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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痕突然地睁眼,只是因为感觉到他手上的异样,却猝不及防一头撞进赵延来不及收回的情绪里,那情绪流露得太自然太深沉太肆无忌惮没有一丝做作,闷闷地在张痕心里撞出一个缺口,不动声色的切肤之痛。
「醒了?」
赵延率先打破沉默,用脚勾住一旁的椅子,拖到离床近一点的地方坐下。
「嗯」
张痕轻声答道,脸色却比刚才醒来时还要差。他又不笨,看着赵延包裹得厚如熊掌的手,再想到他当时毫不留情扇的两耳光和拉着他时感受到的黏腻,脸色又冷了几分。
这个蠢货!是要怎样?!
以为这样他就会心存感激吗?!
就会感动得流泪满面吗?!
他想以此来换取什么!这他妈的很值得?!
万一……万一……
他怎么敢想万一……
两人谁都没有伸手开灯,只就着淡淡的星光互相对峙。
赵延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焕然大悟的表情刻意得让张痕都不忍心拆穿。
「谢谢你救了小蔚」
张痕还是淡淡地看着他,不吱声。
就在赵延尴尬局促地不知该再说什么时,张痕才淡淡地说,「我不过是想和我儿子待在一起而已」
赵延沉默,半晌才问道,「我以为你肯定会先救你儿子」
张痕并没有生气,他知道这不是嘲讽,只是真的不解,依他对自己的了解,肯定是什么都以尼克为先的吧。事实上,他的确是。
「你以为一个人活着的滋味,有多好受」
这是他几年前对萧翰说的话,也是对自己说的话。
一个人活着的滋味很不好受,他知道,他尝过,所以要萧翰尝一尝,所以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尝。他确实是自私,从来都是从自己的角度为尼克做决定,可你又能要求他怎么办,你要一个饱尝世间肮脏心酸苦痛的人如何去做,一遍一遍地去教,一遍一遍地去改?抱歉,他真的没有这些时间,也无法放任儿子再去走一遍自己的老路才能懂,让他恨,也总比让他痛好。
有这么一句话说,既然连死都敢,为什么还怕活着。
张痕无法确定死是否比活要快活,他只知道一个人活着的滋味,只有无穷尽的变本加厉的痛苦,那时候唯一的希望,只有「也许,死亡会比活着更好受一些」。
死亡是绝望者的唯一希望。
「有时候,你也可以试着让他自己选选看」
赵延说的认真,只是不知道这个「他」指的究竟是谁。
「人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至少有两个选项,也许你心里觉得好的那个,并不是别人心里最好的。路,总归还是要自己走的」
可能是张痕的神情姿态太疲惫不堪,赵延还是没有忍心再说下去,「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你呢,怎么还不睡」
赵延并没有像张痕一样换上病号服,虽然从各种程度上来说,他都比张痕伤得重。但现在看来,他只是在医院里简单处理了伤口,可能还打了破伤风,可是这种程度的伤……怎么能放任病人乱走,光是疼痛就能折磨得人几夜无法入睡,更影响伤口的愈合。
「你没用止痛剂?」
张痕脸色如常,声音却逐渐危险起来。
止痛剂会影响人的理性判断,他当然知道,可这人……也实在是太乱来。张痕的头又痛了起来,心里混着甜蜜和心疼内疚自责的复杂情绪化成一波波钝痛的浪潮把他淹没。
安静的氛围里传来时不时凌晨航班飞机低空飞行的声音,不轻不重骚动着房中各怀心思两人的神经。
气流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甚至——接近于轰鸣!
两人登时对视一眼,眼中的惊异清晰可见。
「尼克呢?!」
「尼克的病房!」
两人同时脱口而出,张痕一个踉跄差点从床上翻下来,被赵延拦手一扶,才挣扎着下床,连拖鞋都没穿,几乎可以说是被赵延驾着往外跑。
尼克的房中空无一人!
小小的床单上被褥凌乱,支架倒在地上,吊瓶被粗暴地扔在一边砸成了碎片,窗户大开,没来得及拉上的窗帘混着夜风上空的强烈气流作响,狠狠拍打着窗框。
「楼顶!」
张痕刚喊完这一句,赵延就要弯腰把他抱上去,这样至少还快一点!谁知张痕皱着眉看似用力地拍开他的手,实则还是小心地把握着力道。
「你以后都不想拿枪了吗?!」张痕气急败坏地拔过他的手臂让他驾着自己,「现在人都被他带走了,快和慢都一样。」
赵延凝视着他轮廓分明倔强的侧脸,心里暗潮汹涌,忽然就想直接一记手刀把这人劈晕了带走。不过这样的话,除非把他劈得记忆丧失,否则肯定恨死自己一辈子吧,杀了自己,也说不定。
赵延一脚踹开顶楼的门,医院宽大又平坦的楼顶赫然停着一架直升机,而靠着直升机好整以暇看着两人狼狈出场的主角,正是萧翰。
「嗨,」萧翰幽幽地吐出一口烟,嘴巴往旁边一撇,示意。
张痕转头,猛地甩开了赵延大跨步上去,瞳仁一缩——尼克!
「放心」萧翰无所谓地说道,「我怎么会让小宝贝伤着呢,他现在睡得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
张痕脸色铁青,谁知道这个衣冠禽兽会给尼克下什么药!
