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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轩中道:“管他是什么山,我们上山游赏一会如何?”
朱玲欣然同意。石轩中把她放下,两人携手走上山麓。那儿因夕阳已被另一个峰头挡住,是以景物甚觉清幽。
石轩中道:“玲妹妹,你把清音大师独门玉龙令符的绝招都仔细教我如何?”
朱玲哪会拒绝,两人便在山麓上亮剑练习。石轩中在这几日间本已大略识得,因此不消多时,已经学得甚为纯熟。他可又勾起那日和清音大师较艺时,自己那一下神妙绝伦的身法。
朱玲知道他在想什么,便勾住他的手臂,一面向山上走,一面问道:“石哥哥,你如果老想不起来,是不是一世都要想呢?”
石轩中道:“当然要想。”她噘一下嘴唇,便不言语。
两人走到半山,忽见右边远处有一个溪涧。靠他们这边的涧边,长满了枫树,一片霜红。但在溪涧对面,却长满高插入云的翠竹。朱翠交映,份外鲜明夺目。朱玲指点给石轩中看,道:“石哥哥,你看怪不怪?不但一边红一边缘,十分抢眼。特别是那些翠竹,分明仅是一层两丈许的竹阵,宛如篱笆般遮住了溪涧那边的景色。我们过去看看好么?”
石轩中正想到微妙欲悟之处,闻言便道:“那边不过也是些树木山石而已,绝不会有什么奇景,你别打断我的思路好么?”
朱玲嘟起小嘴,道:“不说就不说,我自己过去看。”
石轩中忙拉住她,陪笑道:“玲妹妹别怪我,是我不对,但我赞成再往山上走,那边绝没有什么看头。”
朱玲得回面子,便也一笑道:“我还是要过去一下,你且坐着等我一会儿。你要跟去我也不准呢!”石轩中知她要做什么,便笑了笑,径自坐在草地上。
朱玲疾奔过去,走到溪涧边一排枫树下,回头望处,只见石轩中盘膝端正地坐在草地上,双目瞑阖,流露出一副深思冥索之状。她自个儿摇摇头,怜惜地想道:“石哥哥为人外和内刚,只要有一口气在,也将不肯放过这一式剑招。可是此事究非容易之举,他如想得出来,那也罢了。假如终于想不出来,则必定十分痛苦。”想了一会儿,蓦然记起自己本要过山涧对面的竹林后解手,便赶快跃过那宽达两丈的山涧。
洞边的修竹长得又齐又密,朱玲拨开竹枝,走进林内,但觉光线为之一暗。当下解手毕,结束停当,便再向前走。走了两丈许,陡然出了竹林。放眼一望,只见前面便是一座极为宽大的山谷。山谷中矗立一座古刹。远远望去,只见墙颓瓦坠,粉至剥落,竟然是座年久失修的古寺。
朱玲惋惜地叹口气,想道:“若然这座古刹,依然是红墙绿瓦,金碧辉煌,我便可以把石哥哥取笑一顿。谁教他刚才说过这边不会有什么呢?”想罢正要转身回去,忽然大大一愣,原来在那荒寺内残垣败壁中,隐约见到一个红衣女子一闪而没。
“妙极了。”朱玲在心中叫道:“假如此寺有好人匿伏,不管是佛门的败类也好,是其他盗匪的巢穴也好,总可教石哥哥向我赔个不是。”当下隐入树林内,定睛细看那座古刹。因是居高临下,故此凡是寺中露天之处,均可看得清楚。但看了片刻,却无任何迹象。
朱玲暗忖自己绝不会眼花看错。想了一下,决定自家先下谷入寺一探,然后才回去告知石轩中。她想到便做,使个身法,飘飞出林,极快地隐在两丈外的一丛树后。再相准前面的地势,凭借山石或树木掩蔽身形,不消片刻,已落到谷中。
寺门已残落不堪,门上刻着寒山古寺四个大字。门内本是一片园子,然后才到达大雄宝殿。却因荒落太久,是以草枯木调,白石铺的直路布满苔薛。她暗自耸耸肩,驱走心中因寺中一片阴森之气而引起的疑虑。
