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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要走。
小太监问他:“公子不把水果端进去么?”
陈恨一愣,随即笑着问道:“怎么非要我端进去?”
“公子在,谁伺候也不如公子,奴进去了,可讨不了皇爷的赏。”
这大约是新来的小太监,有甚说甚,这话就这么说出来了。
陈恨又愣了愣,仍是笑道:“那你快去换吧,我在这儿等着。”
他在养居殿门前站了有一会儿,小太监还没回来,高公公却回来了。
“离亭,怎么站在门口?”
“我……”陈恨不大好意思说。
“同皇爷吵架了?”
“没有。”吵到一半他就跑了,美其名曰不想吵架,其实就是坏心眼地把错儿往皇爷身上堆,好像他二人闹得不高兴的错儿全在皇爷。
“我看你最近也闷闷的。”高公公用手肘碰了碰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皇爷,话要说清楚就不会吵架了。”
“不是的,高公公你不明白。”
两个人一时无话,在门前站了有一会儿,陈恨往后一捋头发,无奈道:“我进去了。”
他推门进去,李砚还是坐在榻上,一只手撑着脑袋,为方才那事儿很是头疼的模样。
“皇爷,我……还是不能不去。”
“你敢!”李砚随手揽起榻上的瓷枕——陈恨方才枕过的那个,就要往地上摔。瓷枕一片冰凉,指尖碰上的时候他就清醒过来了。
有些人明面上是皇爷,其实连在陈恨面前摔东西都不敢。
“皇爷,这是天道。”陈恨顿了顿,轻声道,“你再不许,那也没用。”
话音刚落,门外的小太监失手摔了琉璃缸子,一声脆响。
第92章 环扣(1)
已经是傍晚了; 夕阳余晖斜斜地从窗外照进来,就打在陈恨身上。
光彩流转,陈恨背着手; 稍偏了头,避开日光; 好认真地对他说:“非走不可。”
李砚坐在榻上; 光亮照不见的地方。
他伸手拉住颜色鲜亮的一片衣袖; 好像抓住西天边被日光洇透的一片晚霞。
在地狱里,他在地狱里抓住一片神仙的衣袖。
“皇、皇爷?”陈恨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你来。”李砚顺势一拉; 就把他带到了身边。
“我不会……”
“别说了。”
李砚紧紧地锢着他的腰; 文人腰细,好像无论怎么抱着; 下一刻都会从他怀里溜走。
陈恨才换了衣裳,那衣裳放在李砚的柜子里,沾染了一重龙涎香; 他穿在身上,上下都是李砚的味道。
这是他李砚的人,打了标记的。
不许走,一步也不许走。
日头渐渐地落了; 要进来点灯的宫人才迈进一只脚,看见殿中此景,无声无息地就缩了回去。
这会子倒是不吵架了,陈恨却觉得事情好像越来越糟了。
李砚换了个姿势; 托着他的腰,就把他抱到了腿上。
从前李砚这样抱他,陈恨只觉得别扭。李砚原本比他高些,但是陈恨也不矮,高高瘦瘦的。
也顾不得别扭,陈恨双手攀着他的脖颈,稍稍弯了腰,将自己打包打包,塞他怀里。
猫似的用脸蹭蹭他的脸,李砚一偏头,就吻了吻他。
只把脑袋埋在陈恨的肩窝里,落下细细碎碎的吻。其实他想一咬陈恨的后颈,就把他叼回窝里去。
可他连在陈恨面前摔个瓷枕都不敢,生怕惊动了神仙,连触碰都是小心翼翼的。
就这么搂着,陈恨觉得他颇孩子气,好像还是从前的皇八子,生了病,一步也不准人离开。
又抱了一会儿,陈恨晃了晃双脚:“皇爷?我重不重?要不还是放下来吧?”
“不重。”
李砚想想,自己重生回来,与他初见时,抬手就能把他抱起来,哪里有现在就抱不动的道理?
