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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威扣留下去。”
“那万一毕声威花言巧语,把柳介唐笼络住了呢?毕竟他那人蠢得很。”
“柳介唐就算被他笼络住了,也是要将您押回北京法办——”
说到这里,她停了停,因为想到如果柳介唐当真恨疯了父亲,或许会失去耐心,直接要了他老人家的命。
柳介唐的力量,不是可以容易借用的,继续让父亲装睡,一但露了马脚,也会让毕声威起疑心。万家凰左思右想,想不出万全之策。万里遥忽然说道:“我看啊,还是去找紫廷救命吧。紫廷离咱们还近一些。”
万家凰听了这话,没搭茬,只装成了个有事在身的模样,搭讪着想要往外走,正要迈步,忽见窗外有个小勤务兵捧着一只大碗,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便站住了没动。
那小勤务兵敲门进来,正是过来送药的。万家凰憋着一肚子复杂情绪,正是无处发泄,如今见了这碗药,正好借题发挥,变了脸色怒道:“这还是那个什么神医的药吗?我看那神医简直就是个吃草长大的,不知道哪个不开眼的糊涂种子,封了他做神医。医术不高,人品还差,遇了不会治的病,不肯老老实实的承认,反倒随便开个破方子糊弄起病人来了,这要真是把人吃出个三长两短来,他管偿命不管?!”
骂完神医,她上前一步从小勤务兵手里夺过药碗,也不嫌烫,朝着地上便是一掼:“你现在就回厨房,把那方子还有那些药,全给我扔进火里烧了去!”
她是高挑身材,个子上就先比一般女子高了大半头,又因从小到大盛气凌人惯了,自有一种压人的威势,开口便是咄咄逼人,绝非平凡泼妇可比。小勤务兵当场后退了一步,口中连声的“噢噢”,一边答应着,一边转身往外跑。而小勤务兵刚跑出门去,后方那装昏迷的万里遥睁开眼睛,开始嘁嘁喳喳的对翠屏说话。翠屏一边听一边点头,同时瞄着万家凰。万家凰竖着两只耳朵,将父亲那一番话听得清清楚楚,但是死活不回头,只做不知。
万里遥让翠屏跑个腿,悄悄的往临城县寄一封信,让厉紫廷来救自己,只是有一个问题难办:不知道厉紫廷如今还在不在临城县。
翠屏这时候得意起来:“应该是在。老爷,我和张明宪通过信,张明宪说他们除非打仗去,否则就总驻扎在临城县。”
“好,好,那你就干脆给张明宪写一封信,让他向紫廷传个话。”
“那我现在就去写?”
“快去快去,越快越好。”
这个差事正合翠屏的心意,万家凰听到这里,也推门走到了外面去,给翠屏让开了道路。翠屏一路小跑着走了,万家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心想厉紫廷接到了自家的求救信,会怎么样呢?不搭理,那自己心里自然不是滋味,若是真来救自己了,那自己可该如何去面对他呢?
想到这个问题,她一时间柔肠百转,就觉着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时间竟是走投无路、无计可施。
前方有人慢悠悠的溜达了过来,她抬头望了过去,随即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毕声威。
翠屏早就想给张明宪写一封信了,不为别的,就为了自己离开京城前也没来得及告诉他一声,怕他继续往京城万府寄信。
如今坐进了一间小屋子里,她找来了半截铅笔头,在一张白纸上飞快的写字,草草的写了两篇之后,她将那信贴身揣了,然后带着几块钱,走后门上了街。
这一带县城的格局,大同小异,四野来的乡人进了城,当然感觉城里繁华得惊人,可在翠屏眼中,这里并不比乡下高明许多。虽然没在这县城里逛过,但她辨认道路,顺顺利利的就走上了县城中央的那一条大街。
她从街头开始逛,一边逛一边东张西望,顺便在两家铺子里买了几样女子专用的小玩意儿,玻璃丝的洋袜子也来了几双,就在伙计拿花纸给她包袜子时,她三言两语的,问清了城中邮局的方位——原来就在铺子对面呢。
拎着个小花纸包,她进了对面的邮局。邮局是间黑沉沉的老屋子,柜台后头坐了一名懒洋洋的职员。她上前买了信封邮票,自己将怀里的信取出来装进去,柜台上有半碗现成的糨糊,她飞快的粘封口贴邮票,心里很紧张,又忍不住要笑吟吟,因为这信是寄给张明宪的,一想到张明宪那个人,她那两边嘴角就要往上翘。
对着信封连吹了几口气,她确认那邮票和封口都贴得牢了,又见门外也没有邮箱,就把信递给了柜台后的职员,然后转身走出了邮局——刚一出门,她就愣了。
邮局外头,站了两名士兵。
这二人见了她,也不言语,径自就进了邮局。她下意识的想要跑,可迈步之前一回头,她登时吓了个魂飞魄散。
她看见那两名士兵隔着柜台向那职员伸手,而那职员战战兢兢的站起来,将她的信递给了士兵。
翠屏向来是耗子扛枪窝里横,一旦出了万府的势力范围,胆子就要明显变小。可此刻见那两名士兵拿了信要走,她竟是不假思索,一阵风似的卷回邮局,劈手就将那信夺了过去。眼看士兵逼近自己,她后退一步,先闹了起来:“不要脸!人家写给男朋友的信,你们拿去了要干什么?你们司令和我们老爷是好朋友,你们敢抢我的信,看我不告状去!”
说着她将手里的花纸包一扔,将那信封的封口一撕,抽出里头的信纸展开,往他们面前一递:“看吧看吧!你们认识字吗?”
信的开头,是“亲爱的宪哥哥”六个大字,那两名士兵也只看清了这六个字,因为翠屏随即收回信来,三下五除二撕了个粉碎,捎带手将信封也撕了。将碎纸撒了满地,她弯腰捡起花纸包,哭道:“我告诉我们小姐去!”
