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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是用酱做的。张氏毫无胃口,就鸭脯动了两块儿,喝了半碗汤,就让撤下去给丫鬟们吃了。
张氏贴身的大丫环锦云铺好了床,过来服侍张氏更衣。
张氏摆了下手:“不歇了,等下还要去老太太那儿说话。”
锦云轻声说:“太太一路累得很,还是歇一会儿吧。老太太那儿想必也是要歇中觉的,您这会儿过去,也是白等啊。”
张氏恍神:“你说的是——我都忘了。”
朱老太太中午是要固定要歇午觉的,她离开京城时间一久,张氏都快忘了她这习惯了。
锦云心细,知道张氏今天穿得厚,内衫必定汗湿了。磆又是坐船又是乘车的,外面衣裳也皱了,都得替换。她已经从包袱里取出里外一身儿衣裳来备着,服侍张氏换了内衫卧下,取了换下来的衣裳出了屋子。
“哟,锦云姑娘啊。这几年不见,可长成大人了。啧啧,要是走外头,我可不敢认。”一个媳妇迎上来,赶忙把锦云手里的衣裳接了过去:“这活计哪用姑娘动手。直接吩咐我一声就完了。”
锦云已经十七八岁,生着鹅蛋脸,弯弯的眉毛,看起来很和气温柔。身量已经完全是个大姑娘的模样,说话声音也柔和:“麻烦黄嫂子了。这是太太换下来的衣裳。这两件洗好了要浆一下,另外这两件儿交给我,我来熏香。”
“是。都按姑娘的吩咐来办,错不了的。”黄嫂子陪笑说:“姑娘也劳累了一路,快吃杯茶歇一会儿吧,有什么活计就交付我,保证给姑娘办得妥妥当当的。”
锦云笑着和她寒喧两句,黄嫂子把衣裳接过去,两人站在屋角说话。
“黄嫂子这两年也辛苦了,在这儿怎么样?过得可习惯吗?差事多吗?”
“哎哟。差事倒不多,老太太那的活儿,一般不用我们。老爷子和少爷都是省事儿的。我也就管着上下的衣裳浆洗缝补,没什么旁的活儿。要说过得习惯不习惯——咱们当下人的,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哪儿就娇贵起来了,主子吩咐什么就做什么呗,哪能挑三拣四的。”
这洗衣并不是什么有油水的差事,比起主子身边跑腿传话,或是采买经办,那可要差多了。黄嫂子手头没什么旁的进项,自然并不是太满意这份差事。比起在京城的时候。那自然差远了。再说她又是北地人,到了南边儿,开头还真过不习惯,背地里当然是有怨言的。
“锦云姑娘还一直跟着太太?我们家那丫头还听话吧?”
“小雁妹妹手脚麻利又勤快,太太也一直夸她,过年时候给她涨了月钱。还赏了她两身儿衣裳。不过这次回来路远,走得又急,带不了几个人,就没有把她一同带来,留在京城里和杨妈妈一起看屋子呢。”
黄嫂子的闺女前两年托了人,进了太太院子里做事儿,不过是些洒扫的粗活。可是每个月有例银拿着,吃不着家里的米粮,四季衣裳也都有了,这差事还是好不容易才争下来的呢。
黄嫂子跟着老太太回了于江,虽然也能和家里捎信儿,但是总归是记挂着闺女的。
黄嫂子听着闺女受太太爱重,当然是满心欢喜,一面又谢过锦云提携照应自家闺女。
当然,锦云想知道的消息,黄嫂子也心里有数。她轻声说:“这边儿也都挺好的,少爷可上进着哪。回了于江之后,就进书院读书了。在家的时候,也从来没和哪个丫头多说过半句话,里外都只用书墨和洗砚两个服侍,别人插不上手。老爷子老太太一心指望着少爷能上进,少爷也争气,这回春试考了头名呢。”
锦云嗯了一声,春试的消息她已经听说了。
“今儿少爷的同窗好友成亲,他去贺喜帮忙去了,要不然今儿一准去迎太太,姑娘这会儿也就能见着人了。说起来,这嫁闺女的不是别家,就是前头周家,和咱们只隔一道墙,这几天都可热闹呢。娶媳妇的刘少爷,也不是外人,是隔壁李家的亲戚,都近着呢。”
锦云刚才在里屋收拾东西,也听见了关于李家的那几句话,就存在了心里。
“李家也有位姑娘?不知道多大年纪了?说了人家没有?”