“我什么样的虎穴没有闯过,还在乎这座破寺么?纵然寺中有什么怪异,大不了是黑道悍匪而已,怕他何来。晤……有一点必须防备,便是大凡占据这等荒凉寺作巢穴的黑道中人,必定带着几分邪气。我切勿被他们装神弄鬼的伎俩骇着。”
当下朱玲摸了摸肩上的太白剑,然后走入山门。前面的大雄宝殿,大门敞开,殿内一片阴暗。相隔虽仅四丈,却已看不大清楚里面光景。她轻盈地沿着白石路走过去,一面忖道:“假如走进殿中,却见到香火尚存,白烟袅袅,那才骇人听闻哩。”
这时已走到台阶边,她刚一跨步,陡然转念想道:“我还是回喊石哥哥一道来探视这座古寺吧。这儿一派森寒阴暗的气氛,令人十分不舒服。”这个念头一掠而过,然而她却没有转身出寺。因为她跟着又想到自己本也是个见多识广的人物,如何能无端端害怕起来。
走上台阶,先向大雄宝殿内张望一下,只见殿中阴阴暗暗,到处皆可见到蛛网与及灰尘。她并不鲁莽,先凝神查听,没有什么声响之后,这才跨入殿中。
一阵阴风从身后拂到,朱玲打个寒噤,耳中忽然听到咿呀之声。这声音不但刺耳惊心,而且显得十分神秘。她疾然回头一瞥,只见本来敞开的大门,此时已被一扇木门掩住了一半。另外尚有一扇木门,也已掩到一半。
这种神秘的现象,加上那阵阴风,更显得十分怪异可怖。白凤朱玲玉手抬处,已把肩上的太白剑掣出来。白森森的剑光在殿中陡然打个闪,她一下子便跃到门边。那扇未曾关闭的木门尚自发出刺耳的咿呀之声,但已变得低微。跟着已完全消歇,大殿中以及整座古刹,复又陷入无边的寂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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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另外这扇木门掩到一半,便已停住。朱玲从门缝中向外一望,只见残阳尚有照射在远远的山顶上。她松了一口气,忖道:“大概是此寺荒废日久,我猛然进来,带起风力,便把木门带动。绝不会是有什么鬼怪之类。”想到鬼怪两字,心底微觉一寒,但她终于捺住惧意。
殿两边俱有门户,可通后面。朱玲不肯把太白剑归鞘,倏然跃过去。还未曾跃到大殿侧门,忽又听到咿呀一声。回头望时,只见那扇半启的大门,此刻完全关住。
她暗自咬咬牙,想道:“若有什么怪异之事出现,我凭手中的太白剑,过去就给他一剑。”转念又想道:“可是人能和鬼怪之类相敌么?若然他不畏刀剑,我如何是好?”这时殿中一片阴暗,因为大门已闭,是以连那一点象征光明的夕阳也看不见。
一阵阴风从侧门那面吹拂过来,朱玲机伶伶地打个寒噤,蓦然仗剑疾跃出侧门。只见外面是条走廊,廊上一片圆杏,却有七口棺木,齐整地排列在廊下。她倒抽了一口冷气,突然止步。原来她一出侧门,便仿佛见到一排七口棺材,其中一具的棺盖似乎动了一下。
朱玲虽然不是普通的女子,无事便爱大惊小怪。反之她的胆子倒是挺大的。不过她并非无神论者,深信天地间实有鬼神这类东西。但又相信假如不是运霉时衰的话,绝不会碰上鬼怪。问题在于这座古寺本来就够阴森可怖,加上刚才那大雄宝殿的木门无风自闭,也不见有人迹。复又阴风阵阵,令人仿佛到了幽冥地府。这就不免疑神疑鬼起来。
她定定神,后悔地想道:“假如石哥哥在此,那就不会有事了,凭他胸中那一股浩然正气,任是什么厉鬼妖祟也得退避三舍。”想起石轩中,胆气在不知不觉间渐渐壮大。放轻脚步,飘到那一排七口棺木之间。
