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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久安老实,不代表他笨,他一听这话,脸上就泛起了狐疑神色,心道,周桂娘莫不是想找到那卖涤棉布的货郎,好分一杯羹?的确,目前在整个阳明镇,就只有他们罗家裁缝店有涤棉布卖,周桂娘他们不眼红才怪呢。
周行头这种人,就算把货源地告诉他们,也不会让他们罗家裁缝店好过的,罗久安看了罗依一眼,示意她不要作声,然后对周桂娘道:“涤棉布乃是那户人家的祖传秘方,卖给我们时特意嘱咐过,不许我们告诉人家呢。周行头是一行之长,这样的事情,本不该瞒着他,但人贵在言而有信,我想周行头深明大义,是不会跟我们计较的。”
周桂娘只听说过祖传秘方不能外传的,还从来没听过有人不愿泄露店址的,自然是不相信罗久安的话,狠狠盯了他一眼,拂袖而去,临行前还称,过两天周行头会亲自到店里来查看,检查他们涤棉衣裳的售价情况。
周桂娘一走,罗久安就垮下了脸,连生意都没心情做了。罗依跟在他后面,去到后院里。罗久安望着院墙外的树梢看了许久,对罗依道:“阿依,要不咱们不做涤棉衣裳了罢,免得招嫉。”
“不做了?”罗依十分惊讶。
罗久安深深叹了一口气,道:“是呀,不做了,赚再多的钱,也比不上平安二字来得重要,再说咱们家生意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些天赚的这些钱,省着点用,够咱们家用上一段日子了。”
好容易有些起色的生意,难道要就此放弃?若是赚不来钱,别说哥嫂会给她气受,连她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罢。不过,她有购物界面在手,想要赚钱,好像也并不一定非要开裁缝店不可。罗依想了想,对罗久安道:“爹,周行头再厉害,也不过是裁缝行行头,要不咱们不做裁缝了,改作别的行当罢。”
罗久安却苦笑:“傻丫头,你只知道官官相护,岂不知他们这些行头,也是同气连枝的,只要周行头发个话,谁又敢收我们入行?不入行的商铺和小摊,都是要受到排挤的,哪里做得长久。”
正说着,罗裳从两人身后冒出头来,道:“上回世忠哥被抓进牢里,范家二公子都有能耐把他给弄出来,这周行头再有权势,还能和聂知县比?姐姐,不如你还去找范家二公子帮帮忙罢?”
没等罗依答话,罗久安先摇起了头,道:“这是咱们裁缝行内的事,范二公子就算想帮,也插不上手,因为周行头是拿的行规作幌子,这行规除了他,谁人能改得?只怕是皇上来了都没辙。”
是啊,周行头的狡诈之处,就在于他是打着整顿行内风气的招牌,看上去占着一个理字,只怕是他们上告打官司都赢不了了,而且更关键的是,那个卖涤棉的货郎,乃是罗依虚构出来的,他们找不着证人,证明不了涤棉布的本钱几何,就算想打官司,也无从着手。
几人眉头深锁,一筹莫展。罗久安许是认为罗依和罗裳都是女人家,没站一会儿就上前头,同罗成商议去了。
罗裳安慰罗依道:“姐姐,你也别太难过,我们家的生意,本来就要死不活,你回来后帮着赚了这么些,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也许咱们命里注定只有八斗米,老天爷不教我们赚足一升。”
罗依总觉得裁缝这条路不通,还能有别的赚钱的法子,比方说,她能挑个担子走街串巷去卖货呀,就凭她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害怕赚不了钱?周行头再怎么刁难,也不至于就是绝路。再加上穿越后历经了这么些事,这时候的罗依,在心理素质上,早已不同以前了。将来兵挡,水来土掩,车到山前必有路,罗依振作振作精神,朝前面店里去。
罗久安看见她来,把她叫到东屋,问道:“阿依,爹一直没有问你,那涤棉布的成本,真的是一两银子?”
