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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义侯天生反骨-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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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比目(1)
  大楚兴; 陈胜王?
  大楚又是哪里的年号?陈胜又是哪样的人物?
  眼见着李砚面色一沉; 陈恨忙解释道:“那个陈胜是‘苟富贵; 勿相忘’的陈胜; 同奴不是本家; 奴也没有造反的意思。”
  李砚也想起来了,这是陈恨讲过的故事。
  文人说话,三五句话之间就喜欢带出个典来。
  “皇爷方才说帛书……”
  “你过来。”
  “诶。”
  自觉玩笑开得不好; 陈恨乖乖巧巧地垂着手跟在他身后,而李砚在书案前停下了。
  “你坐这儿。”李砚把他按到自己常坐的那个位置上。
  “奴有点惶恐。”陈恨提了提衣摆,缓缓地跪坐在软垫上,嘀咕道; “皇爷,你不会突然拿出什么东西来吓唬奴吧?奴不想要丹书铁券的; 再封忠义侯也不用的,奴不用这个的。”
  “早些时候就拟好了。”李砚在他身边坐下; 手从陈恨身后伸过去,激得陈恨挺直了脊背。
  他从一堆叠得齐整的奏章下边翻出来一个长的黑檀匣子,双手捧着放在了案上。
  李砚一面打开匣子; 取出里边的一卷丝帛,一面道:“怕吓着你; 所以一直没拿出来。”
  陈恨紧张兮兮地点点头; 目光不离那卷帛书:“皇爷,这会‘图穷匕首见’吗?”
  他轻轻咬了两下舌尖,犯糊涂了; 又说糊涂话了。
  知道他文人的毛病,李砚也不在乎,只将帛书在他面前展开,起身就要去拿笔墨:“你的生辰八字朕都知道,帮你写上去了。你要是没别的意思,就把名字写上去罢。”
  陈恨亦是转身,死死地抱住李砚的手,看模样好像拉住一根稻草,陈恨却觉得像鱼儿上钩。
  李砚在他面前蹲下,笑了笑:“怎么?你有别的意思?”
  陈恨使劲摇了摇头:“就是……皇爷,我忽然有点不认识字,那帛书……”
  李砚含着笑意,一字一顿道:“婚书。”
  陈恨不应,还是抱着他的手。
  李砚故意问他:“从前你在三清观写情信,那情信上写的是什么?”
  陈恨辩驳道:“我写的是遗书。”
  李砚不改,仍道:“你往情信上写那样的东西?”
  “我……”陈恨理直气壮道,“我是文人,犯点情痴的毛病很寻常。”
  “情痴?”
  “‘人间自是有情痴’,欧阳修的词。”说完这话,陈恨忽然有点怂,遗书上边的词还没说清,他又添了个欧阳进去,更说不清了。
  “不要念欧阳修,念你写在情信上的那个。”
  陈恨硬着头皮撒谎:“不记得了。”
  李砚把住他的手,从他的衣袖里摸出一张纸条来,故作恍然道:“离亭,这不是你的情信吗?好几个月了,你还带着呢。”
  “不是。这个是……”陈恨伸手就要去拿,随口搬出吴端这个万年由头,“循之随手给我的。”
  “他好大的胆子,给你递这种东西。”李砚顺着他的话道,“你放心,朕给你做主。”
  眼见着李砚拿着信纸,就要拆开看了。陈恨急忙按住他的手,解释道:“不是循之的,是我的遗书……是情信!是情信!皇爷别看了……”
  李砚抬眸看他:“认了?”
