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矿山就是金山银山,不仅冶铁炼兵,还有驻军,朝廷更看重的是单家的态度,西南五大宗族不服教化,总是陛下的心病,单家带头臣服,自然有说不尽的好处。他这秦州府还指着单家的税钱过日子呢。
都说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高晋在泰州才四年,魏林在此却有十多年了,虽是入赘单家,可他的本事着实不小,单家的生意如今遍布西南,连山中村寨都有单家的粮铺,若哪天单家给他们都断了米粮,另外那四家都得上山挖树皮子去,天天守着自己山头吵吵,做猴子能成精吗?真是想不开。
“可老爷,那文清逸是个刺头儿,上次给您惹的麻烦不小,没将他重打五十已经是给了那魏林脸面,怎么这回还敢来?”
高晋叹了口气,方才刚说了“天下太平”是他的为官之道,文然就是那个不太平,毕竟是文家公子,文氏就算褫夺了仪国公的尊号,不还有文远峤那户部尚书,瘦死骆驼比马大,真打死了文然,他高晋还不得填命?若不是魏林遣人来说,他还差点铸成大错,这个人情他还欠着呢。
原以为,这文家少爷撂在卞城,他不闹事,高晋当看不见就成了,怎想得到,新任的徐州节度使还能问起来,这位安迅安大人也是神神秘秘的,不往徐州走马上任,在卞城倒住下了,说是为了樊府的琼林宴,要拜会一下郭老,京城水深,他可不想掺和,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好得不得了,赶紧把这尊大佛送走才是正道。
“啧,就你问题多,去去,准备好茶,闲话莫多,叫底下人也把嘴都缝起来,谁敢乱嘀咕,打死不论。另外,你到外面守着,安大人一回来就请过来。”
王总管赶忙应下,他就再蠢听见“打死不论”也不敢再废话了。
不多会儿高晋到了后衙,满脸堆笑地迎出来:“魏老板、文先生,稀客稀客,快请坐。”
“高知府百忙, 我们实在叨扰。”
“哪里哪里,文先生肯大驾光临,还得多谢魏老板呐。”
文然向着高晋一揖,虽然他看不上高晋这人,但礼数还得周全:“草民拜见知府大人。”
“文先生快请坐。”
小厮端上了新茶,高晋摆摆手让人都退下,这才好说话。
魏林笑容不该,客气说道:“一连两日来打扰高知府,还望高知府莫怪,中秋眼看就到,魏某略备了些薄礼,还望能给高知府添些喜气。”
“瞧魏老板客气的,如此便多谢了。本官将在既望日于春风楼摆酒宴请乡绅,与民同乐,还望魏老板赏光啊。”
“高知府厚待,魏某怎敢扫了高知府的兴,自然是要去的。”
二人寒暄了几句,魏林便将正题拉了回来:“不知安大人可在?安大人初来,又是中秋,魏某也未安大人备些了节礼。”
“啊,这倒是不巧,安大人一早便出城拜会郭老去了,尚未归来,不过看时辰,也该要回了。”
宋怡临在屋脊上听魏林和高晋来来回回地相互吹捧,耳朵都听疼了,文然仿佛不在屋内,除了呼吸声竟没再多说一句话。眼看日上中天,宋怡临有些晒得慌,若有人抬头看,这么大个人必然是藏不住,幸好日头毒晃眼睛。
安迅没让文然等太久,轿子一落地就被王总管请进了后衙。
安迅年过四十,须长二尺,眉目舒朗,颇有威重,但与文然想象中的军中大将正是截然不同,双目中毫无杀伐戾气,倒是很有文人气度。
客套了几句,安迅的目光始终在文然身上打转:“文公子才绝天下,安某在京中时无缘一见,没想到居然能在卞城与文公子结交。”
“安大人抬举,清逸不过是读过几本书,哪里敢妄称才学。”
“哎,文公子莫要妄自菲薄,当年陛下就赞赏有加,前些时候还提过文公子,还向文老问过公子的病情。”
文然离京时,文氏对外称说文然重病,送回老家修养医治,但风言风语都说文然是与人私奔,还是个男子。
陛下竟会在安迅面前问起?还是文老要他带话?
