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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听了这话儿,看向院子中趴在地上的狗剩儿娘和旁边满脸羞愧的张大全,都是一副了然神色,这张大全在村里是有名的脾气暴躁,最是厌恶女子长舌,结果月下老错配姻缘,他娶的媳妇儿偏偏是个多嘴的,这么些年,每隔两三月,他家就要闹上一场,不过也都是些家长里短的小事。这般辱人清白,逼人寻死的还是第一次。
张大全给族老、里正行了礼,张了几次嘴,似乎都不知道要怎么说,最后只憋出了一句话,“都是狗剩娘嘴不好,我让她给嫂子磕头。”说着就扯着狗剩儿娘往刘氏跟前拖,狗剩儿娘挣扎着要起来,一眼看见正往林大嫂子身后躲的林二嫂,顿时暴怒了,传瞎话的也不只她一个,凭啥她要丢人磕头,人家就能躲过去啊。
于是她也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力气,硬是挣开张大全,一个打滚就站了起来,指着林二嫂跳脚大骂,“凭啥要我磕头啊,我只说她家发财买了两筐好东西,买了肉,我可没说三子娘偷人,都是林老二家的说的,她说,三子娘和常来家里的一个白胡子老头不清白,三子爹出殡时,还是那老头给的银子,那老头儿就住在城里,三子娘进城一趟,跟人家干了脏事儿,就得了很多银钱回来,都是她说给我听,我才忍不住传出去的。”
狗剩儿娘不愧是专业传瞎话的,嘴皮子利落,说话又急又快,林二嫂想反驳的时候,她已经说完了。
林九爷和九奶奶外加林大嫂、三嫂听得脸都绿了,如若她说的是真的,那他们一家可成了大笑话了,嚷着要给刘氏做主,掰扯了半天,还是自家人缺德。再听得周围乡亲议论纷纷,她们都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了,林九奶奶一巴掌就扇在了林二嫂脸上,骂道,“真是你干的缺德事儿,你可丢尽老林家的脸了。”
林二嫂被打的脸上发麻,疼得她就想还手,猛然想起这是婆婆打不得,扭头见狗剩儿娘满脸得意模样,哪里还压得住火气,三两步奔过去,就扯住了她的头发,狗剩娘也不是善茬子,她挨自家男人打可行,别人打她,绝对不行,她立刻也扯了林二嫂的头发,两个人打成一团。
看热闹的乡亲哄笑,林九爷啪啪拍桌子喊着林大嫂和三嫂,“还不快去拉开她们!”
里正也说,“这是成和体统,都给我住手!”
人群里也走出两三个妇人,一起上前帮着把两人拉开。女子打架不致命,但是最精彩,林二嫂头发散了,脸上肿着,肩头的衣衫也被扯破了个口子,狗剩娘儿更惨,先前就被张大全打了一通了,这下又多了满脸的血道子,比那街边的乞丐还要狼狈三分,惹得众人都低头忍笑。
这事儿已经不用再问,事情很明显,是林家自己人与邻居长舌才惹了这场流言风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里正想着简单把这事说两句就算掀过去了,但是王三爷却是个固执又极重规矩的人,还未等里正开口,他就说道,“这两个妇人犯了七出的口舌,按理该休回娘家,但是好在没出人命,还能通融一二,不过,如若不惩罚,以后整个庄子里的妇人都学了这模样,大王庄可没有安宁日子过了。”
王三爷是里正的亲堂弟,平日两家来往也多,听得他这么,也不愿当着众人驳他面子,况且这话真有几分道理,如若刘氏真寻死了,传到外村去,大王庄的声名就要因为一件莫须有的诬陷受损,可见女子的口舌也当真要管管。
他就点头说道,“三弟说的有理,村里妇人们确实该惩戒一二,越来越没个规矩礼法了。不如就罚她们去村口跪上两个时辰吧。”
王三爷赞成,“这惩戒法子好,也让她们尝尝被人戳脊梁骨的滋味,以后就不会再背后说人闲言了。”
林九爷在旁边急得都要上房了,如若真让二儿媳去村口跪着,他们林家就再也别想抬起头了,可惜,大王庄里王姓为大,他林家只不过五六户,他又不是族老,就算求情,人家也不见得肯听啊。
原本还打的不可开交的林二嫂和狗剩儿娘,一听要她们去村口跪着,立刻就忘了刚才的仇恨,结成了统一战营。
狗剩儿娘就说,“我没说瞎话,三子家确实发了大财,买了猪肉,还买布料,我亲眼看见了,他家明明穷的连束脩都交不起,怎么就突然发了大财?”
