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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拉德听了他这个表态,不由心中有气,偏偏还有求于人,不好直接翻脸,只能略微阴阳怪气地说:“哦,那倒是愿闻其详了。如今的时艰,只是我们泰国的艰吧,你们兰方,似乎是在以邻为壑呢。至于各取所需,难道顾生就把贬低邻国的旅游市场为低端市场,来‘各取所需’的么?”
顾鲲吃完榴莲擦了擦嘴:“我觉得没毛病啊,杜拉德先生,你们要面对的问题,比我们复杂得多。泰国足足有六千万人口,那么多穷人,你们要想定位一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旅游文化品牌,是很难的。
无论费多大劲儿,你们也不能不让本国的穷人吃饭吧?只要那些穷人给老外提供价廉质次的服务和产品,你们的国家形象就会拉下来,这是解决不了的死结。与其纠结这个,还不如给外国人营造一个‘这是稍微花点钱就能去乐呵乐呵的实惠地方’的刻板印象。
而我们兰方不同,不管我们现在怎么样,我们最大的优势就是我们只有九万人口我们船小好调头,只要一笔巨富,就能把国家形象整体塑造,我可以让兰方一个穷人都不剩,留在国内的也十指不沾阳春水,服务业一线岗位全部用外劳。你何必跟我纠结这个呢,而且,你好像只是财政部门的负责人吧,何必为你的同僚操心。”
杜拉德不由有些诧异:“你居然打算让兰方一个穷人都不剩?你要怎么做?就凭你这次以邻为壑炒泰铢的利润,给九万人每人发一笔钱?然后你就消灭贫穷了?”
杜拉德一边反驳,一边还忍不住在内心快速算了一下。
如果顾鲲现在收手,听说他撬动的泰铢投资资金,大约总规模在几十亿,后来中途走势明朗的时候,又稍微加了点杠杆,细节不清楚,但全加起来至少能赚到十几亿美元。
这十几亿美元,给九万人平均发一下,也能发人均1万5千美元了。
不过这显然做不到“让这个国家没有穷人”,而且这样完全没有意义。
杜拉德实在想不通顾鲲会怎么做。
顾鲲看着对方的反应,就有些好笑:“你觉得一个想着发钱消灭贫穷的蠢货,能做到我今天这个高度?算了,我觉得这些话题跟今天要谈的主旨似乎无关,不如就此搁置吧——
我希望你能接受这个设定,就当我可以做到,甚至已经做到了这一点。然后,我们在这个基础上,往下谈如何了结这次的事情,在兰方与泰国继续睦邻友好的氛围下,同舟共济。”
杜拉德想了想,确实没必要纠结:“好吧,我可以不纠结之前的事情,也可以把你的善意向国内传达,甚至可以跟国内的媒体打招呼,让他们将来不要怨恨兰方,在报道口径上,把你跟索罗斯充分区分开来。这样,你应该满意了吧。”
杜拉德知道,要顾鲲平仓,肯定要首先打消顾鲲在沽恩市义方面的疑虑。再说如今有求于人,只要顾鲲赚钱到此为止,给他彻底洗白名声,又有何不可呢。
同时,站在顾鲲的角度,其实泰国人是否恨他,倒是没那么要紧。
问题的关键在于,顾鲲知道索罗斯即使做空泰铢结束后,也是不会收手的,将来还会对其他东南亚国家的货币出手。
如果不跟索罗斯划清界限、不让泰国官方高调承认他是善意投资者,后续很可能导致其他东南亚国家遇到同样的灾难时,也恨上兰方,以及仇恨他顾鲲个人。
一旦涉及到整个东南亚,那么舆论和民间形象就变得很重要了。
顾鲲不想最后跟索罗斯翻脸的时候,被认为是一个反复无常临阵倒戈的小人,更不希望将来挟东南亚人民的民族情绪以自重、自保时,被人识破。
双方就在这样的默契中斡旋、相互试探,终于敲定了合作细节。
顾鲲最终一锤定音:“既然你们答应把我塑造成引领东南亚各国抵御黑手的先行者,我会在11月初,尽快平仓我手上的泰铢做空期权。不过,我会确保你们分步、同期履约的。你们的各项媒体宣传,必须跟上。”
顾鲲知道,历史上索罗斯穷尽全力,也就把泰铢打压到大约贬值60%的程度,也就是从25铢兑1美元,压到60铢兑1美元。
而现在已经跌到53铢兑1美元了。等到再过几天11月初,估计肯定在55铢以下。顾鲲到时候卖掉,既能收获“成功帮助泰铢止跌”的美名,扮演逼停索罗斯的英雄。
同时又没怎么耽误赚钱,该捞的都捞够了,美名完全是凭空白拿的。
他的十几亿美元本金、五倍以上的杠杆,放在平时,其实也不算多重要,是不够格让泰国财政有关部门找上门来这样恳求的。
但此时此刻,泰国人和索罗斯,就像是玄幻文里的海大富和假太后一样,在那儿内力全开对掌,只要出现一个韦小宝,哪怕韦小宝武功低微,也是他帮谁谁就能赢,所以这个第三方势力的重要性就非常凸显了。
何况顾鲲的“武功”,绝对比韦小宝强多了,怎么也得是个茅十八吧。被泰国方面言听计从求合作,这很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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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这个把子我来扛
杜拉德和顾鲲聊了整整一下午,把如何确保双方履约、分赃的一些细节,都聊到了。
因为过程着实过于阴险,写多了容易提升吃瓜群众智商,就不详细赘述了。
