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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南江道:“那么有几句话,相烦转告。”
祝永岚道:“老夫当一一转告那黄衫客。”
柳南江道:“方才尊驾曾说,那黑衣蒙面人就是‘情圣’柳啸吟。”
祝永岚道:“娃儿以为不是吗?”
柳南江道:“在下认为尊驾说得不错。”
祝永岚道:“那就对了。”
柳南江道:“他已承认凌菲姑娘在他手中,同时要在下转告费衫客不必以凌姑娘之安危为念,不得穷追,他保证凌姑娘不受任何伤害。否则,凌姑娘性命不保。”
祝永岚棱目一睁,道:“他是这样说的吗?”
柳南江点点头道:“不错。”
语气一顿,接道:“他还向在下透露了一个机密。”
祝永岚探过头去,低声问道:“什么机密?”
柳南江放低了声音道:“他所以要劫持凌菲姑娘,目的在逼使凌姑娘的父亲出面。据他说,‘关中一龙’凌震霄尚健在人间。”
说完之后,柳南江不禁吁了一口长气,其实,黄衫客就是凌震霄的化身,将这一消息转告他,由他去自作主张,而且并未在祝永岚面前露出任何口风。
祝永岚却沉吟良久,才喃喃说:“凌震霄尚健在人间之说,老夫还是首次听闻呢!不过此话出自柳啸吟之口,就十分可靠了。”
语气微顿,接道:“如此说来,柳、凌二者之间可能有什么恩怨纠葛了?”
柳南江冷声道:“事不关己,何必妄作论断。”
祝永岚面色一讪,冷哼道:“娃儿辞锋好利!”
柳南江一挥手,道:“话已说完,尊驾请吧!”
祝永岚道:“待老夫与那黄衫客之间的恩情结清之后,老夫还要和你这娃儿会上一会,日下娃儿还是少放狂言为妙。”
柳南江道:“但愿尊驾能活到那个时候。”
祝永岚沉声道:“娃儿少说呢话,可曾见过欧阳白云的行踪?”
一语方落,突然一个青衫老者出现在他们二人面前,向祝永岚一拱手,道:“老朽欧阳白云,何劳尊驾动问?”
正是与柳南江对奕一局的老者,柳南江倒来感到吃惊,然而祝永成却大大地一骇,愕神无话。
欧阳白云来得突然,却非偶然,他与柳南江约在酉、戌相交会面,迟迟不出,待至祝永岚说到他时再现身,可见此老早在人群之中窃听他们谈话。
不过,柳南江明白此老暗动心机是对付祝永岚,而非对他,所以也就乐得按兵不动。
祝永岚凝注对方良久,发现欧阳白云脸上并无煞气,心中稍微一宽,嘿嘿笑道:“尊驾就是那位棋道高手‘棋圣’欧阳白云吗?”
欧阳白云拈须微笑道:“老朽也就是曾经杀死兰百五十九人,以他们的脑门锁骨凑成一副棋子儿的欧阳白云,想必尊驾也曾听说过?”
祝永岚仍是嘿嘿笑道:“幸会!幸会!”
欧阳白云笑色一收,冷声道:“请问尊驾因何提到老朽名?”
祝永岚道:“尊驾乃三圣之一,目下江湖传言,三圣俱以复出。听说柳相公日前曾遇一位棋道高手,老朽私心忖度,那位棋道高手可能就是尊驾,故有此问。别无用意,尚请勿怪是幸!”
他转圜得倒也不错。不过,柳南江却不大明白,凭祝永岚那套“风林十八掌”,对欧阳白云似也不必如此低声下气。
欧阳白云突又一笑,道:“原来这样!”
拱手一礼,接道:“那么,请教尊驾大号?”
柳永岚道:“老朽祝永岚。”
欧阳白云道:“据老朽所知,武林中无此人物。”
祝永岚不禁一愣,半晌,他才嘿嘿笑道:“那是自然,老朽乃一无名小卒耳。”
欧阳白云道:“那是尊驾自谦!”