这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罗依这是典型的编谎话编久了,连自己都忘记事实真相了,那涤棉布她对外宣称的成本是一两银子,但其实购物界面里的标价,只有一钱银子。也就是说,即便他们照着周行头的要求一件衣裳卖一两银子,也还是有赚头的。
罗依的眼睛,刷地亮了起来,激动地对罗久安道:“爹,他让咱买一两银子,咱就卖一两银子,看他还能有甚么说头。”
抬高布料成本以此盈利,是裁缝店惯用的手法,罗久安一听她这话,就明白了原委,笑道:“这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我这就告诉你哥哥嫂子去,叫他们放宽心。”
他不提其他人,只说罗成和常氏,看来就数他们抱怨不少。罗依暗暗叹了口气,和离归家的女人,果然还是被当作累赘的。
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们降价,乃是被迫无奈,但谁知低价的衣裳,为他们迎来了更多的顾客,而且还有不少成衣店向他们抛出了橄榄枝。单价降低了,总收入却增加了,罗家人的脸上,笑容挡都挡不住,罗成和常氏更是连声夸赞罗依,说她这涤棉布进得好。
虽然危机被顺利化解,但罗依心里始终不安稳,觉得周行头不会就这样轻易地放过他们,于是找了个闲暇时间,去找了范景飞一趟,求了他一件事,当然,此行她并没有告诉任何人。
他们这一忙,就是小半个月,这日终于完成了最后一笔订单,罗久安招呼大家赶紧洗了睡,明早起来,定然又是一天的忙碌。众人听命,各自洗了睡下,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夜半时分,罗依被门外的喧哗声吵醒,一时没反应过来,坐在床上发呆。罗裳揉了揉眼睛,抬起身子,道:“怎么像是有人在撞门?怎么了?”
撞门?罗依猛地惊醒,飞速穿上衣裳,道:“只怕是有事,赶紧出去看看。”
“这是谁啊,安稳觉都不让人睡一个。”罗裳嘀嘀咕咕地,也穿上衣裳,跟在了她后面。
到得外面店里,那撞门声愈发清晰,其间还掺杂着好几个人凶狠的吆喝声,似乎在叫他们开门。
罗久安和高氏已是聚在了大门前,却不敢轻易开门,急得团团转。罗依拉着罗裳上前,问道:“爹,娘,出甚么事了?外面是谁?”罗裳则问:“是周行头么?”
罗久安愁道:“我们又没违反行规,就算是周行头也不怕。我听这声气儿,不像是周行头,所以才不敢开门。”
不是周行头,那会是谁?
说话间,后面院儿里住的罗成夫妻、罗维和范景明都来了。常氏一到店里就道:“爹,是甚么人,赶紧打发他们走,再吵下去,把长吉都要吵醒了。”
罗久安看到范景明,稍稍心定了些,暗忖,他乃是宣城太守之子,外面不管来的是谁,应该都会给他些面子。于是便示意罗成和罗维上前开门。
罗成和罗维一边一个,刚刚把门闩挪开,整扇大门就被一股大力撞开,直把他们撞翻在地。众人连忙去扶,就在这时,一群衙役打扮的人蜂拥而入,为首的那个凶神恶煞,叉着腰大吼:“官差办事,为何不开门?”
罗久安连忙上前赔罪,道:“夜深了,睡得沉,才刚听见。”
那衙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少狡辩,耽误官差办案,罪加一等”说完,傲慢地环视屋内众人一圈,然后把手一挥:“给我搜”
第四十八章震惊
这是甚么情况?一语不合就要搜屋?罗久安连忙打揖作躬:“官爷,小人究竟犯了何罪?”