林二嫂也挣开林大嫂拉着她的手,喊道,“我婆婆过寿,她家送的寿礼就有六七百文,不是和人私通,去做了暗门子,她一个寡妇在哪儿捡的银子啊,明明那老头儿就是城里来的。三子爹出殡的时候,那老头儿还给拿银子了,当时我也是亲眼看见的。”
林岚原本还琢磨着,真让林二嫂去村口跪了,倒有些让外人借林家事打压林家的意味,她正犹豫要不要上前求情,可是林二嫂和狗剩儿娘,这样胡乱攀咬,彻底把她惹怒了,也顾不得什么。
她把刘氏交给林夕扶着,走到族老和里正跟前,行礼说道,“里正爷爷,三爷爷,张婶子和二婶子总说我家发了财,是我和我娘进城做了什么坏事才得了银子,这事儿她们说的不对。”
里正和王三爷对视一眼,都觉一个八岁女娃娃能站出来替娘说话,很有主见,就问道,“那你说说,你和你娘进城一次就带了银钱回来,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能证明你娘的清白?”
林岚伸手指了人群里的一个中年妇人,“那日我和娘进城是坐了六大娘家的牛车。”
众人齐齐看向那妇人,那妇人立刻红了脸,“是坐了我家的车,可我们进城后就没跟着你们娘俩了。”
“大娘,我当时抱着个大花盆儿,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我问你是啥,你说那是长寿花。”妇人倒也没撒谎没拿乔,林岚问了,她就照实说了。
“其实那不是长寿花儿,那是一株千环草,我爹爹还在世的时候从山上挖回来栽在花窖里,我和娘亲弟弟原本打算养着做个念想。可是爹爹出殡下葬,把家里存下的几两银子都花光了,好田也换成了薄田,娘亲病倒不能做绣活,小三儿要交束脩,家里半文钱都没有…”
刘氏想起去世的林老爹,抱着儿子又低声哭了起来,呜呜咽咽,伴着林岚说得那些话,分外凄惨,听得众人都跟着摇头唏嘘。里正也有些心虚,毕竟那二亩肥田是他做主还给本家侄子的,怎么说也有些欺负人家孤儿寡母的嫌疑。
林岚把众人的神色都看在眼里,继续说道,“我和娘实在没有办法了,就把那千环草挖了出来送去城里的百草堂卖掉了,得了几两银,在吴记布庄买了一块蓝底白花布和一块石青的,其中蓝底白花送给九奶奶做寿礼了,石青的要给弟弟做新衣。
那布庄伙计当时不小心洒了灯油在一块锦缎上,老板罚他去后院跪着,我娘心肠软,还替他求情了。后来,我们又去买了茶叶,买了点心、盐等物,出城时,我闹着要吃肉,就进了城门口的肉铺子,老板娘喜爱我乖巧,还送了两根骨头。这些就是我和娘在城里所有去过的地方,做过的事,长辈们如若还不信,就让人挨处去问问。别的不说,现在我家花窖里的挖走药草剩下的坑还在呢。”
第十八章 官亲
更新时间2012…6…11 8:00:25 字数:3035
众人听得她把事情讲得如此详细,就都相信了大半,王三爷也点头,这一家孤儿寡母过日子着实不易啊,卖了亡夫留下的药草,也要给孩子交束脩,这般看重读书习礼,值得夸赞几句。
“三子娘是个明理的,这两日着实让你受委屈了,如今误会都解开了,以后就安心过日子,好好养育两个孩子成人吧。”
“是,谢长辈做主,还我清白。”刘氏擦了眼泪,拉着小儿子上前行礼。
林二嫂是彻底蔫了,扫了一眼公婆的脸色,心下冰凉啊,去村口跪着受罚不说,回家少不了还要挨顿打,就老二那脾气比张大全也好不到哪里去,也许还要休了她也说不定啊,她盘算着要怎么求公婆妯娌们帮忙说说情。
那边狗剩儿娘却急中生智,想起一个关键之处来,她冲到林岚一家旁边,死死盯着他们喊道,“你们只说进城卖药草,可没说那白胡子老头是谁,你们在隐瞒什么,那老头儿来过好几次,我都看见了,坐着马车,三子爹下葬的时候,他还给拿银子,你们没些瓜葛谁信啊…”
“你闭嘴!”刘氏听得她又要攀扯她与任老爷子有染,再也忍不住了,第一次有想伸手扇人的冲动,最后忍了又忍,还是只指了她的鼻子,骂道,“任老爷子也是你一个泼妇能侮辱的!”
