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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那小丫鬟满面惊喜。
金钏指了她,对罗依道:“这是大小姐屋里的螺钿,罗管事您跟着她进去罢,我先行一步,怕夫人跟前要人使唤。”
罗依忙道:“你去罢,我帮大小姐改好衣裳就来。”
金钏行了个礼转身去了。
那螺钿拉了罗依就朝屋里走,一面走,一面高声地叫:“大小姐,夫人请了罗管事来帮您改衣裳,这下可好了”
“当真?”一个仅着中衣绫裤,披头散发的小姑娘自南边里屋跑出来,惊喜大叫,“罗管事在哪里?快些来救我”
这范大小姐,还真是不修边幅,罗依被她这身装束吓了一跳,连忙道:“是我,是我,在下罗依,大小姐叫我阿依便是。”
“阿依?你是我二哥手下的管事?”范如妍一点儿架子也没有,干干脆脆地上前挽了罗依的胳膊,拉着她朝里走,“我正犯愁没有衣裳穿呢,你来的可真及时”
罗依笑道:“可巧今日夫人请我们进府作客。”
说话间两人踏进里屋,罗依马上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满屋子铺天盖地,全是衣裳,妆台上搭着裤子,盆架上盖着裙子,还有一件红艳艳的抹胸,就丢在桌子上头,搭住了一半的茶壶。
范如妍犹自不觉,扑到衣箱前头好一通翻找,嚷嚷着:“我要把二哥前些日子送我的那套衣裳找出来改”
小丫鬟螺钿却是涨红了脸,小声地对罗依道了声抱歉,然后慌手忙脚地去收拾混乱局面,一点儿不理会范如妍如何嚷嚷。
范如妍叫了半晌,却不见有人应答,从箱子里抬起头来,正要骂人,却瞧见螺钿正红着脸收拾桌上的那件红抹胸,赶紧把骂人的话收了回去,但还是忍不住嘀咕:“都是女的,怕甚么……”
“大小姐”螺钿气呼呼地跺脚。
范如妍马上息事宁人:“好好好,你先收拾,我自己找。”
这对主仆,倒是有趣。罗依上前,问道:“大小姐可要我帮忙?”
范如妍连连点头:“好好好,我要找那件宝蓝纱二色金的衫子,和月白绫印花银泥裙,还有那件白色绣蓝边的抹胸”
她一面说着,一面在箱子里猛翻,一时间只见满屋衣裙翻飞,几乎遮住了罗依全部的视线。
罗依愣了好一阵,才适应眼前的境况,然后快走几步上前,帮着范大小姐一起找衣裳。
螺钿朝范如妍那边看了看,哭丧着脸道:“大小姐,你再翻,我可收拾不清楚了。”
范如妍挥了挥手,道:“本来就叫你莫要收拾,还不赶紧来帮我找衣裳。”
螺钿没奈何,只得跺跺脚,也去埋头衣箱。
三人大汗淋漓地找了半天,总算从床角里找着了宝蓝纱二色金的衫子,自镜子后头找着了月白绫印花银泥裙,再从桌子底下把白色绣蓝边的抹胸扯了出来。
第六十三章范大小姐的衣裳(二)
“你瞧,你瞧,腰这里粗了,裙子也宽了些,穿上似个麻袋。”范如妍急急忙忙地把衣裳套上身,拉着罗依的手叫她看。
螺钿在一旁嘀咕:“小姐,要是让二少爷晓得你说他送你的裙子似个麻袋,他下回就再也不会给你买了。”
范如妍连忙改口:“裙子是好裙子,是我太瘦了,怪我,怪我。”
罗依忍俊不禁:“大小姐身材苗条,不知多少人羡慕呢,刚才我就听沈家的那位小姐说,要向你讨瘦身的方子呢。”
“沈思佩?她惦记着我二哥呢,没安好心,我才不理她。”范如妍嘟着嘴说了一句,又去上下打量罗依,忽而泄气,“你可比我瘦多了。”
罗依一面给她量尺寸,一面道:“我这是身子骨弱,不比大小姐康健。”
范如妍立时展开笑颜:“那你多吃些。”
螺钿一副忍不住的模样:“大小姐,人家那是谦虚呢不过您要再这么减下去,就真成身子骨弱了。”