临了的时候,杜拉德抛出了一个他一直暗暗关心、但之前不方便问的问题。
“顾,现在我们已经坦诚相见、精诚合作了。我希望你诚实,这一个月,你假装在兰方禁足,是不是就等着今天这种形势,吊足了我们的胃口,然后好狠狠宰一个价。”
杜拉德端着香槟酒杯,跟顾鲲一边碰杯一边问。
这个问题,无论顾鲲怎么回答,已经不影响合作的实施了,只是可能让某些人心里有一个结。
顾鲲要么给一个合理的解释,要么就不说。如果非要扭扭捏捏骗人,那恐怕效果只会适得其反。
然而,杜拉德还是失算了。
顾鲲很坦然:“我当然不是躲你们,殿下禁足我,我当然可以反抗。但时局艰危,我没空琢磨那些。我这阵子在兰方,是为了天下大势,做了很多安排。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如果你觉得索罗斯把你们弄得哀鸿遍野之后就会收手,那就太小看了。我对他的野心,看走眼了第一次,不会再看走眼第二次了。我是真心希望联合东盟各国,一起同舟共济。”
这个解释非常义正辞严,不过因为太笼统,也无法判断真假,杜拉德只好继续刨根问底:
“你认为,他还会用如此烈度,做空其他国家?那你做了哪些安排呢?如果不涉及商业机密的话,能不能请报上互通有无一下,我们会感激您的。”
顾鲲:“我敢保证,以他在泰铢交易中暴露出来的吃相,他是不会罢手的。那么多资金把热点聚集起来不容易。
摧垮本来就有虚高的泰铢之后,他就会趁势利用恐慌,对其他并没那么虚高的周边小众货币下手。兰方国小力弱,别人也管不上了,目前能做的,只是在令吉问题上,减少损失。”
杜拉德连忙追问:“你们打算撑住令吉?不可能吧,估计还是提前建仓跟风一笔,捞了钱走人?”
杜拉德自己也是一边问,一边脑子里琢磨明白了剧情脑补,不由冷笑。
呵呵,还说什么帮助其他东南亚国家,其实是落井下石捞一票吧。
顾鲲却换了一个非常诚恳的语气:“我不会做空令吉,我只是想自保,防止自身受到损失——你应该知道,兰方太小了,连自己的央(和谐)行和货币都不曾有。我们流通的法定本币,是令吉和人民币都能用。
这一次,我觉得令吉的体量是撑不住的。马来人均收入和人均GDP虽然比泰国高了将近一倍,但马来的人口还不到泰国的一半,论经济总量马来比泰国略小。既然泰铢干不过索罗斯,令吉也就一样干不过。
我这个月留在兰方,就是协助殿下做了一件大事,我们逐步暗中号召国内富人,把存款性的、证券性的资产,尽量由令吉计价置换为人民币计价,以免在索罗斯即将到来的袭击中受损。
这个工作非常繁杂,所以我才不得不亲自坐镇兰方一个多月,秘密推动,充分动用我在国民中的威望。现在看来,也不是所有人都肯信我的,不过那些实在不相信的,也只好让他们承受损失了。”
“真的假的?”杜拉德一开始是不可置信,随后是释然,“唉,国家小就是方便,管理层级少,这种大事儿,居然可以举国一致。”
顾鲲到底有没有这么干,事后稍微调查一下就知道了,杜拉德相信顾鲲不会说这种无谓的谎言。
他只是觉得,顾鲲这个判断,有点虎头蛇尾。
琢磨了几秒钟后,杜拉德叹息着批评:“如果你的眼光是准的,那我也只能说,你看准了前一半,却把一手好牌打烂了。如果注定知道令吉守不住,就该直接换美元嘛,那才叫绝对避险。
结果你只是换了个人民币,那有什么用?我看你就是做华日韩游客的生意做昏头了,盲目高估了华夏的实力和国际公信力。如果令吉和泰铢都会摧垮,人民币一样会被摧垮的,别以为华夏有13亿人口就如何了,他们人均多穷啊!”
杜拉德的这种想法,后人当然会觉得很可笑,但是在97年,绝对代表了当时东南亚那些准发达国家,或者发展程度较高的发展中国家的态度。
当时连泰国菲律宾都觉得华夏很穷,没什么实力。
顾鲲不想纠正对方的想法,如果国际社会真要这么觉得,他正好乐见其成。
因为如此一来,将来兰方倒向华夏时,也就更加顺理成章了:危难时刻,我们病笃乱投医,没有出路,只能向华夏靠拢以自保。
如果大洋国对这个结果不接受的话,就问问为什么不管好自家的狗索罗斯,让它出来乱咬人乱招仇恨吧。
哦不对,怎么能说华尔街是大洋国的狗呢,应该说大洋国是华尔街的狗还差不多。
……
杜拉德跟顾鲲会晤完之后,就告辞离去了。
不过他并没有立刻回国,而是又多花了一天,在兰方明察暗访,验证顾鲲说的那些话。
一番确证之后,他亲眼看到了一家刚刚开设了不到两星期的“建设银行”兑换点,没错,就是华夏那边的建行,也看到了数以百计的兰方平民在那儿兑换钱。
建行并不是直接收令吉了令吉就存起来的,因为估计到令吉有可能贬值,直接存令吉的话,建行也要担心将来砸手里亏本。
所以,还是要通过美元作为中介货币来兑换。
不过,建行的兑换点毕竟是便民了。这儿把人民币发出去、拿到令吉之后,建行会统一每天下班时派一条押运船去古晋的马来银行,把收到的令吉通过正规外汇换汇渠道换成美元。
这样就省去了平民一个个单独去申请美元额度的麻烦。何况兰方国民也不是人人都负担得起开船去邻国的开销的,建行设点之后,可以极大地提升平民换钱的普及率。
杜拉德观察了一会儿,让助理准备了几张小费,然后拉住了几个正在排队的兰方人,暗中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