“呦,大伙儿都听听,我才说两句啊,她就护上了,没有瓜葛谁信啊!”狗剩儿就像抓住了极好的把柄一般,立刻就得意了起来。
众人的脸色也有些犹疑不定,林岚心里叹气,忍不住埋怨老爹在世时太过倔强,不肯与人明言任老爷子的身份,否则今日,也不会让娘亲和任老爷子受这样的攀扯。
当年任老爷子带着独子从南方投亲而来,一时因为亲戚家搬了住处而没了着落,冻饿之时,正遇到在城里写书信赚些日用的林家祖父,林家祖父心善,掏了兜里所有的铜钱,为他们父子买了几个包谷饼子果腹。
任老爷子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后来找到了亲戚家,在儿子中了秀才之后,就与林家祖父商量,给儿子与林家大女儿定了亲,想等着儿子中了进士得官之后就成亲,林家祖父自然同意,只是天意弄人,任家秀才顺利变成了任举人之后就停步不前了,考了两次,也没踏上进士的台阶,正在两家老爷子商量着,先让孩子成亲的时候,林家女儿却突然得了急病去了。
林家老爷子伤心太过,就说两家没有缘分,任老爷子却是个倔强的,坚持一代结不成就等下一代。
很快任举人在一次诗会里邂逅了个知府家的嫡出小姐,以其出众的才学和姿容,牢牢俘获了知府小姐的心,两人成了亲,任举人在丈人的帮扶下,做了个九品小官。
不到一年,九品又升到八品,从那以后就像开了花的芝麻,节节高啊。
到得林家老爷子去世时,任举人已经是五品的参事了,家里有一嫡一庶两子,而林家这边也终于继长子林武之后生了个闺女出来,就是林岚,于是任家老爷子欢喜极了,张罗着要让嫡孙与林岚定亲,但官家儿媳却不愿儿子娶农家女,很是闹了几场,老爷子无奈就把林岚定给了庶孙任杰,正巧任杰亲母去世,老爷子就把他接到身边亲自抚养,必要他学会知恩图报,将来好善待林岚。
有时老爷子在府里住的厌烦了,就坐了马车来林家坐坐,也让林岚和任杰从小培养下青梅竹马的感情。
林岚本就有前世的记忆,又不准备做这个时空里,第一个反抗包办婚姻的斗士,于是就从善如流,想尽一切办法,争取把任杰培养成这世界的新好男人。
林家老爹少年时也读了一肚子书,有些迂腐清高,林家祖父去世后,任老爷子也接济过林诚一些银两,但被知府小姐知道了,就让人传了几句酸话来,林诚把银子全都退了回去不说,每次任老爷子上门,不管拿什么来,都原样退回去。
任老爷子恼怒,他就推说,不想女儿将来嫁过去,让人看轻,暂时也不想让外人知道,他们林家攀上了一门官亲,否则做什么事,人家都要说他们仗势欺人。
任老爷子无奈,除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