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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观良敲了敲烟蒂,耸耸肩,“刚走。”
梁靖川掀起眼皮淡淡睨了眼,挺平静的,难以捉摸的平静。
“我可拦了啊,”赵观良举手作投降状,“不过应该没走远,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梁靖川清淡地应了声,拎起外套,抬腿就走。
赵观良啧一声,坏笑道,“欸,梁老板,您还真去追啊?人家避你跟避瘟神似的,您可得——”
梁靖川突然扭过头,不温不凉地看了他一眼。
“成,当我没说,”赵观良无可奈何地顿住,作势在自己脸上掴了下,“我闭嘴。”
…
夜色浓稠,灯火璀璨。
距离不算太远,许昭意打包了盒热腾腾的关东煮,捧着小纸盒,慢悠悠地踱回去。
街道上川流不息,橱窗玻璃上映出虚影,许昭意视线微微顿住。
也不知道是赵观良的乌鸦嘴显灵,一语成谶了,还是她今晚太过敏感——她总觉得身后似乎真的有人跟着自己。
她微微蹙眉,加快了脚步。
路过街角时,突然横过一只手。有人框住了她的脖颈,在她出声前,猛然捂住了她。
关东煮的纸盒从手中掉落,许昭意心底咯噔一下。
她根本没注意这人什么时候绕过来的。几乎没有思索,她屈起手肘,狠狠向后击向他的腹部。
可惜身后的人思维快上一步,料到了她的反应,紧紧裹住了她的手肘。
力道太大,她挣脱不开。
许昭意当即狠狠朝后跺去,在对方侧身闪避、手劲略松时,她旋身一个侧踢,又准又狠地击向对方的太阳穴。
下一秒,许昭意稍稍怔住。
梁靖川就站在她面前,长身玉立,骨节分明的手卡着她的脚踝,稳稳当当地钳制住。
空气中还残留着他身上的气息,清冷而凛冽。
许昭意大脑瞬间宕机,直勾勾地盯了他半晌。
大眼瞪小眼。
“你下手还挺狠。”梁靖川半垂眸掠过她,率先出声,尾音里勾着点笑。
她刚才的动作可真标准呐!
“我操。”许昭意没忍住骂了句,心悸感还未完全消散,“梁靖川你无不无聊啊?”
她脑子里的恐怖小故事疯狂滚动,“歹徒深夜挟持”都快飙出几千字了。她甚至有认真考虑,孤身一人手刃歹徒。
“还行。”梁靖川敛了敛视线,勾唇笑了笑,“不放心你,所以跟过来看看。”
“不放心你大爷!不放心我你还吓唬我?”许昭意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卯足了劲儿骂他,“你简直是愚蠢的土拨鼠,破了皮的虾饺,被门夹过的核桃,你故意的吧你!”
不过几句,麻意从脚心钻上来,细细密密地让人抓狂,许昭意倒吸了口气。
“先把手撒开,我再僵着就抽筋了。”
梁靖川无声一哂,松开了她。
“有吓唬我的功夫,你还不如回家学习睡觉打游戏。”许昭意轻轻踢了踢脚,被气笑了,“知不知道,业精于勤——”
“荒于你。”梁靖川沉静湛黑的眼眸里,映着笑意。
“听君一席话,就知道你没怎么读过书,明明是荒于‘嬉’好不好,”许昭意一言难尽地纠正道,“你能不能有点——”
话未说完,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稍稍怔住。
盯了他半晌,许昭意没什么情绪地推开他,“你能不能有点儿正形?”
眼神只对了一瞬,梁靖川轻淡地笑笑,“我送你回家?”
“用不着,”许昭意后退了半步,面无表情指着掉落的纸盒,“你先赔我关东煮。”
空气中还残留着食材的香气,香菇和小鱼丸都洒了出来。
满地狼藉。
“要不赔你一份宵夜吧?附近有家小龙虾很好吃。”梁靖川凝视着她,懒懒散散地接了句。
“那行。”许昭意点点头,答应得挺爽块。
梁靖川意外地扬扬眉,“你还挺好收买,一顿饭就买通了?”