冷电般目光将对方一扫,接道:“看尊驾目光如电,太阳穴高高隆起,分明是一成名多年的武林高手,想必方才见告并非真名。”
祝永岚面色不禁一寒,微退半步,沉声道:“尊驾何出此言。”
欧阳白云道:“尊驾既能过问老朽,老朽就不能过问尊驾?”
祝永岚道:“尊驾说话未免太强辞夺理了。”
欧阳白云笑道:“好!就算尊驾姓祝吧!”
语气一顿,接道:“老朽本无意偷听尊驾与这位相公的谈话,却凑巧听到了,尊驾今夜可是要与那黄衫客会面?”
祝永岚微微一愣,道:“尊驾也认识黄衫客吗?”
欧阳白云道:“久闻其名,未睹其面。想请尊驾带个口信。”
祝永岚道:“老朽当代转达。”
欧阳白云道:“久闻黄衫客素有天地通之号,因此老朽想邀他前来长安下一盘棋。”
祝永岚道:“一定代为转告。”
欧阳白云一拱手,道:“多谢!改日当奉喝上几杯。”
祝永岚也拱手回礼,道:“多谢盛情,老朽告别了!”
说罢,转身离去。
但他却暗中以传音术向柳南江说道:“娃儿!盯牢这老家伙,黄衫客在天明前或可赶来长安,到时会去客栈找你。”语音一落,人已去远。
柳南江赶忙向欧阳白云深深一揖,道:“果然是欧阳老前辈。”
欧阳白云道:“相公乃无尘大师高徒,老朽哪里敢当如此大礼。”
语气一顿,接道:“何况老朽此刻有求于相公,该受老朽大礼一拜才是。”
说罢,转身拜去。
柳南江一把将他托住,道:“晚辈消受不起!”
欧阳白云只得作罢,一挥袍袖,道:“那么恭敬不如从命了。”
柳南江道:“前辈,我们寻一僻静处详谈吧!此处人多声嘈。”
欧阳白云接道:“就在这里三言两语了结,也不必再费事了。老朽一双眼睛尚未昏花,这开元寺前恐怕再没有武林中人了。”
柳南江道:“晚辈遵命。”
欧阳白云放低了声音说道:“老朽将事一旦说明,相公一定大感为难。”
柳南江心念一动,微笑道:“古人云:君子不强人之难。晚辈猜想前辈绝不会将为难之事加诸在晚辈之身,前辈不过是让晚辈吃惊罢了!”
欧阳白云先是一愣,继而笑道:“武林中有评论,说相公性情木讷、耿直。然而据老朽看来,相公却极富机智。想必数月江湖历验,已善于用机智之妙一出就将老朽套住了。”
柳南江道:“晚辈不敢。”
欧阳白云道:“老朽所托之事,目的在造福武林。”
柳南江道:“那是义不容辞之事,何须前辈相托?”
欧阳白云突又将笑容一致,正向道:“然而这其中又夹着老朽一件私事,因而虽有堂皇正大之理由,却又难免落人口实。”
柳南江道:“前辈既然敢以重任相托,就是对晚辈十分信赖,还是请直言吧!”
欧阳白云道:“老朽原指望三言两语了结,看来还得从头细述。咱们换个清静地方详谈可好?”
柳南江点点头,道:“悉听尊便。”
欧阳白云一甩袍袖,领先下了寺前台阶,柳南江趋步相随。
二人穿过寺前广场上的熙攘人群,过北曲,临鼓楼,登上了一家背街的幽静酒楼。
这家酒楼的座头不多,加以天寒地冻,客居长安的行商少之又少,本地人绝不会在这般时候还有兴致上酒楼专喝几盅。
因此楼下的座头上喝羊杂汤泡馍的人虽然不少,楼上雅座却无一个客人。
欧阳白云仿佛是这儿的常客,凭他身上那件青布大衫就绝对不够上楼吃菊花三羹大火锅的格。
但他二人方一进门,堂倌就满脸笑容地往楼上迎。
入座已定,四周围上缀得花团锦簇的屏风,那堂倌哈腰请示,道:“您老可是来个老样儿?”
柳南江更证实了自己的判断,欧阳白云是这里的熟客,他一个人绝不会上这儿来打尖:
即使来,也用不着摆这种谱。那么,和谁来呢?而且来此还绝不止一次?
