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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北凡惊得抽了口气,突然冲上前扶着云若的肩,凝重的看向她道:“小云,别怕,哥哥在,究竟发生了什么?”
云若微怔,想了许久,然后摇摇头说:“我,不是太懂……宏嘉说,让我留下好的回忆……”
小云若越说声音越拧巴,眉心也跟着拧在一起。
总之,宏嘉说了许多她不太懂的话,也有很多她没有听的很清楚,但唯一知道的,是自己心口有种莫名的感觉。
不经意抚上心口,云若静静垂了眼眸,启唇,喃喃而道:“好疼……”
心,好像被开出了一个口子,好疼,好疼。
而后她便沉默,不再多说,似乎陷入了另一种思绪。
而宁北凡则是几乎已经停了脉搏,脑中不停萦绕着几个关键之词。
七岁孩子不懂的事、好的回忆、好疼……
好疼……
好疼?!!!
这……这是对一个“七岁”的孩子做了什么禽。兽之事啊!!
“啪”的一声,宁北凡将右手狠狠捂在了自己的脸上,一阵懊恼之色犹然起,然后他用力吸了一口气,突然上前抱住浑身湿。透的小云若,在她耳畔道:“别怕,有哥哥在,把刚才之事忘了吧。”
宁北凡字字真挚,被他拥在怀里的云若轻轻眨了两下眼眸。
她何时说过,她怕了?
许是哥哥有什么伤心事吧,所以其实是来想让她陪着的。
思及此,云若稍稍宽了心,而后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宁北凡的后背,暖暖一笑,道:“别难过,笑一笑就好。”
宁北凡心上一紧,拥的更加用力。
他的小云,竟然还在安慰他。
这是多么温柔的孩子啊……
“好,哥哥笑,你收拾收拾,哥哥待会就回来,然后带你去看彩灯会。”
说罢,他长舒口气,眸中显出了些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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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顿好了云若,宁北凡重新从天字号房出来,此时外面的天色似乎已经有些昏暗,当是已经进入了夜晚。
客栈内一片漆黑,没有点灯,而且也看不见任何一个人,只有两个布衣打扮的侍卫在门口守着,看来是已经将店家买通,包下了整个客栈落脚。
忽听酒坛落下的声音响起,宁北凡急忙看去,终于是找到了正在独自一人喝着闷酒的夏侯靖。
且见他借着渐渐落下的月色,正单脚跨在长椅上,按他最喜好的方式,一手提着酒,用力的狠灌了自己一口,被散下的长发落在肩旁,随着他每一次的仰头,摇过微微的轻弧。
幽夜之下,宁谧无比,唯有酒声散开,缱绻了一方响动。
宁北凡眸子一沉,即刻扬步向着夏侯靖走,脸上布满了阴霾,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夏侯靖听了脚步,也感觉到了一阵来势汹汹,可似乎懒得理会,仅是独自又喝了一口,望向外面终于露出的残缺半月。
脚步止,宁北凡看看四周,指尖微扬将站在门内的几个随行侍卫遣去外面,带了门,掩住了一方明亮,也遮住了夏侯靖正凝望的月。
真是有眼力见,他看什么,这丞相就遮什么。
