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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发怔地望着,虽然来人是谁,他还是没弄清楚,可是他却可以断定来人是个女的,因为来人身材纤柔,而且方才那只被自己所握的手,滑嫩异常,自然她是一个女的了。
想到此,他真有说不出的惊异,因为自己自从出道江湖以来,从未结交过什么红粉知己,尤其是此女如此对自己,分明种情已深,如果她不是花心蕊,那才是真正令人费解了!
就在他出神凝思的当儿,后殿同时有了些惊动。
原来智通老方丈,自接报有夜行人出入本寺的消息之后,他已在暗中留了意。
今夜,他坐禅方毕,正想亲自巡视一番,也正是他有这个意念的时候,他看见一条疾快的影子,如飞鹰搏兔似地,正自后殿上疾快地上了经楼横檐。
老方丈乃少林门下七十二高僧之一,自掌波心寺以来,因职高位尊,差不多的事,根本就用不着他管,武功也就搁下了。
可是这么说,并不是他不擅武功,在内功方面,他仍有极深的造诣!
此刻眼见于此,不禁大怒,当下一提僧衣,已穿窗而出。
露冷瓦滑,智通老和尚蓦地落足,差一点踉跄倒下身子,可是就在这一跄之际,他已挥掌打出了一掌菩提子,挟着一股疾劲之风,直向这夜行人全身罩过去。
老方丈同时口中叱道:“大胆贼子,你屡次三番探我波心寺,究竟意欲何为?今夜却要还本方丈一个公道来,你慢走一步,朋友!”
这老和尚倒真是动了肝火,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可是他身子决不停留,已用“燕子飞云纵”的功夫.倏起倏落地,已扑到了来人身后。
他猛地一挥双拳,喝了声“打!”向着夜行人后心就打。
夜行人似乎是急于逃奔,显得十分急躁,方才老方丈那一掌菩提子,也似有一二粒伤了她,她足下滑动着,已踩碎了好几块瓦。
老方丈双掌递到,忽觉眼前冷光一闪,耳闻得敌人一声娇叱道:“躲开!”
同时眼前剑光一闪,冷森森的剑刃,已至眼前,智通口中“唔”了一声。
他倒是没想到对方是个女的,更没有想到她会下手如此之毒。
剑势如电,快得无以复加,他也知道对方一手剑招名唤“出巢燕”,可是眼前这种情形,竟会令他感到难以回避!
他双袖乍然两下一分,凭着他数十年潜练的内功,足足把身子拔起了丈许高下,冷气耀目的剑光驰啸着自眼前闪过,艺高胆大的老方丈,也不禁激泠泠地打了一个冷战!
望着奔驰如飞的背影,智能和尚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低低地骂了声:“好女贼!”
在他获悉对方是一少女之后,他反倒生了不少顾虑,凭自己一个掌寺方丈的身份,自不便去追打一个坤客女性,再说方才那一剑,也使他有些心寒!
他沮丧地返回禅房之后,才发现右边僧衣大襟之上,竟被划了一道尺许长的口子。
这一惊,老方丈更是半天出声不得,试想对方在出剑前,如多进半步,自己岂不要在她剑刃之下开了膛了?好险!
天亮之后,全寺都惊动了,原来那女夜行客,在逃过了老方丈追拿之后,更是高潮叠出。
掌震刑堂弟子静玄,并剑伤释经大师慈威,后者因为阻挡过力,而遭致对方剑削右手三指,虽经智通老方丈连接上了,可是看来也不免落成了残废!
这么一来,全寺都不禁哗然大乱,尤其是负责保护全寺安全的达摩堂十二位弟子领堂大师慈金,都受了老方丈的严词罪责!
一夜之间,令这座平静经年的波心寺,起了极大的惊涛,全寺僧人无不把这扰乱本寺安全的夜行客恨之人骨,俱存下决心,要生擒她归罪。
事实上,全寺僧人,除了老方丈及那负伤的二僧人之外,竟无一人晓得来人竟是一个女客,而方丈本人也不愿对此有说明,可是暗地里,却把达摩堂领堂大师慈金及十二位弟子召进,详细说明来人系一少女,在动手之时,不可冒失,务必生擒,擒后老方丈要亲自审问。
慈金大师及十二弟子领命之后,倒是严格地在寺内布置了一番,因知来人是一个少女,他们在心理上倒是略略地放松了一些。
这消息在传人偏院养病的万斯同耳中之后,确实是吃惊不小!
