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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伟不知该怎么宽慰才好,想了想,只好说:“聚散都是缘分,一切还是顺其自然吧。”
大家都说了一些宽慰的话,气氛才渐渐轻松起来。
晚餐结束,马车醉得有些东倒西歪,林家伟抚着他刚下得楼来,李堂和用手轻轻碰了一下林家伟说,家伟,你看那不是王一飞吗?林家伟顺他的手势看去,见大厅外王一飞、丁雯还有杨大光几个正互相打着手势道别,末了,王一飞与丁雯上了桑塔纳,杨大光几个上了奥迪,很快就消逝在缤纷夜幕中。
林家伟说:“他们常到这里来吗?”
李堂和说:“也不常来,不过有好几次。”
林家伟的心里还是止不住涌起了一缕酸楚,不觉暗暗骂一句:小婊旦儿。
21 春天,是金都刮风的季节。一俟三四月份,一场接一场的风沙天气将北方这座新型的城市搅和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四月中旬,一场特大沙尘暴席卷了西北的好几个地区,地处西北边陲的金都自然不会幸免于这场灾难。就在这场沙尘暴到来之前,林家伟又正式同他的妻子张桂花谈判了一次。
谈判的时间是星期天下午三点,地点在林家伟家的书房里。
林家伟说:“我们还是分手吧。我觉得这样下去对你对我都是一种折磨。”
张桂花说:“我跟你说过,离婚可以,给我交来10万元钱,就离。”
林家伟说:“你凭什么让我缴10万元钱?我的工资每月不都是给你一大半,我哪有10万元钱?”
张桂花说:“没钱你就别再提离婚。”
林家伟说:“你这不是不讲理吗?没有感情的婚姻就应该结束,这是天经地义的,哪里还有交钱离婚的说法?”
张桂花的涵养毕竟有限,谈到这里时,她终于忍耐不住了,突然破口大骂了起来:“林家伟,你太卑鄙!太无耻!我眼睛瞎了,竟然跟你这种小人生活了几十年。当年,你是个啥球东西,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一个十足的乡里人,还不是我可怜你。现在倒好,你刚刚混了个人样就嫌弃我,就同我离婚。告诉你,我张桂花不是好欺负的,兔子急了还咬人,你要是把我逼急眼了,我啥事都能干得出来,我啥事都给你抖出来,看你怎么做人?”骂着骂着,竟兀自哭了起来。
男人大都从心底里厌恶那些喜欢摆出一副“我是泼妇我怕谁”的女人。相反的,倘若女人显现出一种阴柔的软弱,倒能打动男人。男人最怕的是女人的泪水,却不怕女人的蛮横与威胁。男人能被女人的泪水所俘虏,却因女人的蛮横而疏远。
而林家伟倒是个例外,他并不怕张桂花的泪水,却怕张桂花的蛮横与威胁。因为张桂花的泪水是在她歇斯底里地发泄完了之后号啕出来的,而不是承受不住委屈之后嘤嘤啜泣出来的,因而便失去了一个女人的泪水本身所具有的感染。倒是她的蛮横与威胁,才使林家伟内心感到惧怕。因为林家伟毕竟不是普普通通的工人,他是一个正在仕途上有所作为的中年男人,他要顾及他的脸面,顾及他的仕途,倘若张桂花豁出一切去闹腾,势必会影响他的自尊与仕途。因此,当他听到张桂花说那些威胁的话时,就对这个女人产生了更深的恐惧和厌恶。他知道,张桂花昏了头的时候,说得出来就能干得出来,正因为如此,林家伟才惧怕张桂花把她知道的那件事儿抖搂出来。事实上,林家伟在官场中微妙的人际关系与许多事儿都瞒着不让张桂花知道,他就害怕哪一天夫妻反目为仇了让她给捅出去。只有唯一的一件事迫不得已才让她知道了。那时,他在新闻科当科长,刚刚当了市委宣传部的陈部长的儿子考上了大学,他想借机表达一下心意,就与张桂花商量来商量去,从家中的储蓄中拿出5000元钱表示了他的心意。过后不久,林家伟就从新闻科长上升到了金都日报副总编。此后多年,林家伟每每想起这件事,就懊悔自己不该让张桂花知道,当初哪怕向朋友们借一点也行,怎么能让这样一个泼妇知道呢? 现在,当他面对着张桂花的威胁,心里不免有些发虚,但嘴上还是非常强硬,甚至有些发狠地说:“你别老拿那些话来吓唬我,你想干啥你就干,谁能拦得住你?你想抖啥事儿你就抖,谁也捂不住你的嘴。但是,有一点我必须给你讲清楚,我烦你,就是不想跟你过。”