“吃小龙虾不积极,一看脑子不太行。”许昭意一本正经地看着他,“我从不跟美食过不去。”
…
复古造景的小店闹中取静,进门就是老街铺、老家具,留声机吱吱呀呀地流淌着戏曲,很有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韵味。碳烤鱼乔和文和友虾是这里的招牌菜,蘸酱是自己调的。
许昭意满足地像只等待投喂的小仓鼠,她安安静静的调好蘸酱,将散着的几缕发丝勾到耳后。
“你有没有什么忌口?”她偏头看了他一眼。
“无所谓。”梁靖川纳罕,似笑非笑,“你今天态度还挺好。”
“你我本无缘,全靠你花钱。”许昭意从善如流。
美食当前的情况下,她的态度能拐上一百八十度,和善地跟他维持一下塑料同桌情。
“你够现实的啊。”梁靖川气笑了。
“是你不懂享受美食的快乐。”许昭意敷衍地嗯了声。
她的全部兴致都放在菜单上,压根没什么心情反唇相讥。
“再说了,可乐是凉的,中和热量;口味虾是辣的,燃烧脂肪;四舍五入我就当减肥了。”许昭意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梁靖川微微一哂,视线从她身上掠过。
她半垂着视线,侧脸素净明艳,肩颈线条优美,纤腰不盈一握,骨肉匀亭的小腿修长。微红的眼尾工笔水墨一般勾翘着上扬,她安静柔软的样子像是印在油画里。
漂亮,形容不出的漂亮。
她这么能吃,竟也没见她长胖。
说话间,身后突然有小孩子跑过来,冒冒失失地撞了过去。许昭意躲闪不及,被撞得一个趔趄。
“欸——”
梁靖川扶了她一把,许昭意手上一歪,调好的蘸酱浇了他一手,顺着手腕的线条往袖子里流。
“不好意思。”许昭意撂下餐碟,匆忙地抽了几张纸巾。
“没事。”梁靖川撸了下袖子,几下卷到手肘,眉眼轻淡又懒倦。
小孩子得意地抬头,一边鼓掌一边幸灾乐祸地笑。
许昭意无语地低头,轻轻地拨过他的肩膀,弯了弯身道,“过分了啊,小朋友。”
话没说完,一直装作没看见的中年女人突然冲过来,“你要干什么?你把手松开!”
她牵住了孩子的手,阴阳怪气道,“他还是个小孩子,你们上了这么多年学,老师没教你们宽松大度点?居然跟一个孩子计较。”
小孩子有恃无恐地躲在中年女人身后,探出头来,扮了个鬼脸。
梁靖川微微蹙眉。
许昭意不动声色地拽了下他的衣角,声音清晰可闻。
“小的时候不把他当人,大了以后也做不了人。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生着一张畜牲不如的心。”
“你说什么呢?”中年女人的神色陡然变了。
“没啊,阿姨,您误会了,”许昭意往梁靖川身后躲了躲,无辜地晃了晃手机,“我在背名人名言,考试要用的。”
中年女人欲言又止了好半晌,脸色变了又变,瞪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就拉着小孩子走了。
“哇哦,生气了啊。”许昭意若有所思地看着对方的背影,满不在意地轻哼了声,“谁还不是个宝宝了?”
“这话那位名人说的?”
“当然鲁迅先生说的。”许昭意折了下手臂,看着很无辜。
“后半句我怎么没听过?”梁靖川眉梢微微一挑。
“买一赠一,后半句是我说的。”许昭意眯眼笑了笑,唇角漾开一枚小梨涡。
梁靖川垂眸,好笑地勾了下唇角。他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压了压她的长发。
“找揍是不是?”许昭意往一侧偏了偏身子,“不准摸我头。”
恍然间突她然想到点什么,压了下唇角,不满地抬眸。
“欸,你今早上摸狗头,是不是也这动作?”
