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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义侯天生反骨-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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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消息传得很快。十五晚上的元宵宫宴他就没去,那时候已经隐隐有些征兆了。果不其然,十六一上朝,他就被废了。”
  “那是什么由头?”
  若宁公主附到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长清公主心中一惊,目光闪了闪,压下心绪,只道:“别胡说了,皇爷有分寸,你我都管不得。”
  说完这话,她便转头吹了灯:“睡吧。”
  ——忠义侯陈恨。
  长清公主的手指在锦被上写出这五个字,却不似方才翻过经书一般镇静。
  不要说旁的人猜不透李砚的意思,就是她这个做姊姊的,现下也看不透李砚到底是什么意思。
  长清公主翻了个身,以手枕着头,静静地想事情。
  ——陈恨。
  她与从前的皇太子是双生子,皇太子得了闲,就常带弟妹出宫去玩儿。那时陈恨不过是皇八子身边的一个侍读,她也不曾多做留意。
  直到有一回,她去长乐宫向母后请安,正巧李砚也在。
  母亲是江南世家女子,来了长安之后,对家乡江南仍是念念不忘。
  她去时,母亲不知什么时候得知陈恨也是江南人,正用江南方言问陈恨一些话,陈恨亦是用江南话一一回了。末了,母后还赏了他不少东西。
  此后,母后也常召他来说话。
  两个江南人说起话来,软软糯糯的,轻风似的拂过人的心尖儿,扰得人的心像蜷起来的荷叶尖儿似的颤了颤。
  不止母后,皇长兄与李砚都蛮喜欢他。
  而她那时年轻气盛些,满以为陈恨圆滑,没什么脾气,手段了得,故此不是很看得惯他。
  以至后来皇长兄出了事,父皇雷霆震怒,当堂问罪,养居殿亮了一夜的灯。
  至清晨,尘埃落定,阁中遵循圣意,连下数旨,将皇长兄下了狱,也敲定了她往西北和亲的事情。
  她扶着母亲回了长乐宫,母亲拍着她的手告诉她,阿砚与那陈恨相互扶持着,会走下去的。
  那时她一点儿也不信这话。
  送母亲回长乐宫,从长乐宫出来,她去了明承殿。
  伺候的宫人说:“爷同陈二公子去过几回养居殿,都被高公公挡回来了。两个人坐在榻上听了一夜的雨声,适才陈二公子劝爷睡一会儿,爷才合了眼。”
  她点了点头,推门进去时,果然是这样。陈恨牵着李砚的手,李砚在睡梦中也皱着眉,很不安稳的模样。
  陈恨转头见她,低声唤了一声:“公主。”
  李砚根本就没睡着,一听见动静,就睁开了眼:“皇姊。”
  “嗯。”她看着李砚披散着的头发,道,“还没束冠,皇姊帮你束吧。”
  昨日是李砚的生辰,他该在昨日束冠,却被一通事情给搅和了。
  李砚还想问些事情:“皇姊……”
  她苦笑:“怎么?你嫌弃皇姊是姑娘家?不配给你束冠?”
  “不是,我只是……”
  “皇姊先给你束冠,有什么事情,等束了冠再说。”
  陈恨会意,起身便要出去吩咐宫人预备,却被长清公主喊住了:“不必麻烦了,你只把冠子拿来便是。”
  她顿了顿,又道:“不用祖宗牌位,也不用祖宗画像。阿砚他……在天地前束冠。”
  陈恨再看了一眼李砚,见他也不说话,便转身去捧了他的玉冠来。
  玉冠是李砚的皇长兄亲自挑的,皇太子还预备了一把长剑、一支玉笔给他,是盼他文武双全的意思,可惜也都送不出去了。
  陈恨将宫人们遣去后殿,而李砚只跪在殿前的平地上。宿雨未停,濛濛地扑在面上与发上,凝起小小的水珠。
  长清公主双手拢了拢他的头发,才张口,便已觉喉头哽塞,说不出话来了。
  “公主。”陈恨轻声唤了她一声,又将玉冠捧到她面前。
  她定了定心神,拿起发冠,道:“阿砚,你是个男人啦,你……”她抬头看天,却只见宫墙四立,她叹气道:“你跪的不是这四四方方的天,你明白吗?”