入了夏,天气热,陈恨没什么胃口,吃的东西还少些,更瘦了。
再等了一会儿,陈恨揉了揉他的脑袋:“皇爷?”
“嗯。”李砚蹭了蹭他的脖子,“你方才说‘天道’,那是什么?”
这是陈恨给系统起的新名字,这样能让人更容易明白。系统没有规定不能把这事情说出去,陈恨也认认真真地想了三日,要说得动李砚,只有把事情全告诉他。不如,就直接与他说了吧。
皇爷不许,他还能拿老天来压他一头。
陈恨解释道:“那是我这辈子要做的事情,这是天道。”
“那天道都要你做些什么?”
“事情有大有小。”陈恨想了想,“我这辈子领的是贤臣的本子,我得做个贤臣。头一件事情是给皇爷做侍读,后来陪着皇爷就藩,再帮皇爷登基。”
李砚笑了一声:“原来是天道。”
还以为他是误会了什么,陈恨忙道:“一开始确实是使了点小手段,让皇爷注意到我,后来我是用真心待皇爷的。不论天道如何,我对皇爷很真的,很喜欢皇爷的。”
“嗯。”李砚低头笑了笑,“没有疑心你的意思,你慌什么?朕是说,原来你同朕,是天道所使。”
陈恨随口应了一声,其实系统可没叫他做出了贤臣之外的别的事情,他同李砚自由发挥了。
“从前……也是那天道叫你造反?”
“是。”
“那你知不知道,你造了反之后,它还会要你做什么?”
“我不知道。”陈恨老老实实地回答了,“我当时慌得很,我想着,请皇爷现在忠义侯府待一会儿,等我办完了要办的事情,我就把皇位还给皇爷。我大着胆子想过要不要找皇爷全盘托出,同皇爷商量商量,但是这件事情太荒唐了,皇爷大概不会信,所以就没找皇爷。我没办法,对不起,皇爷。”
李砚再问:“后来怎么又不造反了?”
“因为……”
因为皇爷重生了啊。
陈恨忽然觉得,李砚是不是掐着点重生,特意来救他的。
只是李砚不提自己重生的事情,明显是不想让他知道,所以陈恨也就不说。
陈恨含含糊糊地说:“因为那个天道它有一阵子坏掉了,这件事情耽搁了一会儿,就错过了。”
“你造反之后……”李砚张了张口,接下来的话,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陈恨顺利造反之后,会怎么样,那是李砚永远也不愿意再提起的事情。
他不再说下去,陈恨便试探着问道:“皇爷,是不是我做了好过分的事情?”
是,很过分的事情。
李砚不答,只将人抱得更紧。
关于天道或是系统,陈恨想,恐怕没人能这么快就接受这种事情。所以他也不再说话,由着他一个人静了一会儿。
外边的宫人不敢进来点灯,殿中全黑,他二人就在黑暗中坐着。
若不是怀里抱着的人时不时还动一动,李砚真要觉着自己又沦落到一个人待在这殿里了。
好半晌,李砚问他:“现下,那天道让你去闽中平叛?”
陈恨点点头:“是。”
“不去如何?”
“不去的话,我就死了。”陈恨苦笑,“我这辈子都被天道拴牢了,我只要活着,那就逃不脱。要避开天道,只能等下辈子了。”
李砚将脸靠在他的背上,隐约听见陈恨的心跳声,喃喃道:“不会,不会。”
从抱着他开始,李砚就不安分,要蹭蹭他的脖子,要碰碰他的脸,束好的头发也散了些许,落在额前,掩去异样的目光与神色。
陈恨不觉,只是扶着他的脸,小心地将他散在眼前的两三缕头发别好了,温声道:“皇爷,我知道你不大放心我去闽中,但是我没办法,我是真的非走不可的。”
李砚不语,盯着他瞧,眼神太过炽热,恨不能将他定在原地,哪里也不许他去。
陈恨一低头,避开他的目光,随手摘下他腰上别着的玉佩玩儿:“皇爷,我也没法子。你就当我回了一趟江南庄子好不好?过一阵子我就回来了。”
龙纹白玉,陈恨的指尖滑过一片一片龙鳞:“苏元均在江南,我兄长也在,从前我们各为其主,但是兄弟情谊还在,否则他不会救我,我也不会救他,他不会让我出事的。”
“皇爷要是还不放心,那就从朝中找两个人给我使,好不好?只是朝中这一阵才洗过,换了不少人,皇爷手头也紧。我肯要,皇爷大抵也不舍得给我罢?”