然后她一转身,越走越快,最后撒丫子开跑,跑得踉踉跄跄。勇气已经在方才的哭闹中耗尽了,现在她吓得腿都发软。如果士兵这时吆喝一声让她站住,只怕她能直接跪下。
一口气跑回了那个所谓的“家”,她闯进院子后门,立刻就想去向小姐报告,然而一只手把她拽了住,她回头一看——张顺。
她一瞪眼睛:“放手!离我远点儿!”
“你要干嘛去?”
“我找小姐有事!”
“不能去!”张顺压低了声音:“毕来了,小姐在前院和他说话呢。”
在前院院角的老树下,毕声威让人搬来了两把椅子:“万小姐,我们在这里坐坐吧,现在这个天气,外头比房里舒服。”
万家凰和毕声威打了这么久的哑谜,其实也早打得倦了,如今见了他这个长谈的架势,她自知无路可逃,索性安然的坐了下来:“毕司令好像是有话要对我讲。”
毕声威坐在了她对面:“刚进门的时候,我听说你因为药的事儿,生气了?”
万家凰答道:“毕司令,往后你可再别受那神医的欺骗了,什么神医,说他是庸医都说得轻了。家父若是再吃他的药,纵然毒不死,也要睡死饿死。还‘解郁安神’呢,亏他编得出来。”
“他的药没有效果?”
“有效果,那效果就是让人昏昏沉沉的睡觉。家父昨晚没吃药,今天就清醒得多了。”
“噢,是这样,那这人确实是个庸医。”说着他回头对着院门喊:“来人。”
一名副官走到院门口,打了个立正:“在!”
“你派人到那个神医家里,把他毙了。”
副官领命而走。万家凰怔了一下,下意识的想要开口阻拦,可是话到嘴边,她轻轻的一抿嘴唇,还是保持了沉默。
全是蛇鼠一窝的混蛋,毕声威爱毙就毙去!
毕声威转向了她,微微的欠着点身,是个巴结的姿态:“万小姐,这个地方,你还住得惯吗?”
“住是住不惯的,但如今处在非常时期,能活着就已经算是幸运,不是挑剔环境的时候。无论习不习惯,都要忍耐。”
“万小姐真是个明理的人。”
“我都多大年纪了,还不明理?”
毕声威笑了起来:“你的年纪也不算大,依我看来,你这个年纪是正合适。太小了也不好,什么都不懂,你都没法儿和她说心里话。”
“毕司令谬赞了。我也不是为了陪人说心里话才活着的,合不合适我都是这样。”
“唉,我都毙了神医给你出气了,你怎么还是这么气冲冲的?”
“毕司令,请你原谅,我并非故意给你脸色看,只是我一想到那个庸医那样害人,除了家父之外,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受过他的害,心里就不由得要冒火。”
毕声威盯着她:“那好,你愿意发脾气,冲着我发就是了。我这人啊,好起来真是比谁都好,日久见人心,你往后就知道了。”
万家凰板着脸——万家上下都挺怕她的冷脸,所以她此刻就冷到了底,想要以此震慑住毕声威:“嗯。”
“万小姐,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还是要南下到上海去,若是天津那边的海路走不成,我想我们这一行人乔装改扮,坐火车大概也能走。到时候,恐怕还要烦请毕司令帮忙。”
“帮忙倒是可以帮忙,不过——”他忽然伸手一拍她的膝盖:“帮你的忙,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她惊得向后一收腿,脸上倒还镇定:“我自然不能白辛苦你,总要好好的报答你。”
“怎么报答?”
“上次我拿了支票出来,毕司令不肯要,我当时心里惦记着家父的病,也没有心思多说。但事情不会就这样算了,请毕司令稍等,我这就去把支票拿过来交给你。”
说着她要起身,然而毕声威又开了口:“不必了,我这个人野心很大,你那点辛苦费,我是放不到眼里去的。”
“我预备了三十万元的支票,绝不敢对着毕司令吝啬。”
“三十万元,也还是不够。”
“那请毕司令开个价吧。只要我能拿得出来,一定尽全力让毕司令满意。”
毕声威向后靠了回去,灰眼睛在阳光下,几乎变成了透明的琉璃珠子。含笑注视着万家凰,他沉默了片刻,最后忽然抬手一拍椅子扶手:“哎。”
唤过一声之后,他再次向前探了身去:“我们结婚吧!”
万家凰疑惑的盯着他:“你说什么?”
他兴致勃勃的笑了:“我说,你嫁给我,我们结婚。”
万家凰大惊失色:“这绝不可能!”
“为什么?”
“毕司令,我是一个非常挑剔的人,对于婚姻,尤其是眼中不揉沙子。首先,我对你没有任何爱情可言,我不爱你;其次,纵然是我对你有些好感,我也还要考虑其它方面的条件。”
她面若冰霜,其实在那蓬松的鬓发之下,已经出了冷汗。她不很会装模作样,自知没有本事假扮娇羞、蒙混过关,既然毕声威看出了她脾气大,那她索性就把这脾气大到底,兴许这又冷又傲的言语,反倒更能令人相信。
毕声威依然是笑:“是不是嫌我年龄大了?”
“年龄并非最要紧的问题。据我所知,毕司令虽然不曾正式的结过婚,但其实已经有了一个儿女满堂的大家庭,单凭这一点,你就没有资格来追求我;其次,毕司令是个军人,我先前和厉紫廷交往时,已经吃过了这军人的苦头,你们全都信奉武力至上,为人粗鲁,缺乏涵养,这样的人若是成了我的丈夫,我怎么和他一同出门交际?这样的人若是对我耍起武将的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