  李砚的双手在袖中握紧,他微微点头:“皇姊,我明白。”
  得了他这一句话,长清公主便再也忍不住,一低头,就迅速地闭了闭眼。她将玉冠塞给陈恨:“离亭,你给他束。”
  说完这话,她便头也不回地走了,脚步匆忙,地上积水湿了裙摆,染上好阴沉的颜色。
  最后是陈恨给李砚戴的冠,他低头,将簪子别进李砚的发中:“臣逾越了。”
  李砚不答。
  长清公主回首时见他二人模样,心道到底是母亲慧眼识人,他二人真能这么一路走下去,也不一定。
  之后她远嫁西北,临行前,她上三清山与母亲见了一面。
  就在这间屋子里,母亲素手焚香,虔诚地供奉起一座她不认得的神像。
  母亲别开她额前的碎发,轻声道:“阿娘在长安保佑你。”
  那时候李砚已经去了岭南,母亲似是话家常一般与她提起:“阿砚走的那日,他来见我,离亭也来见我,我把离亭支出去,与阿砚单独说了几句话。”
  因要去西北,她心里难受,勉强打起精神,笑了笑,问道:“母亲说了什么话?”
  “我说,叫他凡事多与离亭商量,他答应了。”母亲顿了顿,“我又叫他与离亭好好相处,他也应了。最后一句他没应,你猜是什么。”
  “是什么?”
  “我要他私下里认离亭做义兄,他没应。”
  她想了想,回道:“阿砚从来骨头硬,心高气傲的,不愿意低头,要他认陈离亭做义兄,他肯定不答应。”
  母亲笑了笑,只是拍了拍她的手。
  要走之前,母亲起身,将她不识得的神像一转,露出后边的两个牌位。
  一个是她的皇长兄的,另一个是沈御史府沈大公子的。
  母亲温温柔柔地朝她笑了:“来吧,来给你两个兄长上柱香。”
  “沈大公子?”
  “他为给你兄长收尸,连性命都不要了,这是大恩。沈家又被抄了家,这人间再没人记得他,我给你兄长立牌时,便一同给他也立了。”母亲款款笑道,“他二人自小时起,便形影不离的,直至如今,也算是圆满了。”
  长清公主将三炷香举过头顶,心道,兄长若是在天有灵,可别叫她在西北待得太久了。
  果然,长清公主在西北待了几年,直到年老的夫君逝世。
  李砚策马冲进匈奴营帐,牵着她的手将她带上马背。
  风声自耳畔呼啸而过,她回头,只看见李砚肩膀宽厚,已然长成男人的模样。教她不自觉就想起从前的皇长兄。
  随后四处喧闹起来,营帐火起,火龙一般迅速绵延向前,火光一晃,她就落了泪。
  眼泪滴在李砚的手背上,他低声道:“皇姊,你别怕,我带你回家。”
  长清公主止不住地落泪。西北的风沙迷眼,她却足有几年不曾哭泣,今日被那火光一闪,竟停不下来了。
  一直到了安全的地方,她从马上跌下来,仍是不住地用袖子擦去眼泪。
  “皇姊,你别哭啊。”李砚手忙脚乱地哄她,仿佛还是从前那个半大的少年。
  她勉强止了泪,很勉强地勾着嘴角笑了笑:“阿砚,你长大啦。”
  李砚的肩上中了一箭,原是强撑着与她说话的,见她不哭了,才放下心来,身子一软,跪倒在地上。
  她死死地抓着李砚的手,随行军医给李砚治伤时,也仍是抓着不放。
  随行的军医用火烧过的刀子划开李砚背上的血肉,箭簇丢在木托盘中,闷闷的一声响。取出箭簇时,李砚也咬着牙,将叫痛声咽回肚子里去,变成闷闷的一声轻哼。
  长清公主离得近,李砚虽说得轻,但她听得清,李砚在极大的苦楚之中,或许是神志模糊了一阵,喊了一声离亭。
  仅仅是喊他的名字,再大的苦楚也不那么厉害了。
  直至回了长安,陈恨受了伤,李砚把他安置在养居殿养伤。
  她去养居殿探过病。
  用朱砂画着符咒的帷帐长长地垂到地上,殿门一开,冷风灌入,将帷帐吹得四面飞起,活像是什么诡异的妖术。
  那人就躺在榻上,面色苍白,李砚守着他,一见长清公主,便如年少时失了什么珍贵东西一般红了眼眶。
  她拍了拍李砚的肩,也只能说一句:“你且宽心。”
  永嘉元年封忠义侯那一回,她也去了。
  那时她对李砚玩笑道:“阿砚,这倒不像是封侯,像是封后。”
  李砚梗着脖子不语,只是盯着穿着一身厚重朝服、偷偷揉着脖子的陈恨,竟似是认了。
  直到这时,长清公主才明白那时李砚不认他做义兄,究竟是为什么。
  可是既如此,李砚又怎么会轻易就废了他?