「不过,接下来我要出个选择题,小痕,要是你选不对,我不保证小宝贝会怎么样」
萧翰的手下忽然朝张痕的方向手一扬,张痕下意识伸手一接——一把枪。
「小宝贝,还是那个国际刑警。选吧小痕」
咔哒,一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尼克温和的睡颜。
张痕低头看枪,他的头垂得太低,头发长长地披散下来,以至于众人都看不清他的表情。
「呵呵」忽然一阵轻笑,张痕抬头,笑得眉眼俱寒,「萧翰,你真是不长记性」
咔哒。
「张痕!」
身后是赵延大惊失色的惊呼,如果是平时,自己听到一定会很开心。
「你出一题,我也出一题,我还是他,你也可以选 」
萧翰再也绷不住笑,沉着脸看着故技重施的张痕,「你就非得这么跟我撕破脸?过了今天,我也有无数的机会可以杀了他」
「我既然可以跟你谈条件,自然就有办法让他有命活着」
萧翰眸色一沉,竟是跟夜一般化不开的浓黑,「唐老头……哼,你诈我?」
「你可以自己选信不信」张痕语调一转,「我可以现在就跟你回去」
「不行!」赵延脸色大变,大跨步想伸手抓住他,岂料张痕猛然一个转身,枪身往前一送,厉声道,「你也给我差不多一点!」
马上刹住了脚步。
萧翰沉吟片刻,手一挥,指着尼克的枪口收回去。
「现在可以走了吗」
「我要先看你们都上去」张痕的姿势依旧不变。
萧翰皱眉,看向赵延的眼中已经溢满了杀气,赵延冷眼相对,寒光中也透着尖利的锋刃。
眼看萧翰率先转身进了机舱,其他人一个一个上去,张痕抬脚往前走。
「张……」赵延出声,那声音却始终哽在喉咙,出不来下不去。
张痕脚步一顿,赵延心中猛然升起一股希冀,尽管这希冀是如此的渺茫。
「对了」他说,「你走的那天我忘了跟你说一句话」
张痕转身,嘴唇轻启——
螺旋桨慢慢转起,病号服被风吹得鼓动不定,他的身影在强风中显得那么单薄,仿佛顷刻就会在视野中消失不见。
刹那间响起巨大的轰鸣,
什么都听不见。
但他终于在越来越模糊的视线中看清那三个字。
「我爱你」
意大利
黑夜里本来就辨识不清楚,很快,视野中的人影越来越小,最后缩成了一个点,消失在了视线中。
张痕这才把视线收回来,却发现萧翰也并未在看他。
「他发抖就给他盖条毯子,这种事都要来问我,我养你有个屁用」
萧翰皱着眉对俯身在他身边低语的手下吼道,却刻意压低了音量。
暴躁,异常的暴躁。
张痕眉头微挑,这几年萧翰的变化他是不清楚,但这种暴躁的样子他只在萧翰酒醉的时候偶尔看到过。
有人让他感到不安。
很显然这个人并不是自己。
张痕顺着那个手下走过的路看去,突然一愣,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心里的疑惑扩大了几分,他却没有问出口,很快把目光收了回来,当做没有发现。
飞机飞了十一个小时终于抵达。
风吹来时有些凉意,张痕还披着薄薄的病号服,冷不丁被吹了个正着,冷得一颤,忽然觉得肩上一暖,萧翰把外套脱下,很自然地披到他肩上。虽然张痕并不矮,但跟身高完全突破正常人类范围的萧翰来说还是差了一大截。张痕倒也不客气,微抬起头直视萧翰的眼睛,眯着眼的样子像让把他看透,这眼神看得萧翰有些莫名,「怎么了」
张痕拢了拢肩上的衣服,收回目光,并没有回答他,而是自顾自说道,「谢谢」
然后径直绕过他,走到僵硬得抱着尼克的人面前,冷着张脸把儿子抱了过来,怜惜地摸了摸儿子的脸,心里愤愤,也不知道萧翰给尼克下了多少的药,小孩子万一被药傻了怎么办?!
身侧突然传来了滑轮的声音,他刚想转头去看,萧翰不知什么时候又凑到他旁边,挡住了他的视线,「风大,小孩子要快进屋里去。」
一句话直戳要害,张痕皱眉,虽说这人从里到外都透着心虚的意思,自己还是把怀中的尼克抱得紧了些,转身朝房子走去。
萧翰去中国时带的是自己的旧部,除了云外云里这一对奇葩的师徒,基本上也都是从前跟着他在中国混的人,虽说不知道当初张痕与萧翰究竟发生了什么,两人都闭口不谈,众人也不敢问,但对张痕还是极其尊重,然而到了这里,谁都不认识他,他这所谓的“二爷”什么都不是,充其量被当做带回来的男宠。
张痕边替尼克掖好了被角,边这么想到,一不小心就笑出了声。
男宠?张痕,你还有这么一天,呵。
也许是在陌生的环境里,尼克睡的并不好,翻来又覆去,翻身的时候抓到了张痕的手,这才稍微安静了一点,头窝在枕头里蹭了蹭,又沉沉睡去。
张痕看着他心安理得的小脸叹气,小家伙其实也实在是又惊又怕得累着了,自己有好些天都没有陪着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
赵延的话忽然在耳边响起,「有时候,你也可以试着让他自己选选看」
想到赵延,他心里一沉,愁容又渐渐浮了上来,眼底幽暗。
他们都不是爱说话的人,甚至感情都不怎么放在脸上。如果说从前的自己还是经常将感情外露的人,那么这些年来,也许是面具戴的太多,回到最原始的自己时就不懂该做什么表情,也有可能,自己原本就是这个样子。
因为同样的两个无表情的人,所以最喜欢看对方的眼睛。
一个人再如何隐忍,眼神还是骗不了人的。
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