“其实我也不愿意走,我在长安里仗着皇爷撑腰,到处都可横着走,江南哪有这么好?我不喜欢江南的,我呆不惯,肯定很快就回来了。”
“我想皇爷,天天都想皇爷。”
“我给皇爷写信,用芙蓉花汁儿染的色笺,写‘竟夕起相思’,写‘两情若是久长时’。每天都写,每天都给皇爷报平安,不会出事的。”
饱读圣贤书,说起情话来,竟也一套一套的,憋着坏儿地撩拨人。
李砚抿着嘴不说话,陈恨叹了口气,双手勾着他的脖子,把人给拉近了,笑道:“皇爷,你不开口,我就帮你开口了。”
他二人之间的□□,陈恨一般是迎合的那一方。一是一旦闹起来,他脑子晕乎乎的,没等反应过来,李砚就已经按住他了;二是陈恨由着他,被他牵着走,不知不觉就被他拖进去。
这是陈恨头一回主动亲他。
只是那么亲亲他,也叫人神魂颠倒。
其实都是活了两辈子的人,谁也不占便宜。
文人纯情,以往没开过荤,只同《聊斋志异》里的狐鬼花妖隔着书页相处过。
生涩,试探,还有一点急躁。
还是毛手毛脚的。
殿中没点灯,只窗外透出幽微的火光,隔着一层窗纸勾人。
陈恨转了个身,跨坐着,两条修长的腿圈着李砚的腰,轻喘道:“皇爷,你就放我两年,好不好?”
他故意的,哄人玩儿。
这招还真有用,李砚险些就应了他:“……以后再说。”
陈恨把脑袋靠在他的肩上,呜了一声。
李砚又道:“难得见你这样。”难得见他主动一回。
“没有。”陈恨忙道,“不是因为这件事才这样的,是喜欢皇爷。”
此地无银,欲盖弥彰。
纠纠缠缠了许久,李砚不松口,说什么也不肯放他走。
最后陈恨气急,用额头撞了一下他的额头:“皇爷,那是天道,你不许没用的。”
“天道可违。”李砚回碰了他一下。
这事情今天晚上是说不清了,陈恨叹了口气:“好嘛,那明日再说,皇爷与我都再想一会儿好不好?”
而李砚探头过去,吻了吻他的唇角。没什么可想的,不许去就是不许去,天道人道都无妨,他会破局。
陈恨没心思同他玩儿了,蔫蔫的就回了西边暖阁,瘫在榻上想了一会儿事情,到了夜里,高公公过来喊他:“离亭,晚上轮你守夜。”
守个屁的夜,李砚榻边根本就没有守夜的,就他一个人轮。
尾巴被李砚按着,跑也跑不远,陈恨又被捉回了养居殿。
高公公小声问他:“皇爷还是生气?”
陈恨摇头:“不大好说。”
“好了好了,你进去吧,有什么话好好说。”高公公推了他一把,转手将殿门给关上了。
陈恨垂着头,甩着衣袖走进去:“皇爷,奴又来了。”
天晚了,李砚预备着要睡了,站在衣桁边解衣裳,听见脚步声就知道他进来了,只应了一声。
陈恨不再说话,挽起衣袖,照着惯例给他铺床。
忽然看见床尾角落里有什么东西,陈恨看不大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