黄嫂子说:“李家两位姑娘呢,大姑娘也到了说婆家的年纪了,虚岁十四五了吧?李家四爷和四奶奶对她疼得跟眼珠子似的,生怕她受了委屈,一直挑着拣着,还没许人呢。”黄嫂子压低声音对锦云说:“咱们老太太挺喜欢李姑娘的,说她孝顺、聪明……有一回还说想讨她当孙媳妇儿呢。”
锦云哦了一声。
黄嫂子不能多待,锦云手头也有事儿,两人就说了这些话,黄嫂子取了衣裳去了。锦云回了屋来,一边收拾归置东西,一边在心里思忖。
锦云伺候亿张氏快五年了,深得张氏的信重和欢心。张氏也隐约露过口风,说她行事妥当,将来不会亏待了她。
这话虽然没明说,可是锦云自己会琢磨。一起伺候太太的锦珠,比锦云大一岁。大奶奶有了身孕,太太就把锦珠给了大爷当了房里人。
锦云对朱慕贤的事情,自然多了一分关注。听得慕贤少爷有出息,她心里自然欢喜。慕贤少爷为人可比大少爷还强,生得也更好,也更有前途。
但是现在慕贤少爷的亲事,太太都不大做得主了——
原来锦云以为表姑娘会做自家的少奶奶。她那人脾气刁钻,不能容人,锦云也担心过。可是现在表姑娘另外寻了亲事,少爷将来娶谁,那可说不准了。也许会娶个脾气比表姑娘还大的?那可难伺候了。
各人心中都有一把盘算。
张氏歇了大半个时辰,锦云服侍她穿衣梳洗。张氏对着铜镜左右看了看,没有什么不妥,吩咐锦云:“去,让人问问老太太起身了没有。”
锦云应了一声,过了片刻回来说:“老太太已经起了。”
张氏最后对着镜子打量了一眼,迈步出了屋子,往老太太那边去。还没进院子,就看见两个有年纪的女人从那边过来,穿着打扮和一般的下人不一样。
张氏停下脚步,那边两个女人也看到这边有位夫人在这里,一边的妈妈说:“这是我们家大太太,才从京城过来。”
那两个婆子连忙过来请安。
张氏问:“你们是哪一家的?”
