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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带走的账簿是假的,在元涛哪里该受了不少冤枉气吧?你亲手杀了自己最喜爱的弟子,又将冯进忘在了徐州,甚至亲自出马就为那本账簿,结果却被蔡五小姐骗得团团转,这些都也罢了,好不容易回来,还要瞧元涛脸色,我真是想想都替寒先生委屈的很呐。”
“你到底要什么?”寒崇文问,“账簿是假,我白忙一场,你为何还要半路截杀?你到底要什么?”
魏楚越想不明白寒崇文,寒崇文也猜不到魏楚越为何牵扯在其中。无忘斋求财,蔡靖山和整个蔡家都已在秦棠掌控,他脱不了罪,无忘斋该已达成目的,为何还要紧追不放?就算要追,不该去折磨蔡靖山吗?
“行吧,告诉你也无妨。我要那笔失踪的岁贡。”
“这你该去问蔡靖山。”
“可想要这笔岁贡的人,却不止我一人,元涛想要,你想要,郭大小姐也想要吧?”
寒崇文听魏楚越提及郭梦颖时,眼角不由自主地微微抽动了一下,却没说话。
“或者说,郭大小姐已经找到那笔岁贡了吧?”
这一句终于令得寒崇文不禁转过眼来再看向魏楚越。就连一旁的韩牧川也不由得震惊。
“我猜对了吧。若是郭大小姐没有找到那笔岁贡,她根本就不会放……哦,不对,是送蔡靖山回徐州,更用不着你亲自去送。这是一箭双雕啊,一来给你机会当着秦棠的面,杀了贺宣,撇清玄剑山庄的干系,你是亲手处置了玄剑山庄的叛徒,令秦棠不好再追究,灭口只是顺便;二来,是在做戏给元涛看的吧?你玄剑山庄在大奚山数十年,与元氏自然有些交情,不然你也不用去给元涛赔罪了。”
寒崇文听着魏楚越的话,轻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魏楚越伸手把玩自己腰间挂着的玉佩,摩挲着温润的玉刻,心思千转。他令白雀细查了最近这半年元涛元氏、玄剑山庄和郭梦颖之间的往来,发觉从明面上看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都是寻常的生意往来,而秦棠和穆璇不能清查蔡氏账簿,许多东西根本挖不出来,蔡氏田产、商铺无数,数百万两岁贡混在那些生意的流水里,如果不是细查,实在很难发现,但大笔贡银不可能凭空消失,就算熔铸,碎银子都要堆成山了,数年时间没可能花光,如果蔡氏有这样大笔的支出,秦棠不可能找不出来。
所以钱一定被藏起来了。而元涛也是发现了的,就是通过宝庆银庄,那些数额巨大的银票都不能是从土里长不出来、树上落下来的吧,元涛只要想查,一定能寻到蔡靖山洗钱的渠道。
“钱是个好东西,谁都不嫌多,寒先生,您说呢?”
“这些都是你的猜测罢了。”
“也不全是。”寒崇文肯说话,魏楚越就不怕问不出来,不禁无声轻笑,“宝庆银庄那笔银子领着我找到了贺宣,寒先生猜猜,贺宣又会领着我找到什么?”
寒崇文眼神微微一寒,这个问题他不知道,他软硬皆施地盘问过贺宣,贺宣认了与蔡靖山私下勾结,替蔡靖山做一些脏事,以此换取钱银、地产和其他东西,最开始贺宣从未想过自己一介江湖人会与蔡氏有怎样的牵连,他是玄剑山庄首徒,怎么甘心做狗,但他愿不愿意从来不是重点,当他亲弟弟在徐州与四海堂大打出手之后,一场江湖纷争却成了交易,而贺宣被轻易且廉价的出卖了,之后的所有似乎都是理所当然、顺理成章。
贺宣承认了他追杀账房先生和雇佣杀手伏击秦棠,气得寒崇文无话可说,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的首徒会如此愚蠢,竟对蔡靖山唯命是从!
寒崇文怒其不争,自己又与贺宣有什么分别呢?
但从贺宣到蔡靖山,还能有什么?寒崇文不明白魏楚越还能查出什么他不知道的来?