他很明白,这个所谓的夜行客,也正是每夜在榻前细心照顾自己的那个人,这个女孩子,为了关怀自己,竟不惜闯下了大祸,竟敢掌震刑堂弟子,剑伤释经大师,把一所佛门善地,弄得鸡犬不宁,真是糊涂荒唐至极!
万斯同为此,担了一份不必要的心,对这个少女,也不禁生出了一些恼意!
因为寺内僧人,对自己恩惠非浅,尤其是老方丈以下各堂大师,为人都极为慈祥,自己养病经月,已为寺内添了不少的麻烦,此时这夜行人,竟一连伤了二人,大闹庙寺,弄得人人不安,这份责任,万斯同内心是要负的,因为他明白,这全是为了自己。
自那一夜之后,他可不能疏忽了,夜晚一直惊醒着,渴望能见到这来意不明的女客。
可是一连三天,竟是不见一点动静,万斯同这才放下心来。
因为他觉得这人闯下了大祸,大概是再也不敢来了,自己虽感内心有负她这一番深情,可是到底不明对方底细,也就乐得安下心来。
他的病,也可以说是大体痊愈了。
这一夜,大概天将四鼓的当儿,寺内响起了一片云板之声,声震云霄。
万斯同自梦中惊醒,耳闻得殿内众声鼎沸,有人高呼捉贼。
他不禁匆匆穿上了鞋,自枕下拿出了长剑,也顾不得身子尚未复元,蓦地推窗纵身而出,只见殿内众僧纷纷持着火把,东奔西跑,忙做一团。
万斯同剑交左手,右手略提大襟,身形倏地纵起,落向了正殿偏阁。
迎面踉跄驰来一名僧人,万斯同朗声问道:“师父受伤了么?”
这僧人单手扶着右膀,一只手已为血染红了,他似乎很是惊异万斯同竟有这种身手,当下怔了怔,说道:“万相公,是你?”
万斯同在彼此对话之际,已看清了来人是达摩堂门下最得力的一名弟子,他名唤静一,这时见他伤得颇重,不禁甚为难过!
他忙扶着他,纵下了殿阁,静一和尚咬牙恨声道:“想不到这个女贼,如此厉害!
相公,你不必管我,还是去前殿看看吧!”
万斯同不禁剑眉一挑,重重地在地上跺了一脚,问:“这女人在什么地方?”
静一和尚回头朝一边指了一下,一面咬牙忍着痛,这时已跑来了几个打着灯笼的小和尚,把他搀了起来,呼啸而去。
万斯同拧腰上了殿阁,一路纵跃如飞,直向静一和尚手指之处飞驰而去。
果然目光望处,正是几条黑影,打作一团,万斯同挺剑而上,并且高呼道:“师父们,你们暂且下去,待我来会会她。呔!”
他这么叫着,足下用力疾点,已猛扑了上去,就在这时,僧人群中,已有数人惊呼之声,纷纷负伤而下,那夜行女电闪星驰地直向寺外遁去。
万斯同高叱了声:“朋友你慢走一步,万某来会你了。”
他口中这么喝叱着,足下却是运足了功力,用“登萍渡水”的轻功绝技,吹牛皮嗖!
嗖!一连三四个起落,已紧逼在那夜行人身后。
这时候面对着那夜行人正面,倏起倏落地扑来了两条人影。
内中一人,尚留着白花花的胡须,用苍老的声音低叱道:“好孽障,今夜倒要看你往哪里跑?”
这是智通老方丈的声音,他口中这么叱着,已用“云龙探爪”的招式,陡然直向对方打去。
几乎是同时,他身边的那位达摩堂的领堂慈金大师,也出手击敌,他掌中是一柄月牙形的方便铲,此刻已自抡动,发出哗啷啷一阵闹耳的声音,直向这夜行人拦腰折去。
夜行人娇叱了声:“和尚,不要逼人太甚!”
