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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嫉恨与失望的种子,已经埋在她心里。
……
她问过自己不止一次,还这样短,却这样颠沛的人生,到底应该去向何方?
现在她知道了。
多年前的高考,她是命运的弃子。她最优秀,却跌到最低的人生路上。
在江城时,她是孟刚的弃子。
后来,在爱情里,有一天,她成了林莫臣的弃子。
……
她不能停下。
她必须要走。
去向生命中更开阔也更孤独的远方。
因为这一生,她再也不想当别人的弃子了。
——
这晚林莫臣回来时,已是深夜。
他在一室幽暗中望去,就见床上的人一动不动。他在玄关声响很轻地换了鞋,又开了盏很暗的壁灯。然后脱掉大衣,目光掠过口袋,挂衣服的动作就变得很细致。
他去洗了澡,上床。被窝里的女人安详的平躺着,手脚还伸得很开。林莫臣笑了。这些天,她的睡眠习惯他已很清楚。若是熟睡,她必然不由自主变成平躺姿势。
若是装睡,总是侧卧着,拿后背对着夜归的他。
是抗拒,还是自我保护?
林莫臣侧卧着,手臂越过她的腰,握住她另一侧的手。下巴轻贴着她的长发,闭上眼。
木寒夏在某个瞬间,忽然就醒了。像是被什么惊醒的,可周围安静一片。她的梦里也未曾出现任何东西。
房间里依然很暗,他清晰的呼吸声,就缠绕在耳边。还有他温暖的身体。木寒夏缓缓侧过头,看着他。
看不清眉目,只有模糊的脸颊轮廓。
木寒夏的心底忽然一股孤冷之气上涌,她拿开他放在腰上的手,起床,几乎是只有一点窸窣的声响,换好衣服。然后开始收拾行李。
也许是夜色太深,人的心仿佛也是混沌不清的。她脑子里有些茫然,可似乎又无比清醒。她的行李箱本来几乎就是整理好的,只需要把一些日常用品放进去就可以了。她站在离床比较远的玄关,在微弱的灯光下,把自己的毛巾和睡衣往里塞。她想,就不该留下任何她生活过的痕迹……
手突然被背后伸过来的一只手,牢牢抓住。她全身冷汗都出来了,看着那只修长有力的男人的手。他的身躯,就在她背后。然后灯被打开。
满屋所有的灯,开关“啪啪啪”的响,一室通亮。木寒夏有点适应不了这突然的光亮,伸手挡住眼睛。结果另一只手也被他用力抓住。然后他把她扳转过来,两个人面对面站着。
木寒夏抬头的一刹那,眼中就有了泪,静默地望着他。
他也凝望着她。眼眸很深,很静。
片刻的宁静后,他忽的笑了,开口:“半夜三更,干什么?找东西明天再说,回床上。”
木寒夏不吭声,也不动。
他神色如常,抬手揽住她的肩。木寒夏想挣脱,谁知他像是有所预料,手臂猛的收紧,竟依然将她牢牢抱在怀里。
木寒夏的眼泪一下子掉落,缓缓地说:“林莫臣,我不是在找东西。我有话要对你说。”
他的侧脸没有任何表情。
木寒夏慢慢地吐了口气,感觉钝痛就在喉中,就在胸口。
“现在是半夜三点。”他的眼睛看着窗外,“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明天休假,本来打算带你去市郊走走。我们到那里再说。”
木寒夏忽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听到自己微哑的声音说:“好,就这样。”
他抬手关掉所有的灯,室内突然漆黑一片。他只紧握住她的手,走回床边。木寒夏全身都是冷的,指节僵硬。她躺回了床上,他也躺下。两个人都没动。
过了一会儿,她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他却几乎同时伸手,有点发狠似的将她拽进怀里。一只手臂强行从她脖子下方穿过,另一只手紧扣腰身。木寒夏一动也不能动,只能任由他以这样完全禁锢的姿态,沉默地抱住整晚。
第66章
今天是个阴天,酒店楼下的几棵树,也显得格外的静。木寒夏跟林莫臣走到停车场,远远就看到辆熟悉的黑色卡宴。连车牌号都没变。
她微怔。
“不认识了?”他说。
“没有。”她答,“找回来就好。”
林莫臣没说话。两人像昔日那样,坐进车里。
一路,他沉默地开着车。木寒夏的目光,偶尔不留痕迹地停在他脸上。许是一夜没睡,他的眼眶看起来有些凹,脸色似乎也发青。
“其实……我们也不必专门出去,在酒店房间里谈也可以。”她缓缓地说。可说完又沉默了。那里真的可以?他们日日厮磨缱绻的房间里?