那两个女人说他们是石家来的,张氏点了点头。
又林把德林揪回屋去,布置他写十篇大字才能出屋子。德林哭丧着脸讨饶,嫌太多了。
“你自己说说,你这几天功课是不是都扔了?光想着玩玩玩。”又林板起脸来:“家里有喜事不假,可是读书才是正理。回头先生提书你背不出来,让你交字你也没有写,看罚不罚你。”
德林自知理亏,他平时还算是勤恳的,但是这几天有喜事,人多热闹,就分心了。
他耷拉着脑袋,翻开字贴,铺纸磨墨。又林在旁边看着,他开始的几个字写得还不太稳,显然心情也不平静。后头就越写越工整了,显然是已经静下心来了。
又林松了口气。
她也不想对着弟弟扮黑脸,可是这年头没有办法,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瞧刘书昭和朱慕贤,一旦考中了,那身份立时就不一样了。
爹娘这几日忙得很,顾不上这头,她不得不扮起黑脸来。
德林写完一张,又林拿起来看看,夸了他一句:“写得很好,就照这样写。我让厨房给你烧了你爱喝的粥,等会儿你写完字正好喝。”
对孩子不能一味强逼,也得适时的表扬肯定一下,这个道理又林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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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今天写得很不顺。
第一百三十一章
又林坐在一旁看德林写字,德林的字写得很工整。他学认字的时候,还是又林握着他手一笔一划教的。看今天他能写成这样,又林很有成就感。
等羹汤送来了,又林打开食盒看了一眼,里头是热腾腾香喷喷的核桃肉粥。
“过来吃粥,吃完再写字吧。”
德林这会儿倒认真起来了,头也不抬地说:“我写完这一篇字再吃。”
又林冷不防他来了这么一句,看他伏案握笔,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微笑。
还摆起谱来了!这孩子,说他贪玩吧,他认真起来也是挺专注的。到底是一天大似一天了,自己也知道用功上进。
“那粥给你放这儿,等下可记得吃,别放凉了。”
德林挥了挥手,看样子是很不耐烦:“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又林本来是要同四奶奶一起去东潭的——周榭出嫁,表哥娶亲,按情按理又林都是要去的。但是不巧李老太太这两天犯了咳嗽,玉林也肠胃不适。又林虽然也挂念周榭——可是等三日回门的时候,刘书昭和周榭都要回来,到时候还能再见面,这个倒不急。
李老太太喝着汤药,玉林倒是不用吃药,按大夫的话说,饿两顿清清肠胃就好了。所以她这两天只能喝一点清粥——所谓清粥,就是清的能照出人影儿,数得清米粒的粥。这种办法科不科学不去说,减肥成效倒是不错,玉林的小脸儿本来就小巧,现在更是瘦得只有巴掌大了。四奶奶不在家中,又林责无旁贷接过了担子,孝敬祖母,照料弟弟妹妹,同时还得兼顾着家里其他的生活安排。
又林从翠芝手里接过药碗,自己先尝了尝。再端给李老太太。
“唉,我都说没什么大碍,还一天几遍的喝这药汤子。”
又林微笑着,不为所动。就算李老太太这么说。药也得喝。人有了年纪,这起居上头更得当心。李老太太这咳嗽春天容易犯,每次都要缠绵许久。早年落下的病根,当时顾不得,现在上了年纪,早年欠下的债可都找上门来了。
李老太太喝完药,又漱过口。身子往后靠了靠:“要不是我又犯了老病,你这会儿该在你舅舅家呢。”
“没事儿的,反正我也不爱去。”又林说的是实话。虽然难得能去舅舅家,可是这会儿刘家办喜事,人可特别的多。不管认识不认识,熟悉不熟悉,见了都得招呼寒喧,说着千篇一律的客套话。小时候还好。可以借着年纪小躲过去。现在——待字闺中的女孩儿,感觉和待价而沽的一块猪肉差不多,被人问长问短。评头论足的。见面招呼完了必要说:“姑娘都长这么大了?该说婆家了吧?有人家了没有?”真是烦不胜烦。
李老太太笑,孙女儿的意思,她也听得出来。姑娘家大了,总被人这样说,自然不好意思。
“对了,听说隔壁好象是来了客人?”
“不是客人,听说是他们家大太太,朱公子的母亲从京城来了。”
李老太太点了下头:“偏巧我这两天身上不好,你娘也不在家。等过两日,请人到家来坐坐。”
又林笑着应了。
“玉林怎么样?”
“她已经好多了。郎中昨儿来看过了,说已经好多了,今天能进些饮食了。中午厨房做的鱼肉粥和炖鸽子蛋,没敢给她多吃,炖蛋就让她吃了小半碗儿,粥她没吃。可能是饿了两天,一闻着鱼肉味儿觉得腥气。”
李老太太点了下头:“有你在,你娘可省了不少心哪。”
“郎中让您多晒晒太阳,这会儿太阳正好,我扶您到院子里坐坐?”
“也好。”
暮春的天气里,风吹在脸上都是暖的,软乎乎的。天空又蓝又干净,象用水洗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