  房内炭火燃得正旺,长清公主将胳膊收进被子里去,幽幽地叹了口气。转头见枕边的小姑娘已经睡熟了,便给她掖了掖被子。


第34章 三清(2)
  养居殿; 李砚将手上奏章一合,随手就掷到了地上。
  陈恨心中咯噔一声,不知道又是朝中哪位臣子惹了他了。低头研墨,动作不停,只装作看不见的模样。
  李砚抬眼看他,凝眸道:“你人缘儿倒好。”
  “嗯?”
  “你与吴循之、苏元均关系好; 他们给你上折子,替你求情,倒是没什么。”李砚一顿; 冷声道,“朕竟是不知,你与徐枕眠的交情也不错; 他竟也梗着脖子替你上疏。”
  陈恨一愣; 疑惑道:“他?”
  徐相长子、御史台的徐醒徐大人; 上疏给他求情?陈恨记得,他二人从前还因为忠义侯的事儿吵过架来着。
  “朝上都以为你要被朕处死了; 他们怕你死,都给你求情。”李砚随手捧起案上书册,身子往后一倒,靠在了椅背上,手上翻书的动作不停; 很快就翻过一大半去; “这下你大可以看出谁对你是真心的了。”
  陈恨也不知道他到底指的什么; 猜测道:“大约是从前一同在宫中做侍读; 徐大人念着些旧情。”
  李砚翻过一页书,语调愈冷:“旧情?朕与你没有旧情?”
  “要不就是徐大人刚正不阿……”
  “他刚正?朕徇私?”
  阴阳怪气的,今天怎么净抬杠?
  陈恨不再说话,放下手中墨锭,转身想把地上的奏折捡起来。
  方才弯腰,李砚的目光自背后射来,长剑似的,活活将他钉在原地。陈恨身子一僵,仍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了,硬着头皮将奏章捡起,放回案上。
  李砚拿起那奏章,非要往地上一甩,随后迈开步子就往外走:“练剑。”
  陈恨下意识就要去捡,弯下腰,才拿起奏章,李砚一回头,又将他定住了,非不准他捡。陈恨也不敢再捡,轻手轻脚地就把奏章放回了地上,心中直呼对不住。
  李砚这才满意,拿起壁上挂着的长剑就走。
  刺、劈、抹、截、扫。
  长剑撩起风声,陈恨觉着要是李砚面前有人,那人身上肯定都有百八十个窟窿了。
  少年人,戾气重。
  他转头去看身边的高公公,高公公正低着头安静站着,眼观鼻鼻观心。
  “高公公。”陈恨低声道,“皇爷又怎么了?”
  高公公一笑:“老奴还要问你呢,这几日你不是总与皇爷待在一处么?”
  陈恨摸摸鼻尖:“大抵是朝上的事情,可我又不跟着皇爷上朝。”
  高公公垂首,规规矩矩地回道:“朝上的事,老奴可听不明白。”
  “好吧。”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李砚才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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