“臭丫头,你家小姐要减肥,你不鼓励着些也就罢了,居然还说丧气话给我听?”范如妍不顾皮尺还缠在腰上,扑上去就要撕螺钿的嘴,“你现下不帮着我减,等范如静回来,又要笑话我了。”
螺钿一点儿也不怕她,嘻嘻笑着,躲来躲去,道:“二小姐才没有笑话过您。”
范如妍气道:“她只是嘴上没说,可她眼睛里说了还有她那个姨娘,每回吃饭,都嘱咐她不要吃多,害得我也不好意思吃第二碗饭,只能生生饿着”
“她们这不是还没回来么,老爷任期是三年,这才去了一年,早着呢,您且安心。”螺钿不知是想起了甚么,若有所思,不再反驳范如妍的话。
范如妍听说她们还有两年才回来,想了一想,复又高兴起来,道:“两年时间长着呢,我一天减一点,总能减到比范如静还瘦。”
罗依忍着笑,赶上来重新把皮尺比上她的身,拿墨条作了记号,然后请她把衣裳脱下来。
螺钿见她要开工,赶忙收拾了桌子,把茶盏等物挪到小几上去,又帮着把剪刀针线等拿来。
罗依拿了硬尺比着,在作了记号的地方划上线,剪下多出来的布料,然后重新缝合。自从给赵大婶做过第一件衣裳之后,罗依就刻意加强了手工缝纫的训练,而今她的这门手艺,已丝毫不比罗裳差,因而今日才敢毛遂自荐来替范如妍改衣裳。
螺钿也会女工,坐到桌子旁,来帮她的忙。两人飞针走线,改得飞快,范如妍托了腮,在旁看着,羡慕道:“你们手真巧,为甚么这针到了我手里,就是不听使唤呢?”
罗依诧异抬头看她,螺钿却是偷偷地笑,小声道:“我们小姐最怕做女工了,为了这个,没少被夫人骂。”
“我跟它们没缘分,我也没办法。”范如妍提起女工,很是泄气,叹一口气,趴在桌上不动了。
螺钿气得直敲桌子:“我的小姐,您不会女工也就罢了,可坐总得有个坐像罢,罗管事在这里呢。”
范如妍满不在乎地从左侧趴换作右侧趴,道:“怕甚么,罗管事不是外人。”
螺钿恨铁不成钢,又拿她没办法,只得忿忿地踹了旁边的凳子两脚,随她去了。
有了螺钿帮忙,罗依很快就把衣裳改完,范如妍上身一试,十分满意,对着镜子对螺钿道:“我怎么觉着罗管事改的衣裳,比外头那些裁缝改得好呢?”
螺钿偏着头打量她一时,道:“小姐说得没错,外头那些裁缝,叫他们改腰就只改腰,叫他们改袖口就只改袖口,不像罗管事,是整件衣裳从上到下都给改遍了,穿起来倒比新做的还合身些。”
罗依笑道:“不过是因为小姐是穿着这件衣裳时让我量的尺寸罢了。”
螺钿和范如妍都听不明白,范如妍道:“还是罗管事手艺好的缘故。”
这改衣裳,有诀窍,旧衣上身时量,可以看出所有不合适的地方,然后一一修正;若是脱下来量,很有可能腰的位置就变了。这也算是罗依的诀窍之一,不过既然范如妍和螺钿都听不懂,也就罢了。
范如妍对着镜子左照右照,十分满意,终于肯坐到妆台前,让螺钿帮她梳头发了。她一面挑拣匣子里的钗子,一面对罗依道:“罗管事,我这些衣裳,就全交给你来改了。”
罗依正要答应下来,螺钿却道:“小姐,罗管事是有正经差事要做的人,咱们怎好总麻烦她。”
罗依忙道:“不妨事,难得小姐信任,我晚上帮您改便是,不过若想要合身,最好所有衣裳都穿上身后再让我量尺寸。”
“一件一件穿给你量?”范如妍皱着眉想了想,突然欢喜大叫,“这样费事,总得一整天的功夫,我正好不去娘跟前学女工”
螺钿一手举着梳子,一手把她的头扶正,道:“小姐,您有这闲工夫,罗管事可没有。”
范如妍马上跟个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趴到妆台上不动了。
螺钿的梳子还在她头上呢,哭笑不得,赶忙去扶她,却怎么也扶不动,她实在没辙,只得道:“也不是甚么了不得的大事,叫二少爷给罗管事放一天的假便的,不过,小姐,您可得付罗管事工钱,不能占人家便宜。”
范如妍马上坐直了身子,问罗依道:“罗管事,你可愿意?”