夏侯靖眉心微动,侧眸冷冷瞪了眼宁北凡,似是在责怪他打搅了他赏月的好心情,然后他又冷哼一声,径自灌了一口酒,抿动唇上染上的润泽,似乎不愿放弃任何的甘醇。
“皇上,微臣有话想与皇上探讨一下。”宁北凡开口,而后径自搬了个长椅,自觉坐到了夏侯靖的身边。
如此,倒像是夏侯靖还未登基时,两人称兄道弟之际所处的景象。
许是早已习惯了宁北凡的“犯上”,夏侯靖并没有去在意他的行径,而是扔开了空酒坛,准备去桌子上够另一坛新酒,同时放了一个字:“说。”
闻言,宁北凡轻笑一声,脸上堆起了眯眯笑意,道:“皇上要先恕臣死罪,臣才敢说。”
指尖蓦然一顿,夏侯靖拧着眉,有些好笑的看向一脸认真的宁北凡,“怎么,这时候突然要谏言吗?”哼声一笑,动了下下颌,“免你死罪,有话快说。”
醉意微起,听听就罢,他想着,利索的掀开了新酒坛的红纸。
谁料尚未将其完全打开,就听宁北凡忽然冷了脸,咬牙切齿的低言二字:“衣冠……”还有二字,宁北凡在口中摩挲半天,最终还是没吐出来,许是知道自己若是真的道出,人头便要落地了。
愤怒是自然,命,还是要惜的。
然,虽然宁北凡四字只说一半,但是但凡长了脑子的人都知道后面究竟要接什么,俊眸突然动,手上酒坛险些就碎了。
且见夏侯靖索性起了身,脚下猛的踹上了方才自己坐的长椅,只听“砰”的一声就撞向了宁北凡身下的那椅子,这一下极狠,几乎将两个椅子都撞得碎成片片。
幸好宁北凡还算敏捷,急忙从椅子上跳下,否则两个椅子相撞之处,很有可能碾碎他辛辛苦苦呵护多年的命根,可没等他喘过气来,自己衣襟旁的彩穗就被夏侯靖捏住,蓦地一拉,就把他拽到了跟前儿。
“宁北凡,你吃了豹子胆了,敢如此与朕说话!”夏侯靖本就心情不好,刚好找了个送上门让他发泄的,眸子霎时划过一丝冰冷,慑然之气突然迸射开来,几乎将整个客栈都笼上了一层阴霾。
既然打不过,也就不在躲,宁北凡也是凝了眸,狠狠说道:“君无戏言,皇上已经恕臣死罪,有道是忠言逆耳,皇上可是要做昏君吗?”
“忠言逆耳也要看你要谏言什么,刚才那四个字足以让你满门抄斩!”
“啊哈,臣刚才只说了两个字,剩余二字皇上自己对入,许是皇上心虚,与微臣何干?”
“宁北凡!!你别再给朕绕圈子!”
“好,那臣就直说!”宁北凡倏而拧眉,然后说道,“皇上究竟对慕云若做了什么!”
听到“慕云若”三个字,夏侯靖指尖微顿,眉心顿时蹙起,“慕云若怎么了?”
“皇上吃都吃了,还不认账?”宁北凡咬牙。
闻言,夏侯靖身子一僵,是他醉了吗,为什么听不懂这奸佞说的话?
俊眸微动,努力在心中消化着宁北凡的指责,倏然一顿,冷不丁的笑了一声,然后便松了手,慵懒的向着来时那方走去,顺道拽回了长椅,坐下,然后继续掀自己的酒,仿佛是觉得多与宁北凡说一句,都是在浪费口舌。
“皇——”气势上突然的变化,令宁北凡也有些措手不及,而当他看到夏侯靖那平静的神情后,也稍稍有些疑惑,“不是这样吗?”
“朕还没那么饥不择食。”夏侯靖冷语,瞥了宁北凡一眼,然后将手上的酒突然就顺着桌子滑给了他,“大不敬之罪,罚你陪朕喝酒,否则明天朕就摘了你的乌纱。”
听到是自己误会了,宁北凡安静了一会儿,这才倏而笑出了声,然后坐在椅子上。
结果这一左一右,一同喝了几口酒。
君臣多年,许是第一次追回那年少时的记忆,快速的争吵,快速的笑开,快速的冰释前嫌。
半响,宁北凡再度开口,“皇上,如果是微臣误会了,但是还是发生了什么,否则皇上不会在此喝闷酒,对吗?”
