一部分。”
陆涛又想张嘴,夏琳笑了:“换成意大利名也不行――你也太顽强了,住口!吃面包!”
“你难道真的不允许一个要饭的胸怀大志吗?你也太残酷了。”
“不是我残酷,是巴黎很残酷。”
“巴黎残酷在哪里?”
“你能想象有一天,John ;Galliano去街头要饭会成为时尚?”
“那是不可能的。”
“因此,陆涛要成为像John那样的设计师就是对巴黎的侮辱。”
陆涛乐了:“那么,巴黎受得了陆涛的侮辱吗?”
“巴黎忍受陆涛侮辱的方式就是让陆涛成为一个要饭的。”陆涛笑了:“巴黎真残酷。”
我仰慕你
“此时此刻,你是不是特别怀念北京?”夏琳问。
“北京有徐志森,徐志森对我至少比John对你要好,奇'…'书'…'网你认为我们应该怀念北京还是羡慕巴黎?”
“我认为我们应该走到哪里混到哪里,现在,我们在巴黎,我们就要在这里奋斗下去。”
“你的奋斗是什么意思?”
夏琳想了想,鼓足勇气问:“你认为有一天我能够成为JohnGall吗?”
陆涛摇头,说:“多半比我还不可能。”
“那我不是白来了?我这法国名字Sofia不也白起了?”
“不过当你梦想成真以后,JohnGalliano的儿子会成为Sofia的高级助理,如果他有儿子的话。”
“巴黎的时尚是,设计师的设计基因会传下去,成为传统,但本人一般都没有儿子,因为他们只喜欢同性。”
“那么巴黎的时尚就是一种断子绝孙的时尚,我认为你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学习得太久了。”
“那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傻了?”
“事实上我仰慕你。”
“为什么?我都成你媳妇了,你为什么还仰慕我?”
“我仰慕你的奋斗。”
夏琳刚想张嘴,陆涛又接上说:“真心的。”
“那我怎么办?”
“闭上眼,闻一闻塞纳河河水的味道,在饭前把那些负面信息忘掉。”
夏琳闭眼,做出打坐的样子,陆涛趁机把一块布铺在地上,把面包、黄油、几片生菜和一把餐刀摊在桌布上,又摆得好看一点。
他看看四周,又看看夏琳的脸,夏琳在晚霞里显得特别漂亮。
陆涛咽了口唾沫,轻声说:“醒醒媳妇,该吃饭了。”
夏琳睁开眼,看着地上铺的布,惊叫道:“这不是你要饭的时候铺的那块吧?”
希望
日子一天天过去,徐志森的身体渐渐恢复了元气。这一天下午四点左右,林婉芬推着徐志森,走到医院的花园里,天气好得出奇,抬头便可看到朵朵白云在蓝天下飘浮。
两人的谈话总是离不开陆涛――他们唯一的儿子与希望。
“有时候,我觉得你恨他,恨铁不成钢的那种恨。”
徐志森轻轻摇摇头,一会儿才说:“不,我欣赏他。”
“你欣赏他?”
“是的。”
“为什么?”
“我在他身上看到自由的影子。别人会说他不负责任,自私任性,但别人会对我大喊大叫,直至我向他们手中悄悄塞进两千万,他们一瞬间就会改变态度,老老实实从我手中接过两千万,听从我的建议,他们是那些我可以通过利益与情感控制的人,而陆涛不会,我一直在想,他为什么能做到?”
“也许,他知道,你爱他,他对你有恃无恐,不管你们现在的关系如何,他知道,总有一天,你的钱仍会是他的。”
“首先,很少年轻人会耐心到这种程度――我是说,他可以等到在我死后,得到我的钱。再说他现在这么冒犯我,我怎会把钱留给他?这不是答案!我们争执时,他根本没有想得到我的钱,他也不是在为金钱而奋斗。”
“那么,答案是什么?”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已经有了他自己的生命!”
巴黎街头
同一时刻,也就是巴黎上午九点,背着双肩背包的陆涛走过巴黎街头,前面是一家刚刚开门的餐厅,陆涛走进去问一个员工:“请问你们要人吗?”
员工望向老板,并叫了一下老板。
一个胖胖的老板走过来。
陆涛问:“我找工作,干什么都可以。”
“对不起,我们不需要。”老板硬邦邦地回答他。
陆涛扭头便往外走。
老板叫住他:“等一下。”
陆涛站住。
老板走到电话机前,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简短地用法语问:“请问你们还要搬运工吗?中国人。”然后便把电话挂了,对陆涛提高声音,“很遗憾,目前我们没有工作给你。”
对自己负责
“老徐,你说陆涛有了自己的生命?你是什么意思?”林婉芬问道。
“他将不依赖我,他将对自己负责,他将独自成长。”
“那么,我们还能为他做什么?”
“这是我在想的问题。会有答案的。婉芬,谢谢你对我的照顾,现在我感到自己一天比一天更有力量,我重新有了希望,最强烈的希望就是能早一天走出这个医院,住在这里让我觉得自己对别人没有用处,这是我一生中最讨厌的情形!”徐志森说到后来,身体轻轻晃动起来,他仿佛是触到了某一个力量的源头。
林婉芬看到,在徐志森因疾病而消瘦与苍白的面孔上,开始有了血色。
“那么你想去哪儿?”林婉芬笑着问,那笑意里分明有一丝年轻人的调皮。
徐志森被这笑意所击中,他再次强烈地感受到自己失去的时间。在生活中,他很少计较自己的损失,但这一段日子,每当他与林婉芬心有灵犀的一刹那,他都清楚地知道这二十年中他真正的损失是什么。
等待
一小时后,林婉芬把徐志森带到一个高档会所里,这是一个位于西山边上的四合院,里面是一个茶室。
徐志森是靠着林婉芬从车里出来的,他是真的靠着她,他的体重压在她的肩上,却能得到有力的支撑。两人坐在屋檐下,徐志森深吸一口气说:“总算没有医院的味道了。”
“就坐半小时啊。”林婉芬提醒道。
徐志森眨眨眼睛说:“多谢你帮助我躲过大夫。”
徐志森拿起一个茶杯要喝茶,林婉芬一把抓住他的手说:“大夫说了你现在不能喝茶,要喝矿泉水。”
徐志森看着她说:“你比大夫对我还好。”
林婉芬低着头站起来,走到对面坐下,一会儿,一个服务员过来,端来一瓶矿泉水,倒在一个漂亮的杯子里,一朵花漂浮在矿泉水上。
服务员走后,徐志森对林婉芬说:“这朵花让我想起生命。”
“什么生命?”
徐志森喃喃地说:“他,他自己的生命――”
“它自己的生命?”林婉芬看着那花。
徐志森点头:“是的――那生命与我们有一点点不同,但我相信,那仍是一个人类生命,我相信,我相信――”
林婉芬意识到,徐志森仍在谈陆涛,她确信,一再地确信,徐志森对陆涛有着深厚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