他刚刚摸头的动作,跟清晨他拍二哈脑袋顺毛的方式,可太他妈相似了。
简直如出一辙。
第21章 落日余晖
夜色渐深; 晚风捎带着草叶香气掠过。
出了菜馆; 两人慢悠悠地走回去,开始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后来梁靖川接了个电话,安静了一路。
隐约能听出通话内容不算愉快; 许昭意放缓了脚步; 刻意跟他隔开了段距离。百无聊赖间; 她的视线掠过地上的影子; 看着它随着灯光远近时大时小。
许昭意探出脚尖,踩在影子的肩膀位置,轻轻碾了碾。
梁靖川毫无所察。
许昭意弯了下唇; 快步跟了会儿,从影子的肩膀位置; 一路踩到他的头顶。
突然从中得了趣; 她眯眼笑了笑,有些出神。
“你在做什么?”
梁靖川掐断了电话,视线掠过地面走走停停的影子,似笑非笑地扭头晃了眼。
冷不丁地传来一声; 许昭意没设防,顿住脚后; 慌乱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她手忙脚乱的无措模样,就像是做了坏事被当场抓包的孩子。
有些好笑。
“没事。”许昭意硬邦邦地回了句; 视线心虚地往周围瞟; 她指了指前方; “前面就是了。”
别墅区附近灯火通明,周遭树影重重,隔壁栅栏里拴住的藏獒敏锐地竖起耳朵,低吠了两声又趴了下去。
“谢谢你的宵夜,谢谢你送我回来。”许昭意背着手,歪了下脑袋,“今后有吃的可以叫上我,苟富贵勿相忘。”
“就这样?”梁靖川眉峰略挑,散漫的尾音拖长一瞬便陡然落下。
“不然呢?”许昭意逡巡了圈,视线落在别墅区的假石林泉上,“难道临走前要我背段《小石潭记》?”
“背哪段?”梁靖川懒懒散散地睨了她一眼,“以其境过清,不可久居,能否住进你心里?”
又来这套,他还挺会接茬。
“你想得美。”许昭意轻轻嗤笑道,“小石潭不可久居,所以快滚。”
“过了河就拆桥?”梁靖川自上而下打量着她,“你刚不是说苟富贵勿相忘吗?”
“我有必要纠正你下,”许昭意郑重其事地咬着字,“我关照你,那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关照我,才叫狗富贵勿相忘。”
“你还挺伶牙俐齿。”梁靖川气笑了。
“承让承让。”许昭意啧了一声,抱拳拱手。
平心而论,梁靖川有点想掐死她。
安静了两秒,许昭意看着他,“我开玩笑的,改天请你吃饭。”
“哪天?”他竟然很认真地问了句。
“……”许昭意无语地盯了他半晌,莞尔,“要不干脆现在?”
梁靖川眉梢微微一挑,没有说话。
“考完试吧,什么时候你有空,叫上我就行。”许昭意略微思量,摆了摆手,“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晚安。”
梁靖川看着她的背影,难以察觉的晦暗在眸底消融,无声地弯了下唇角。
“晚安。”
刚进了门厅,许昭意听到意味深长的一声感叹。
“哇哦,有情况?”钟婷痛心地捂了捂心口,“说好了势不两立,结果背着我如胶似漆。”
“不会用成语就不要勉强自己,”许昭意晃了眼钟婷兴致勃勃的小表情,一言难尽,“有毛病?”
“都杵在家门口依依东望了,关系还不好?”钟婷拿毛巾轻轻擦拭着湿…漉漉的长发,“咱们学校有姓名的男神,就你们班大佬,我们班的颜宴,和高二的岑舟野。你不是有个同学叫姚岁岁吗?她就因为跟颜宴走得近,天天被女混混找茬。”
她上下打量了许昭意一眼,啧声道,“姐,要不是你俩关系看着不好,你铁定是女生里的头号公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