这一次,夏侯靖没有急着回答他的话,而是安静的又喝了两口酒,深邃的黑眸中不知究竟在远方的何物,或者说,也许什么也没有看,什么也看不到。
看到夏侯靖似乎并不想提及方才在房中之事,宁北凡也不再多问,也对着夏侯靖所看之处,安静的喝了一口酒,然后长舒一口气,道:“皇上此行一定要路过齐河镇,是因为那个传言吧。”
夏侯靖手上一顿,侧眸看了眼宁北凡,半响,又是径自喝了酒,待又灌了两口,才接道:“北凡,你有什么事,瞒着朕吧。”
宁北凡渐渐垂了眸,俊脸上显出了一分挣扎,放在酒坛上的指,也不由的收紧。
“若是微臣有事没对皇上讲,那一定有微臣的苦衷。皇上如今想将这件事查出来,若是真的有了结果,那……皇上有想过,慕云若将会面临怎样的痛苦?”
“慕云若……”夏侯靖的声音渐渐淡了下来,心绪似乎真的有些凌乱,“如今的慕云若,什么都不会懂,又岂会有痛。这样的她,或许是唯一让她能活下来的方法。”
“是啊,活下来,然后一辈子,依赖着皇上,却得不到皇上任何的回应,对吗?”宁北凡开口,语气中渐渐的渗透了些痛楚,“就算小云一辈子是这样,就算小云要从七岁重新开始,但是十年之后,二十年之后,小云还是会变成慕云若,还是会知道男女之爱。皇上敢保证,慕云若不会再爱上皇上吗?皇上敢保证,皇上不想让她爱上皇上吗?皇上——”
“够了!!”夏侯靖突然开口打断,俊眸中充斥了一种动摇,手缓而慢的捂上心口,似乎又是一阵痛楚袭来,“那你说朕要如何,关系到东卫大事,朕不可能放走慕云若,唯一的出路,就只能让她一辈子与朕一起,在宫中开始,结束在宫中。除此之外——”
“皇上。还有一个方法。”宁北凡倏而起了身,走到了夏侯靖身边,然后就这样没有任何征兆的掀开下摆,跪在了地上。
夏侯靖不解,但是却感觉宁北凡此番话,似乎说的极其认真,于是问道:“还有……什么方法?”
且见宁北凡苦涩的咬咬唇,然后抬眸看向夏侯靖,“将云若,赐给臣。”
那一霎,夏侯靖的深瞳猛的一缩,突然就从椅子上站起,周围的一切都因为这一个猛然的起身被撞错开来。
窗边一阵凛风吹入,将桌上的红纸慵慵懒懒的吹去了地上,而后若樱花瓣散落。
房中,似乎陷入了一种特别的寂静之中。
“宁北凡,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夏侯靖忽而开口,声音透着寒冰,几乎字字成诛。
宁北凡抿唇,然后清晰说道:“知道。”
“慕云若可是后宫的女子,是朕的女人!你可知道?”夏侯靖又道,声音一字比一字沉重,齿间力道也一字比一字咬的更狠。
“臣,知道,也知道这种请求是大罪过。但是——”宁北凡垂了眸,犹豫半响,接道,“慕云若,同样也不同于其他后宫女子。这件事,臣也思考了许久……臣猜想,方才那种境况,若非是皇上要了慕云若,那便是慕云若倾慕皇上,而皇上避开了云若。这份情,早晚是要有个了断,皇上也决然不会回应现在这个云若,与其相互折磨,不如将云若赐予臣,入住丞相府。如此,没人敢造次欺侮云若,云若也会被保护起来不至被人盯上,而且,臣也会善待云若,让云若爱上臣,如此,更是可以帮皇上,将这段皇上不想再沾染的情感斩断干净。”
宁北凡说这句话的时候,眸子从未离开过夏侯靖的双目,纵然那深邃的黑色变得愈发寒冷,但宁北凡却似乎是铁了心要做这件事。
如果说方才那阵混乱是他与皇上稍稍逗了趣,那么现在,就是绝对的认真。
而且,他并未说谎。
但凡皇上和慕云若在一起,总有一天要两败俱伤,这几日他也看出来了,皇上身上的忘情丹渐渐因着云若的出现在淡化,这才仅仅几日而已就已如此,也就是说如果继续下去,说不定真的会重蹈覆辙,若非如此,换个结局,那也有可能在之后的某一天,当皇上对慕云若失了耐性,也许真的让她成为刀下亡魂。
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