  “认了。”陈恨弱弱地点点头,“皇爷别看了,我……念给皇爷听。”
  “嗯。”李砚果真不再去动手上信纸,叠好了就塞回给他。陈恨喉结上下一动,吟道:“‘锦机织了相思字,天涯路远无由寄。’”
  他双手按在膝上,愈发垂了头,咬了两下舌头,轻声道:“‘寒雁只衔芦,何曾解……解寄书。’”
  后边两个字他咬得轻,自个儿也听不见。
  原来是多寻常的一个词,在李砚面前念,就变了个意味。
  那词的下半阙是:“‘缄封和血泪,目断西江水。拟欲托双鱼,问君情有无。’”
  那时候在三清观写这东西,晚上再看,只觉得冒犯,恨不能把自己的双手剁下来给李砚谢罪。
  现今还在他面前念,便恨不能俯身磕头向他请罪。
  那是他放在心尖上,温声细语哄着捧着的爷。
  这回要死了,他用悲词哀曲污了皇爷的耳了。
  皇爷问他:“双鱼?”
  陈恨不大好意思:“写的时候记错了平仄,‘比目’也押韵,就把‘拟欲托双鱼’写成‘托比目’了,还麻烦皇爷白派人跑一趟。”
  李砚却问:“那时怎么不当面问清楚?”
  “我……记错了前人词句,不是很光彩的事情,会被祖师爷打手板子的。”
  “不是这个。”李砚伸手揉揉他的头发,将他的脑袋往前一扣,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问君情
  有无’,你怎么不当面问个清楚?”
  “一开始我以为没有来着。”陈恨稍低了头,“不开窍比开了窍好。不过再之后,也没有问明白的必要了,我明白了。”
  李砚的另一只手滑进他的衣袖去,陈恨的手攥得紧,李砚便缓缓地松开他的拳头,扣住了他的手。
  陈恨手心温热,出了一层薄汗,不自觉轻唤道:“皇爷。”
  李砚看那帛书:“比不上你们文人写诗做文那样绮丽,你要是不喜欢,先签了这个,等回了宫再拟。”
  好像哄小孩子签下半辈子的卖身契,总之这个得签。
  “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不强要你。”见他愣了有一会儿,李砚也稍让了让,只是该抓着他的手稍加了力气,预备想个法子叫他按个手印上去。
  “没有,我就是感觉有点不真。我刚才明明睡着了,难不成是我做梦?”陈恨顿了顿,又轻声道,“在梦里也会签的。”
  “礼部与阁中都知道了,上边也有朕的印玺。朕这儿就是官府,不算犯禁。”
  陈恨咕哝:“不算犯禁,算是徇私。”
  “你今日怎么这么喜欢顶嘴?”
  “对不起啊,皇爷,我一紧张,我就……”陈恨把满口的废话咽回去,“多话。”
  “你怕什么?”
  “我……”陈恨道,“还是有几句话,要先与皇爷说清楚。”
  “你说。”
  “这个头一件最要紧的就是……”陈恨试图把话说得委婉一些,“皇爷是皇爷,皇爷有纳妃的权力;我是侯爷——从前是吧,侯爷也能纳妾。”
  李砚面色一沉:“你想要什么?”
  “皇爷玩过消消乐没有?就是,这两件事碰在一起,它就消除了。”陈恨往前靠了靠,把脑袋抵在他的肩上,轻声道,“侯爷不纳妾,皇爷也不纳妃。”
  李砚还以为他说的是什么胡话,原来是为这个。揉了揉他的脑袋,点头应了。
  “还有第二件,我不进皇爷的后宫,我志不在此,也不用皇爷昭告天下,天下人不一定都明白这事儿,到时候给人编排,太麻烦了。”
  “嗯。”李砚亦是点头应了,“还有没有第三?”
  “第三就是……”陈恨把脑袋埋在他的肩窝,嘀嘀咕咕说话的毛病又犯了。
  李砚听不清他说的什么:“什么?”