适才棺盖微动的,正是第三口棺木。朱玲落在棺木旁边,侧耳细听,却没有丝毫声息。她先抬目四顾一眼,只见廊外是个院子。此时草枯蒿死,墙颓瓦坏,到处都张着蛛网,触目一片破落荒凉。走廊再走过去,不知转入什么地方。那道门虽是打开,里面却黝黝暗暗。
她强自笑一下,在心中对自己道:“朱玲呀,早先你还想到别让自已被江湖上装神弄鬼之辈吓到。现在四面没有什么异状,何必相惊自己,自己吓吓自己,这柄太白剑锋利无匹,就是有什么怪物,只消一剑扫去,定必断为两截。”想到这里,自家无端打个寒噤。眼前仿佛见到两截黑黝黝的东西,那是被她的太白剑拦腰斩断,变成这样。这刻两截均滴着紫黑色的血,但仍然跳跳蹦蹦地向自己扑来。
这并非不可能的事,假如真有鬼怪出现,那等邪物极可能在被斩为两截之后,仍然能够继续补人。她用力闭眼睛,陡然运足真力,聚在剑上,其快如风地向第三口棺木刺下去。
太白剑锋利无匹,能够斩金切玉。再加上她的内家真力,非同小可,这一剑刺下去,纵然是一具石棺,也能够由上而下刺个窟窿。这时但听嗤的一剑,太白剑如摧枯拉朽,刺透那口棺木。
白凤朱玲笑容刚刚浮上面上,蓦然听到棺中发出一声长叹。她骇得出一身冷汗,禁不住退开半步,睁大眼睛,紧盯着那口棺木。棺盖喀喀连声而响,渐渐开了一道裂缝。
朱玲尽管心中极惊,却又不甘立刻逃走,仍然凝立观看。那面棺盖响声越大,裂缝渐阔。朱玲的目光何等锐利。忽已瞧见棺盖之内竟伸出一只手掌,托起石制棺盖。这只手掌若是人掌,倒也罢了。谁知竟是一只白骨森森,毫无皮肉的手掌。她打个冷战,全身毛发都竖立起来。
那面格盖越托越高,由腕骨一直露到前臂的骨头,白森森的,令人见而作呕。
朱玲惊怖中,突然掠过一个念头。她极快地想道:“假如有人在棺中,利用这枯骨手掌托起棺盖,竟然能把我白凤朱玲吓走,这不是大大的笑话么?”此念一生,胆气稍壮。忽然又是一声叹息,从棺中传出来。宛如这具棺中的骷髅,因受了伤而无力把棺盖立刻托起。
喀地一响,那面棺盖又长高了大半尺。朱玲尽管疑惑棺中另有活人假装,但身躯却有如泥塑木雕般,纹丝不动,竟没有俯前察看。一阵阴风卷入院中,只见枯蓬败草,随风而起,贴着地面旋转不休。棺中突然传出一阵奇异的响声,宛如人在倦怠之时,偶然伸腰,腰骨所发生的脆响声。
朱玲的眼睛睁得益发大了。只见白影一闪,棺内竟露出一个骷髅头。
朱玲这一回不能不信,出了一身冷汗。本想伸剑过去,用力压住棺盖,不让那骷髅走出棺外。可是力不从心,手臂完全不听指挥,根本就动不了。她在心中大叫一声石哥哥,暗忖这番性命休矣。
那骷髅头顶了一回,骨节运珠轻响,棺盖倏然又托起半尺。还差一点儿便完全推开。朱玲面无人色,进退不得,一似只有等死的份儿。
要知白凤朱玲本不是无胆的人,但此寺的确有一种特异的气氛。尚未入寺之时,那座荒凉的山谷已叫人心中感到不安。及至入寺之后,触目均是死气沉沉的景象。尤其那大雄宝殿,阴森无比。那扇木门无故自闭。这种种迹象,均叫朱玲在心中早已印下有鬼的印象。而她平时又不是不信鬼神的人。这刻亲见骷髅托起棺盖,四下阴风旋卷。任她一身武功不比等闲,这刻也全不管用。
正在骇怖之时,那个干枯的骷髅头又发出一声叹息。突然间砰地大响,原来棺盖倏然盖上,那具骷髅已倒回棺中。朱玲庆幸之念尚未浮上心头,耳中又听到走廊那边的屋内,传来一声低沉和奇异的呼救声。这呼救声竟是个女人嗓音,因此朱玲心头突然一震,矍然张望。
天色渐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