“何罪?”那衙役抬着下巴,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道,“有人告你偷窃,我们奉命来搜一搜。”
偷窃?这是从何说起?罗久安正惊疑不已,就见衙役们从店里搜出一大筐涤棉布,搬到了那为首的衙役面前。
“证据确凿,你们还有甚么话好说?”那为首衙役指着涤棉布大喝一声,几个衙役马上出列,拖了罗久安就走。
罗成和罗维上前去拦,却被双双推了个踉跄。罗依急道:“官爷明鉴,这些涤棉布,都是我们真金白银买来的,非是偷窃。”
为首的衙役把手一摆,道:“这些话,你留着到了公堂,跟知县大人说去罢。”
听他们这口气,是非要把罗久安抓去不可了?罗依大急。
衙役们拖了罗久安就走,罗久安慌忙大喊:“范公子”
罗依这才想起范景明来,连忙上前求他帮忙。罗成亦对衙役们道:“这位范公子,乃是宣城太守家的大公子,你们怎么也得给他些薄面,放了我爹。”
那些衙役却哄笑起来,道:“这里是阳明镇,不是宣城,你们找错了关系”说着,也不顾范景明求情,带着那筐涤棉布,拖着罗久安去了。
范景明没能帮上忙,十分过意不去,主动说要给知府大人写信。但罗依却婉言谢绝了:“这些布,是我们从正当途径购入的,他们冤枉不了我爹,等天一亮,我就找人来作证。”
众人听她这样说,都松了一口气,但到底担心被抓去的罗久安,无心再睡,一起坐在店里,等着天亮。
好容易等到邻居家养的公鸡叫过头遍,罗依马上站起身来,罗成和罗维要陪她一起去,但她此行并非是去寻“货郎”,因而只叫他们在家里等好消息。
天微亮,初春乍暖还寒,罗依踏出大门,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裹紧棉袄,快步朝长乐街上走。范景飞而今就住在屈府隔壁,她上回去过,门楣上挂了块牌子叫沁园的便是。
时间尚早,她抵达沁园时,门房的小厮正在扫地,见到是她,热情地打了声招呼,不等她开口,就进去通报去了。
过了一时,一个个头高挑,容貌清丽的丫鬟赶来引路,正是上回罗依也见过的清音。清音一面提醒罗依小心脚下台阶,一面笑道:“罗大小姐来的正巧,我们二少爷准备今日返京,待会儿就要启程,你要是来晚一会儿,就只能去京城找他了。”
范景飞要回京城?那她来得确实是巧,不然就算他们有言在先,找不到他的人,也是枉然。
沁园的设计,极具匠心,可谓是一步一景,但罗依无心欣赏,只想快点见到范景飞,所幸他的住处离大门并不远,没过多大一会儿就到了。
清音把她领到厅上,叫人上茶上点心,请她品尝。罗依哪里吃得下,只焦急朝门口望。还好范景飞很快就来了,见了她就笑:“今儿是甚么风,竟把阿依给刮来了?莫非是贪恋我的墨宝,想再来讨一幅?又或者是计较我吃了你家的团年饭,想要讨回来?”
罗依苦笑:“你该猜到我的来意,还同我顽笑。”
范景飞吃惊地道:“怎么,周行头真有所动作?我还道你是杞人忧天,正准备动身回京城的,幸亏还没走,不然失信于你,害得你家门遭祸,岂不是我的罪过?”
罗依叹道:“这哪怪得着你,耽误了你行程,倒是我很过意不去。我也没想到周行头行事如此毒辣,竟诬陷我爹偷盗涤棉布,那些衙役半夜里来把我爹给抓走了。范二公子,只怕还是要请你走一趟——”
范景飞不等她说完,就挑起了长眉:“你叫我甚么?你这是求人帮忙的样子么?”
他怎么到甚么时候,都惦记着称呼,罗依哭笑不得,只得改口:“范二郎。”
范景飞这才满意,应了一声,道:“还是同咱们先前说好的那样,我替你作证,证明那些涤棉布,是在我这里买的?”
罗依点头,道:“是……不过,能不能请你不要问为甚么……”
她说得艰难,范景飞却笑起来:“你还真会挑人,你可晓得我的身份?”
罗依茫然摇头。
范景飞笑道:“我是皇商,专门帮朝廷采办日常用度的,你可曾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