“那里不行。”林莫臣看着前方。
木寒夏抬起头,看着天空中缓缓流动的一层一层的云。
已是春天了,但天气还有些寒冷。树和草已经绿了,但在这样的阴天,郊外还是一片荒凉萧瑟之景。林莫臣开了两个小时的车,带她到了大片大片的绿野中。一条黄而窄的土路,一直通向绿野深处。木寒夏看两边绿草植物都有一人多高,土地中有片片水泊,有的地方还有小河蜿蜒而过。路边立了块牌子,写着个名字:“沉江湿地”。
“我们要去哪里?”她问。
“听说这边新开了家酒店,就在湿地正中。风景很好。”他说。
木寒夏于是再次安静下来。
很快,就看到了那家酒店。是一片雅致幽静的小屋,坐落在深深的芦苇和和湖泊中。竟有世外桃源的感觉,很美。
林莫臣去前台办理入住,木寒夏站在大堂里等。她看了一会儿外面的景色,却又转头看着他的背影,想:今晚还会是他们两个住在这里吗?不,只会有他一个人了。想到这里,她的鼻子忽然有点发酸,立刻压抑了下去。
前台服务生笑着说:“先生,餐厅已经开始供应午餐了,都是本地非常有特色的菜,鱼也是从湖里捞的野生的。在外面吃不到的。你们可以尝试下。”
林莫臣看一眼不远处的木寒夏,答:“好。”
已经中午了,两人从昨晚到现在,就没吃过任何东西。林莫臣走回她的身边:“先去吃饭。”说完径直走向旁边的餐厅。木寒夏只得跟了上去。
还没到旅游旺季,又是工作日,偌大的餐厅里,只有两三桌客人。林莫臣坐下后,拿起菜单,一路点下来。
木寒夏说:“够了,吃不完的。”旁边的服务生也笑着说:“先生,你们两个人,这么多菜吃不完的。”
林莫臣把菜单一合,递给服务生,说:“点就点了,上菜吧。”
服务生只好退了下去。木寒夏看向窗外,没出声。
过了一会儿,满满的一桌菜上了。他拿起筷子,面色非常平静地逐个品尝。木寒夏也心不在焉地吃着,脑海中却突然想起,去年她刚到北京的时候,他第一次带她去高级餐厅吃饭。也是这样,点了满满一桌子的菜。当时她也劝他,说吃不完。他却淡笑着说:“我也不喜欢浪费,吃不完你打包。”
那个时候,他是看到初到大城市的她,又穷又胆小,所以才动了恻隐之心,点了那么多菜给她吃,还让她打包吗?
……
木寒夏加了筷子这里最有名的鱼肉放进嘴里,可突然却吃不出任何味道,只觉得是跟喉咙里某种酸涩的味道,一起咽了下去。
一口一口的数着咽。
林莫臣也吃得很少,几乎每个菜只尝了一口,就放下筷子。米饭也没有动。等她也放下筷子,他却露出很淡的笑,说:“出去走走。”
木寒夏只觉得看不透他现在心中所想,轻轻“嗯”了一声。
酒店外面,有一条长长的廊道,直通水面,一直延伸到很远的地方。廊道约莫两米宽,木板铺就,两侧都是丛生的芦苇和荷叶。今天廊道上除了他俩,没看到有别人。午后的天空,只是稍微明亮了些,天和水之间,依然是灰蒙蒙的一片。
走了一会儿,他一直沉默着。木寒夏找了个话题开口:“这里,为什么叫沉江湿地?”
林莫臣答:“据说是陆地下沉,江也下沉,最后成了湿地。”
木寒夏听得心头惘然,抬起头,望着远处那大片大片水泊中的绿林,望不见边际,原来竟已是沧海桑田。
“为什么要走?”他问。
木寒夏一时没吭声。
灰白色的天色中,他看着她,忽的笑了:“还是那次的事,过不去,对不对?过不去你这些天为什么还要跟我在一起?木寒夏,这算什么?”
木寒夏的眼泪冒了出来,她百口莫辩。
她要怎么说?
说我只是想要跟你在一起,再多一些时间。
说我也渴望着,差点屈从于我们可能的天荒地老。
抑或是说,我是真的自私了。我无法释怀,可又无法抗拒你?
“对不起。”她轻声说。
他却又是一笑:“想不到,我也有被女人玩弄的一天。所以我对不起你一次,你也负我一次,我们就算扯平了?”
他的语气阴晴不定,木寒夏一时竟不敢答话。
脚畔的荷叶里,有青蛙“呱呱”叫着。还有风吹动芦苇的声音。两人就在这寂静而窸窣的声响里,静静站在廊桥一角。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打算去哪里?呵……即使分了,也是朋友。需要什么帮助?”
木寒夏:“不,不需要了。”
“你有什么事瞒着我?”他问。
木寒夏心头一惊。静了一会儿,才答:“老方介绍……我申请了纽约大学。通知书,已经下来了。”
林莫臣的侧脸看不出任何表情。
“签证呢?”他又笑了笑。
木寒夏缓缓地答:“在办了。”
他点了点头:“好。”
木寒夏盯着平静的暗绿色的水面,却听到他冰冷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所以至少三个月前,你就开始准备出国了?”
木寒夏立刻说:“不,不是你想的那样。一开始我根本没把握,所以没跟你说。后来……风臣就出了事,我怎么说?”
“那这些天呢?我们每天晚上躺在一起,你有多难开口?半点口风不露?”他说。
木寒夏咬着下唇。
他说得好轻巧,她要怎么开口?说自己在走还是留之间,辗转地痛?
说了,她还怎么走?
“这是我自己的将来,我想自己做决定。”她最终缓缓说道。
林莫臣的脸色终于变得无比冷淡:“行。你想清楚就好。”
一时,两人间似乎再无话要说。
林莫臣平静地朝前迈步,木寒夏缓缓地跟着。又走过一段静谧无人的景,他开口:“什么时候走?”
木寒夏静了一瞬,答:“我打算后天离开霖市。”
“那就不送了。”他淡道。
“嗯。”木寒夏的眼泪又渗了出来,慢慢压了回去。
林莫臣就在这时,转头看着她。苍茫的水天一色,在他身后成为背景。他的眼眸无比深邃静漠。
“木寒夏,有没有人说过,你其实是个非常心狠手辣的女人。”
木寒夏含着泪,轻笑道:“没有,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他也笑了笑,一指自己的胸口:“是,也只有我这里,你想插一刀,就能插一刀。”
木寒夏的眼泪一下子掉落,他那么平静的话语,却令她瞬间有情绪即将失控的感觉。她非常安静地伸手一按自己的脸,将眼泪拭去,然后说:“我看我们也谈得差不多了,也没什么要说的了。走了,林莫臣,再见。”最后的尾音,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