  陈恨直起身子,正襟危坐,面对着帛书:“这个事情以后再说,我先把婚书签了。”
  “等着,朕去给你拿笔墨。”
  陈恨的目光没地儿放,就低头去看那帛书。
  如方才李砚所说,奏章奏折讲一个言简意赅,他确实不擅长写诗做文。
  尽管他从前在长安的烟柳繁华地,但是后来在岭南仿佛山穷水尽,西北飞沙走石。就这样的地儿,在李砚心里也养不出什么绮丽绚烂的词句来。
  想也知道,他一双练剑批折磨出茧子的手,哪里似江南文人多情风流,落笔成画,字字如花。
  不过用尽毕生温柔,撰这一封婚书。
  小心翼翼地藏起两世机锋,将一颗真心捧给他看,求他吻一吻。
  只消他吻一吻,那绢帛上的字句就开出花来。
  李砚取了笔墨来,置在他手边,抬手帮他研墨。
  陈恨回了神,好正经地清了清嗓子:“皇爷,那我写了。”
  “嗯,你写吧。”
  陈恨将衣袖折了两圈,露出精瘦的小臂,提笔沾墨。拿笔的右手却有些发抖,他一抬左手,把自己的右手把住了,自言自语道:“别抖了。”
  李砚笑了笑:“你慌什么?”
  陈恨叹气:“皇爷,实不相瞒,我也写诗填词,虽然写的不好,但是各种文体都写过。这种东西……还是头一回写。”
  “你还想要几回?”
  陈恨答道:“头一回都这样了,这一回就足够了。”
  “快写罢,写了朕收起来。”
  陈恨提着笔比划了半晌,却道:“皇爷,你说我是写陈恨,还是写陈离亭?”
  “随你喜欢。”
  “那我想想。”陈恨转眼一瞥,看见帛书上端端正正的李寄书三个字,定了定心神,一鼓作气,在那三个字旁边落了三个字。
  他的字圆乎乎的,绢帛稍稍晕开,更圆了。
  可算没有写坏,要是写坏了,李砚又得怀疑他是不是不愿意。
  陈恨将绢帛上的字吹吹干,慢慢地卷起来,双手捧着,还给了李砚:“皇爷。”
  他忽然想起上回封侯,李砚把封侯诏书给他的时候,好像是现在这样,好像又不是这样。
  上回封侯,祭天拜地,百官来贺,排场好大。
  但是这回……
  陈恨撑着头看他,默默地看着李砚将帛书收起来了,才问他:“皇爷,我们行个礼好不好?”
  等回了宫里,人多眼杂,在这儿倒也便利些。
  李砚回头,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
  陈恨才知道他是会错了意,来九原之前说行礼,是行周公之礼。他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是说我们就磕个头,算是过了礼了。”
  “朕还没说什么,你怎么总是慌里慌张的?”
  陈恨嘀咕道:“我总觉着皇爷看我的眼神不太对。”
  别扭得可爱,李砚自然随他的意思,要行什么礼都随他的意思。
  而陈恨拂了拂衣袖,俯身就要叩首。
  两个人靠得近,稍一低头,额头就撞在了一起。
  “对不起,对不起。”陈恨往后挪了两步,“再来一回。”
  其实这很没规矩的,不祭天,不拜地,就这么与对方结结实实地叩了三个响头,只是虔诚得好像求仙问道。
  说是无天无地,可他二人一位是人间帝王,一位被人间帝王说是云外神仙,那也足够了。
  从前李砚登基,陈恨跪在下边给他叩首。因为侯王衣裳沉重,压得他晃晃悠悠的,那时候给他叩头,都没现在这么认真。
  叩了三回,陈恨不敢抬头,只是悄悄地抬眼看他。
  见他发呆,李砚等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架着他的手,就把他拖到榻上去了。
  陈恨用双手按住正欲欺身而上的李砚,急道:“太快了!”
  “你是不是有点犯上了?”李砚轻笑,“朕不快,你从前说过朕很久的。”
  “不……不是这个。”陈恨换了个说法,“太急了。”
  “婚书签了,头也磕过了。”
  天经地义,天造地设。
  箭在弦上,陈恨忽然想起还有一个条件没提:“等等等等!第三件事!”
  “你说。”
  “就是……”事态紧急,陈恨也不再咕咕哝哝的说话了,呜了一声,“轻……轻一点儿。”
  李砚非要与他对着干似的:“你不懂,朕喜欢你喜欢得要命,只轻不重的,那不够喜欢。”
  陈恨闷闷地辩驳:“是喜欢得要命,又不是要我的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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