张桂花突然指着林家伟说:“姓林的,你把这些话再说一遍,你不要以为你当了个球大的官儿就了不起了,告诉你,你买通了陈兆龙,未必买通得彭之强、黄心刚。明天我就要找彭之强、黄心刚,把你干下的卑鄙事儿都抖出来,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死。”林家伟气得嘴唇发抖,半天接上话茬说:“你告去,你就是告到省委,这个婚我也离定了。我明确地告诉你,你以为你拿上5000元钱就能把陈部长买通?你以为陈部长缺你的5000元钱?人家怕当面甩给你驳了你面子,让你下不了台,所以他才说就算借你们的,等过后还给你们。实话告诉你,这5000元钱他早就还给我了,我已把它存起来等女儿将来考学用。现在你这么念念不忘这5000元钱,我可以给你拿出来。不过,就是拿出来,你也只能得2500,还有2500是属于我的。”林家伟说到这里,不免为自己的临场发挥而满意。当他稳住了阵脚之后,话锋一转,咄咄逼向张桂花说:“现在,我才发现,你不仅泼,而且太可怕了。你想想,让我同这一个可怕的女人继续生活下去,是多么恐怖!”
张桂花突然声音提高了八度,用手指戳着林家伟的鼻尖骂:“林家伟,你不是人!”就在张桂花这一声叫骂;中,天空突然像坍塌了,顿时狂风大作,风沙弥漫,屋内顿时暗淡。这就是金都有名的“四?一七”沙尘暴。这时,在隔壁房内写作业的女儿莎莎大声喊妈妈,张桂花才急忙打开灯,去看女儿。
沙尘暴从下午一直刮到凌晨1时才减弱。在后来的《金都日报》上是这么记载的: 沙尘暴突袭我市 本报讯(记者 向涛): 7年前的特大沙尘暴留给金都人可怕的记忆还没抹去,我市又遭强沙尘暴的袭击,受东西伯利亚冷空气东移南下及配合地面冷锋加压东移的影响,4月17日下午,一场大风挟裹着数百米高的沙尘,遮天蔽日,自西向东滚滚而来。眨眼之间,狂风大作,飞沙弥漫,整个市区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中,路上,车辆亮灯缓行,行人纷纷止步,树木花草被刮得东倒西歪,直至凌晨1时许,沙尘变少,风力减弱。
据气象部门统计,此次强沙尘暴天气,其瞬间最大风速为26米/秒,风力达10级,最低能见度小于40米。因气象局于24小时前及大风出现前3小时作了准确预报,使政府部门各生产单位及学校等提前做了防风准备,因而市区内并没造成多大损失。农村则不然,各乡村均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灾害,有关损失情况在进一步的调查之中。
沙尘暴过后的次日早上,林家伟刚刚审阅了这篇稿子,就接到新闻科打来的电话,说是市委、市政府兵分两路,去东河、西河慰问受灾群众,请报社分别派记者到市委、 市政府大院来坐车下乡。
林家伟昨天与张桂花大吵完了又冷战,心情极不好,想下乡去溜达溜达,就将工作迅速安排下去,随市委的领导下西河去慰问受灾群众。
市委由彭之强书记带队,同去的有副书记、秘书长,各部门负责人一概没带,可谓轻车简从。林家伟来到市委大院,碰巧看到彭书记刚下楼来,林家伟就主动上去招呼说:“彭书记好。”彭书记就伸过手来,轻轻同他握了一下说:“好,你也下去?”