文然一时还想不明白。
“清逸病已大好,不敢惊动陛下挂怀,书中读来终觉浅,四处游历方不枉经年苦读。”
安迅微笑着点头,捋着美髯笑道:“如此文老当怀安慰。”
“清逸愚鲁,安大人似乎与祖父交好,从前不曾拜会安大人,是清逸失礼。”
“哪里哪里,安某常年在军中,一年前才调任兵部,原先久仰文老高崇不得亲见,自然也无缘与文公子结识。”安迅也不绕弯子了,直言道,“临行前,文老提及公子,不免有些惋惜,公子才学无双,若有心参加明年春试,必定金榜题名。”
文然皱了皱眉,这意思……让他考科举?
高晋亦是一愣,安迅这话肯定不是闲话家常,科举三年一次,文然曾是太学生,原本不考科举亦能由太学推举直接补官,现在他离京,若想考也可免乡试、会试,那便是要回京入朝。
但这样的事情,何须安迅一个外人来说?更何须在他高晋的面前说?
难不成……?
西南偏僻,向来是五大宗族推举族人科考,考不考的上都能举个官,不然直接买也行,所以西南一向都是大宗族的天下,难不成,安迅这个节度使不仅要治军,还插手科考?那还不地动山摇啊?!
安迅才去拜访了郭老……还有明日那琼林宴!
高晋咽了口唾沫,自己好像察觉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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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这坑越来越大,越来越复杂了……
第63章
宋怡临和文然回到无忘斋已是午时,魏林没再管他们,任他们二人在晁云楼用午饭。
多福说魏楚越已经回来过了,却不在晁云楼,人在哪里又不晓得。
宋怡临又问了秦棠人在何处,多福说送回小院了。
宋怡临和文然只能在晁云楼等着。
文然自府衙回来后心事更重了,这安迅真是见还不如不见,说了许多闲话,宋怡临却想不明白他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可文然这般发愁,该是听明白的了。
宋怡临问了,文然只摇头,说容他再想想,急的宋怡临连连叹气又不知能做什么,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文然更是没吃几口。
“走,陪我出去找糖葫芦吃。”宋怡临猛地将文然拉起来,力气用的不大,不过文然一直出神,被他一拉一个踉跄,竟就这么轻易地栽进了宋怡临的怀里。
宋怡临揽着文然站稳,在他耳畔低声笑道:“光天化日的,文先生莫着急,我们回去再亲热。”
文然被宋怡临的话熏得脸红,宋怡临才大笑出声,真是情话说了无数遍,可文然总会脸红露出娇羞,像天边的霞流光溢彩、万千变化,实在好看得挪不开眼。
文然脑子里方才还是一团乱麻,被宋怡临一搅和,瞬间就空了,方才是想到哪里了一下全不记得,不待他收回心神继续想,宋怡临拉着他就走:“那日在小胖爷那处吃了口糖葫芦,我想了好几天,今儿得空,一定要吃。”
“……那是哄孩子的。”
“文先生就当哄哄我呗?”
“可……我们不是还得等魏少回来?”
“没事没事,他什么时候回来都不晓得,等他回来了,让人给我们传个口信便是了。”宋怡临突然站定,文然差点没站住,往前冲了半步被宋怡临拉了一把,听他忽而严肃起来,“若你不开心,也不必与他说,咱们就当没去过,什么都不知道,魏少不会说什么的。”
文然怔了怔,微微点了点头,莞尔:“先给宋哥买糖葫芦。”
“好!”