见寒崇文脸色有了些变化,魏楚越才继续说道:“刺杀秦棠的事情,不是蔡靖山下令做的。”
寒崇文不能信,不是蔡靖山,还能是谁?
第124章
“很奇怪吗?不是蔡靖山还能是谁呢?”魏楚越说到重点的地方,顿了顿,又扯开了话头说其他,问道:“要不要喝口水?”
寒崇文一整夜滴水未进,自然口干舌燥,魏楚越问起来,他控制不住地咽了咽口水,喉咙里却干的像冬日里被风刮秃了的枝丫,摩擦拉扯得生疼。
韩牧川端了一碗水来,喂给寒崇文,寒崇文伤重起身是不可能的,就是一个偏头喝水的动作都格外艰难。寒崇文在这一刻突然发觉自己老了,雄心壮志、名声地位都敌不过白云苍狗。
寒崇文受这么重的伤并非韩牧川和魏楚越有多厉害、也不在乎手段有多不堪,不动山剑依然是江湖武林中的神话,可他败了、伤了又是不争的事实,十年前,寒崇文见到韩牧川的剑后,他就知道长江后来推前浪,后生可畏。如今他可以安慰自己、可以愤怒、将来寻机报复,但在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老了的这一刻,也意识到韩牧川不仅在他眼前,甚至已经走到了他的前面。
寒崇文喝了口水,被韩牧川扶着平躺了回去,木楞地忘了农舍简朴的房梁,忍不住默默问自己,如果,韩牧川光明正大地与他打,像十年前那样比剑,他会赢吗?韩牧川用软剑绞断他的重剑时,他心里仿佛就有了答案,他被韩牧川当做了砣来雕琢魏楚越这块美玉、当做了磨刀石来磨魏楚越的剑。
玄剑山庄在他手里这么多年,寒崇文的亲传弟子只有四人,而这四人天资具是万里挑一的,可却没有一个人能让寒崇文感慨如斯。现在折了贺宣和冯进,寒崇文心里并不是毫无知觉,他也心疼,都是他自己一点一滴的心血教养出来的弟子,最后都成了一场空,他老了,玄剑山庄何人能继承?
魏楚越看着寒崇文木木呆呆,仿佛神思已经飘出去很远很远了,他轻咳了一声,寒崇文没反应,倒是韩牧川略显紧张地问:“难受吗?”
魏楚越摇头:“我没事。”
韩牧川顺着魏楚越的眼光看向寒崇文,喟叹一声,说道:“寒先生,你既然已深涉其中,便不能轻易脱身,不论你听不听、信不信、说不说,这件事情都已经不可能按照你的预想进行下去,何不多为自己和玄剑山庄考虑一下呢?毕竟玄剑山庄不姓蔡、不姓元、也不姓郭。”
寒崇文缓缓看向韩牧川,又慢慢合了眼,好像是真没听见韩牧川说话,沉默了半晌才开口说道:“这件事情亦与你无关。”
韩牧川不与寒崇文纠结与谁有关,而是接着魏楚越的话说道:“我带阿越离开樊府之后就一直有人盯着贺宣,那日与你见面时,贺宣悄悄离开过樊府,去了一趟牙行,从牙行里买了一对兄妹,让哥哥带上一封信函即刻离开卞城往禹州来,送入元府,而妹妹则留在身边,带进了樊府。寒先生不妨猜一猜,这封信里说了什么?”
寒崇文本半阖着眼,听着韩牧川的话忍不住抬眼看向他,他根本不知道贺宣去过牙行,买过什么人。那夜从蔡允扣中国得知贺宣行事后,他就命人盯紧了贺宣,但他从未得到回报说贺宣离开过樊府。那些日子樊府忙着琼林宴,进进出出都是人,樊家买了好些个侍女家仆,多一个少一个他怎么能知道?若韩牧川所言非虚,那他真是瞎了聋了,身边竟无人可信、无人可用了吗?可若韩牧川说谎,又是为什么呢?