林家伟说:“听说彭书记要下乡,我就借机跟您下去学习学习。”
林家伟的这句话显然说得很到位,彭书记微微笑了笑说:“搭我的车走吧。”
林家伟不曾想彭书记竟然对他这么客气,一时受宠若惊,竟不知怎么办才好,待彭书记进了车,司机示意让他坐到前排时,他才诚惶诚恐地钻了进去。
林家伟从未同彭书记单独相处过,因而免不了局促不安。想起数月前跟黄市长下乡时,新闻界同坐一车,有男有女,高高兴兴,甚是愉快。搭上领导的车,固然是一次接触领导的好机会,但这种难挨的尴尬也够人受的。
车出了市区,彭书记才有了话。
彭书记说:“小林,现在报社里怎么样?”
林家伟心里一慌,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这话实在问得太抽象了,是指人际关系?工作热情?还是别的什么。林家伟略一思忖,就笼统地说:“还行。”
彭书记“哦”了一声,显然对他的这种回答不太满意。林家伟感觉出来之后,又马上补充说:“尤其是通过这次收报事件,大家吸取了不少经验教训,也增长了不少知识,这对搞好今后的新闻宣传很有益处。”
彭书记说:“北京的那几位记者再跟你们联系过没有?”
林家伟说:“再没有联系过。”
彭书记慨叹道:“记者真是无冕之王呀!”
经彭书记这么一慨叹,林家伟就再不好意思对话了。便默默地想,彭书记让我搭他的车就是为问这些话?想想,不觉有些无聊,也许领导根本就无啥意图,只是无话找话的随便问问,倒是下面的人揣摸领导的意图揣摸习惯了,总要从领导的每一句话中领会话外的含义,这真是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慰问组先到边阳县受灾最严重的七岔乡,县委一班人早已等候在乡上,见是彭书记带队,县上的领导都显得毕恭毕敬。市县领导汇聚一起,共同视察了受灾严重的蔬菜示范区六沟村。六沟村位于312西线国道,是边阳县的蔬菜基地。这次特大沙尘暴给六沟村造成的损失十分惨重,塑料大棚几乎全部被大风撕裂卷走,大棚内的各种蔬菜架子纷纷坍塌,茄子、辣子、西红柿、黄瓜,还有早熟的西瓜、甜瓜被狂风蹂躏得一片狼藉,再加之一夜的寒冻,早已蔫了。几个瓜农、菜农目睹此景,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彭书记每到一处,就宽慰受灾群众说:“大家不要悲痛,要振作起来,棚子被风卷走了,我们要重新搭,菜冷死了,我们重新种,资金不足,我们要共同想办法克服,你们拿一点,政府补一点,社会各界支持一点,要把这难关渡过去,要把自然灾害造成的损失夺回来。”
中午吃饭时间到了,七岔乡早有安排,县委的车就在前头带路,林家伟仍坐着彭书记的车尾随其后。驱车来到乡政府大院,一缕诱人的肉香味和着初春的清新气味扑鼻而来,林家伟禁不住咽了一口涎水想,七岔乡的羊肉垫卷子是闻遐迩名的,今日怕是赶上了好口福。五六辆小车一起涌进乡政府后,可忙坏了乡上的工作人员,他们泡茶的泡茶,让烟的让烟,端着水盆拿着毛巾的又忙着让领导净手。一阵忙完后,一大盘一大盘热气腾腾的羊肉就端了上来。大家都急于一饱口福,没想到彭书记却突然发起火来,直逼边阳县王吉维书记说:“王书记,你们这是怎么搞的,我不是吩咐办公室给你们打过招呼嘛!一切从简,不给下面添麻烦,每人一碗烩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