宋怡临开开心心地拉着文然去寻糖葫芦了,魏楚越却非常不开心,他被师父韩牧川带到了城郊,考校剑法,捉对拆招。
习武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魏楚越平日里懒散,但剑法却不曾落下,每日一个时辰风雨无阻,即便是被关在樊府时,无法演练招式,调息运气也不曾断过。
与人比斗动武魏楚越从未输过,可面对韩牧川,他又从未赢过。
魏楚越动手不喜欢出十成力,一般使出了七成左右,若还不能赢,他便扭头走,若是必输的局面,他更要避开锋芒、韬光养晦,决不会送死。他永远只打有把握的仗,永远只站在高处屠戮敌人,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遇到冯进时就是这般,魏楚越只在一旁观战,由秦棠与之交手,他便可知晓冯进深浅,再做判断是退是战。到了樊府之后,寒崇文、贺宣和冯进三人同在,魏楚越根本连逃都不想了,索性束手就擒。
韩牧川最不喜便是魏楚越这样的心思,魏楚越天资过人,有一日甚至有可能超过他,可魏楚越心思太杂太重,永远不能全心全意全身投入剑道,在生死边缘摸索、参悟、突破,他不能永远自己困在自己的束缚之中,倘若有一日,他面对真正的高手而无路可退……韩牧川连想一想都会有一种彻骨的害怕。
魏林传信给他,说魏楚越被寒崇文囚禁,韩牧川只觉自己的一颗心堕进了无底深渊,整个人被笼在了梦魇里,恐惧一瞬席卷四肢百骸,挣脱不开连一丝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他。
韩牧川什么都没来得及交代,就往卞城奔。他心里涌出许多悔,竟一点不比恐惧少。
“出剑!”韩牧川的软剑极细极薄极快,他出剑时,连剑芒都看不见,魏楚越只有招架的份,他仗着自己宝剑之利只守不攻。
韩牧川的软剑如蛇如电,像是从四面八方而来的风,将魏楚越团团围住,一丝透露生机的缝隙都无。
韩牧川的剑法不讲求招式章法,他的剑意即是他的心意,剑之所至往往都刁钻而不可思议的角度,令人措手不及、防不胜防。
魏楚越的剑法是韩牧川教的,只能靠揣测韩牧川的心意来挡剑,若猜错了,免不了身上多个血窟窿,比剑时,韩牧川决不留情,魏楚越挣扎的很,他也想反守为攻,可他连闪避都极其艰难。
出剑?怎么可能!
魏楚越汗如雨下,滑过他脖颈透湿内衫,打湿了的碎发贴在他额角脸颊,呼吸越发急促焦躁。
“出剑!”韩牧川又喊了一声,话音还未落进魏楚越耳里,他已接了十招,连退了一丈。
日光绚烂,是天清气朗。
可魏楚越眼前尽是剑影,只有剑影,而当他看见剑影的时候剑已经到了他身前,生死刹那之间的压迫,如同天昏地暗的末途。
除了韩牧川,没有人能令魏楚越生出惧怖,将他逼到如此狼狈的地步。
魏楚越咬紧了牙关,强撑着一口气,周身热血、内息奔腾,内府之力源源不断的涌出,又被韩牧川的一剑一剑斩断,他像寒冬里的一束枯柴,在风雪里苟延残喘,一点点薪火跳跃迸裂然后湮灭。
“出剑!”韩牧川还在逼他。
魏楚越握剑的手已经麻木到毫无知觉,他的每一次格挡都是出自本能。
若是韩牧川真想杀他,他已经死了。
魏楚越清楚的知道,心头难免涌出恨和愤怒。
软剑欺身,魏楚越抬剑抵住,微微侧身,剑刃相交,铮铮而鸣:“嘤……”
韩牧川手腕翻转,剑势陡变,剑身一拧从下而上削过魏楚越胸口,再进一尺便是魏楚越的脖颈。
剑就在魏楚越面前,可他没躲没闪,任由剑刃划过自己颈侧,而魏楚越的剑擦着软剑的剑身,刺向韩牧川。
韩牧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