罗依笑道:“能为大小姐改衣裳,是我的荣幸,不过工钱就不必了,二少爷帮过我家不少的忙,我只恨无力报答,不过是帮大小姐改几件衣裳而已,哪好意思收钱。”
范如妍摆着手道:“一码归一码,反正改衣裳的钱是公中出,你不用跟我客气。我就照着我家在外头改衣裳的旧例付你工钱,每件两钱银子,如何?”
罗依是真心不想收范如妍的钱,不过她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再推辞就矫情了,于是便答应了下来。
范如妍欢欢喜喜地挑了只金簪递给螺钿,让她帮自己插到头上,道:“那就这样说定了,我待会儿就跟二哥说,叫他明儿给你放假。”
螺钿给范如妍梳好头,又开始上粉描眉,笑话她道:“小姐这般欢喜,不晓得的,还以为是因为要改衣裳呢。”
“难道不是?”范如妍怒目。
螺钿故意拖长了尾音,以夸张的语气道:“一整天不用去夫人跟前学女工哩,小姐”
范如妍哼了一声:“难道这不值得欢喜么?”
螺钿骨碌着嘴,嘀咕:“我还以为小姐要恼羞成怒呢,真没志气……”
范如妍从镜中横了她一眼,螺钿吐吐舌头,不作声了。
范如妍上完妆,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见无纰漏,便站起身来,拉了罗依朝外跑。螺钿追在后面,大急:“小姐,您慢些走,小心头上的簪子小姐,你平素在家里没个正形也就罢了,可这会儿园子里有客人呢,您不能丢了夫人的脸哪”
范如妍猛地停住脚步,害得罗依没刹住,愣是朝前冲了几步,范如妍倒有一把力气,生生拉住了她,抱歉道:“忘了今儿有客在了,咱们还是慢些走罢。”
罗依一愣,旋即笑了起来,这位范大小姐,还真是个活泼性子。
三人顺着狭长走廊走到尽头,螺钿打开一处小门,走出去下台阶,便是范府的后花园了。罗依下了台阶一抬头,就愣住了,她实在是没想到,许夫人方才说她家后园子有几亩菜地,就是真有几亩菜地,而非谦虚之语。
只见几块绿油油的菜地围着中间一片荷塘,让人恍惚间,觉得是置身乡间田野。
几位夫人并小姐公子们,正围在菜地旁,范如妍规规矩矩地上前,与众人见礼,她敛了笑意,放缓了动作,还真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架势,许夫人看向她的目光里,明显含了几分赞许。
因罗依方才不在,许夫人便把那几位公子,与她作了了介绍,穿淡青色直裰,长相与卫夫人有七分相似的,是沈家公子,沈思佩的胞兄沈思恒;穿绛色直裰,瘦高瘦高的,是唐家公子,唐婉的庶出兄长唐玖;穿紫色直裰的,是屈家的三公子屈进沅。这三位公子皆生得仪表堂堂,气质儒雅,与同样俊美的范景飞站在一处,极为赏心悦目。特别是范景飞,身姿挺拔,眉目俊美,即便是站在三个美男子中间,也能让人第一眼瞧见他。而唐文山平常瞧着也算周正,但站在他们中间,就显得黯然失色了。
罗依看了正痴痴地盯着范景飞瞧的兰清音一眼,暗道,有这样一个出类拔萃的男子总在眼跟前,也怨不得她瞧不上落为陪衬的唐文山了。
“如妍妹妹这衣裳是才改的?改得真不错。”沈思佩围着范如妍转了两圈,由衷夸道,“看来景飞哥哥手下的管事手艺不错,改日也借与我使使,如何?”
后面这句话,就是对着范景飞说的了,范如妍最是见不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