他心中在思念打转,目光却故意在那四扇屏风上瞟来扫去。
欧阳白云似乎全不在意,拈须吩咐道:“菊花三羹大火锅,外带三斤西凤酒,若是到了上门关店的时刻,尽管照常。咱跟这位相公得好好叙上一叙。”
堂倌连连点头,道:“二位请慢用,即使到鸡唱天明也不打紧。”
说罢,躬身而退。
柳南江道:“前辈是这儿的熟客吧!”
欧阳白云呵呵笑道:“谈不上多么熟,倒是来过几次。别看这儿小,三羹大火锅的选料都是上品,真滑嫩鲜美已极。”
接着又笑道:“一份锅只不过纹银五两而已,加上凤翔悬的名酿,七、八两银子就下来了。”
柳南江道:“一份锅要五两银子?”
欧阳白云白眉一掀,道:“难道相公还不曾尝试过这一道味?”
柳南江摇摇头,道:“说来寒伧,的确不曾吃过。”
欧阳白云颇似一个老客,显得津津有味地说道:“这三羹大火锅最主要的就是羊羹、鹿羹、雀羹。西北草原丰盛,羊、鹿俱都肥嫩已极,倒算不得是什么珍品,咱独雀羹一味却得之不易。”
柳南江道:“所谓雀羹,是否雀鸟之肉所作?”
欧阳白云道:“不错。”
柳南江道:“那又难在何处?”
欧阳白云道:“相公可知这淮雀是哪一种雀鸟之肉所作?”
柳南江道:“山雉为食中最具美味者,想必是制作雀羹的佳品了。”
欧阳白云连连摇头,道:“错了!错了!目下长安各酒楼都在卖菊花三羹大火锅。一般都是以家禽之肉制作雀羹,用山雉者已经算很讲究了,唯独这儿才是道地的上品。”
柳南江道:“原来食道的学问也很深。”
语气一顿,老者接道:“雀羹是用斑鸠之肉所作。一过重阳,斑鸠最为肥嫩。在终南山麓,几乎每棵树上都有斑鸠之巢,本不甚出奇。偏偏这三羹大火锅要到腊月才上市。这时候,大雪早降,道途封冻,斑鸠群也不知躲到哪儿去避寒了,焉能不名贵哩!”
柳南江道:“如此说来,就是卖五十两银子也不算贵。”
二人尽在闲聊,热气翻腾,大盘、小碗,花样繁多的菊花三羹大火锅也端上了桌。
堂倌为他们二人斟上了酒,才退了下去口
欧阳白云端起酒盏来举了一举,喝了一大口,吁出了一口长气,道:“武林之中,有一个人最喜爱吃这一道美味。不但爱吃,而且还能亲自下厨,作出来的味儿别人谁也比不了。
老朽这许多年来,一到冬天就想起了那种美味,自然也很想念故人。”
柳南江问道:“不知是哪一位前辈?”
欧阳白云道:“说来也巧他与相公同姓。”
柳南江振声道:“莫非是柳啸吟先生?”
欧阳白云点头道:“是他,恕老朽冒问一声,相公与他?”
柳南江抢着说道:“只是同宗而已。”
欧阳白云语气幽然地说:“弹指又是不少年过去了,一直没有故友信息。前些日子听人传说,他能破此局,却想不到引来了相公。”
柳南江道:“恕晚辈冒问一声,凌晨在我客栈上房窗外……”
欧阳白云接道:“正是老朽。并非有意在外窃听,而是发现那位小姑娘身怀老朽所输给柳啸吟的棋子,因而探上一探。”
柳南江道:“那位怀有棋子的姑娘,正是柳老先生的女儿啊!”
欧阳白云白眉一掀,道:“老朽不曾听说故友有这么一个女儿啊?”
柳南江道:“原是庶出,续统在前辈睽别之后。因而前辈未听说过了。”
欧阳白云拈须叹道:“真是一个情种,想必那位如夫人超尘脱俗,才能生得出这样一个秀美绝伦的女儿了!”
柳南江道:“在下也曾见过那位柳夫人,的确风范绝佳。”
欧阳白云连吃几口茶肴,呵呵笑道:“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