她口中这么大声叱着,身形却风车似地一个疾转,掌中剑平直着一旋,耀出一道环形的光墙,只听是‘“呛啷啷”一声大震,慈金大师抽铲而退。
万斯同也正在这时赶了上来,他哼了一声:“女贼也太猖狂!看剑!”
掌中剑点起一点银星,直取夜行人左膀,同时老方丈右手“贯穴手”兜足了内力,直向这女客后心击去,两股劲招之下,夜行女再想从容脱逃,只怕是万难了。
可是她那一身超人的轻身功夫,确实罕见,只见她莲足猛点,身形荡起。
这时候,万斯同等三人,才发现是一个头系青绸,面蒙黑纱的少女。
因为那一袭黑纱,使万斯同看不清她的真面目,不禁纳闷异常,他倏地抽剑后退了一步,低叱道:“朋友,请你报一个万儿吧,来此究竟意欲何为?快说!”
老方丈也拧身而退,单手捋须,冷哼道:“波心寺与你究有何仇?你屡次三番来此胡闹?”
夜行人发出了一串冷笑之声,右手“苏秦背剑”,后退了几步,她左手拢向怀中,似乎抱持有物,倏地用剑指向万斯同,冰冷地道:“你的病还未大好,不宜劳动,这几个和尚欺人太甚,姑娘要给他们一些厉害!”
才言到此,慈金大师已厉叱了声:“着!”振腕打出了四粒铁莲子。
夜行女长剑飞舞,叮咚声里,已把四粒铁莲子磕飞半天。
只见她楚腰轻扭,似乎有意卖些能耐,掌中剑“扇点秋萤”,点出了两朵剑花,直向智通老方丈及慈金大师二人面上点去,却单单放过了万斯同。
可恨万斯同一时呆笨,竟未能体会出美人青睐,一心想要剑下立功。
他见机缘凑巧,霍地向前一垫步,恰巧这姑娘为慈金大师方便铲逼得身形腾起,上下不接,老方丈倒是碍于身份,暂时袖手旁观。
万斯同猛然叱了声:“女贼休走!”
只见他身形霍地向前一伏,掌中剑“举火烧天”,猛然向上一举,就势展出了他天南派的得意剑招“三环套月”,唰唰唰!绕起了三圈剑光,直向夜行女全身绕去。
那姑娘一心对付慈金大师,尚要分心一旁的智通老方丈,怕其突然出手,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万斯同竟会对自己骤下毒手。
待其发觉,不由惊得“呀”了一声,一时花容变色,正巧慈金大师的方便铲,也长虹贯日似地划到,她急匆间足尖踢开了飞来的方便铲,娇躯猛地一个疾滚,长剑护住了整个上身。
可是万斯同仍然是伤了她了,还算他剑下留情,未敢全剑递出。
只听得她“哦”了一声,身形如断了线的风筝似地,飘至一边瓦面,全身摇摇欲倒!
“万斯同,你……你……”她口中这么说着,那左手抱持的东西,悉瑟地散了一瓦。
老方丈叱了声:“拿下她。”
慈金方自抖铲而上,却为万斯同用剑拦住了,他惊异地问道:“姑娘你……,到底是谁?如何知道我的名字,你……你来此何为?”
姑娘全身颤抖成了一片,小蛮鞋一跺瓦面,猛地转身蹒跚而去,她口中尚自娇声道:
“你别叫他们追我!让我走。”
慈金大师一抖方便铲厉哼道:“好孽障,你还想逃走么?”
他说着向下一塌腰,正在抖铲而上,却为万斯同一把握住了。
慈金怔道:“少施主是为何?莫非任她逃走么?”
万斯同望着她渐远的背影,苦笑道:“她已受了我的剑伤,任她去吧!”
这时一边的智通老方丈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万相公既如此说,不妨暂时放过她算了。好凶的姑娘,老袖如此年岁,还是第一次见过!”
万斯同这时走前几步,见现场方才从那姑娘手中所遗落的东西,竟是一大捧鲜花,还有几件衣服。
他捡起了那几件衣服,不禁面上一红,原来竟是自己之物,他立刻明白了,只是痴痴地朝着方才姑娘遁处发呆,心中追悔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