“你想说便说。”
魏楚越难得听韩牧川与人啰嗦这么多,他在一旁听得饶有兴致,索性便由着韩牧川来说,而且似乎寒崇文也更愿意听韩牧川说。想来寒崇文还是高看韩牧川一眼的,而他则不过是个阴毒小人罢了。
韩牧川与魏楚越换了一个眼神,继续说道:“寒先生应该知道卞城的牙行里有无忘斋的耳目,要想知道信里的内容并不难。信是给元涛的,告诉他,行事败露、早做准备,只有这八个字。”
韩牧川顿了顿,却不准备像魏楚越一样吊着寒崇文的胃口,直言道:“发觉了贺宣与元氏有关联,许多事情查起来就有了方向。我查到贺宣从宝庆银庄提出来的银票都是从一个叫做回春堂的药铺里走的,而这个药铺居然是挂在贺宣名下的。”
一个药铺哪里来这样多的存银?何况整个徐州,叫做回春堂的药铺有十多间,不明其中门道的人,就算查到了这个药铺也是一头雾水。就算查得再细,查出了贺宣,他名下有个药铺又能说明什么呢?
寒崇文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韩牧川是又如何查出来的?无忘斋当真这般强大?强大到无孔不入了?
只有魏楚越清楚,这些事情不是无忘斋查到的,无忘斋的势力还不能再徐州为所欲为,但是九阙堂可以。有时候魏楚越都会觉得九阙堂像个邪教,好似不存在,而又无处不在。
“贺宣根本没开过什么药铺,这个回春堂只存在账簿上,每月钱银支出和汇入,数额皆不小。宝庆银庄在西南几十年,掌柜的不是傻子,回春堂的账目引起了他的注意,便报于家主元涛知晓,若这个回春堂是旁人的,元涛或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可偏偏它是贺宣的,那就是玄剑山庄的,元涛不由得上了点心,再细究下去才发现贺宣连着的是蔡靖山。那么多银子,出于何处,似乎就不必再猜了。”
寒崇文沉重而缓慢的呼出一口浊气,仿佛还带着苦腥的血腥味。
蔡元两家十好几年争斗不休,俗话说甘蔗没有两头甜,贺宣居然还想同时讨好蔡氏和元氏?这么大的胆子可是令寒崇文都震惊了。
“既然元涛早知道这个回春堂,和这笔账,何不直接指使贺宣做些手脚?让他取了大笔银子雇佣杀手,这笔钱也到不了元涛手里。”
寒崇文断断续续地把这一句说完,可说到最后并不是一句问句。
魏楚越笑问:“寒先生,你会吗?”
宝庆银庄是元氏的,若无缘无故账上缺了钱,宝庆银庄的名声还要不要了?更何况,正面与蔡氏冲突,他元涛又能讨到什么好?但现在这样的状况,刺杀不成却好的很,大理寺将蔡靖山拿下、罪名坐实,最好连蔡氏都抄家灭族了,元氏才好光明正大将蔡家势力都蚕食掉。
就算刺杀成功,年前死一个节度使,现在再死一个大理寺少卿,陛下肯定震怒,蔡靖山也别想有什么好日子了。
这样的算盘打得多精明。
“蔡靖山若知道贺宣背着他做事,岂会放过?”在樊府时,蔡靖山对贺宣视而不见,仿佛从来都不认识,眼里也没什么气怒愤恨的眼神。刺杀一事蔡靖山不是不知道,贺宣难道能瞒得住?这说不过去。
魏楚越笑着摇头,向寒崇文点破:“那些杀手中有禹州大理寺的人,那些人有元氏的关系,蔡靖山早已将此事呈报了上去,全推给了元涛。何况蔡靖山手里有贺宣的把柄,回春堂亦在贺宣名下,甚至可以将贪墨之事都一并推给元涛,既然元涛这么想要那笔银子,那都送给他好,寒先生,你若不杀贺宣,待上堂他必然作证,一切皆受元涛指使,蔡靖山可以摘个干净。可惜了,寒先生将他一剑杀死,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此时此刻,寒崇文突然感觉心底一阵阵的发寒,他以为洞悉一切,没想到实则深陷泥沼而不自知,贺宣是他身边的人,他竟全然不知贺宣一个人身上就能牵连这么多事情,一头是蔡靖山,另一头是元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