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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地点是全中式的古典园林风格; 进了朱红正门;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 老木的桌椅绣着龙凤的软垫儿; 宴会厅布着金色窗帘,小屏风将两百平米的宴客区轻轻划开,服务员一水儿穿的也是中式旗袍轻声来回,这就是今天招待客人的地方。
宁小诚和蒋晓鲁站在门口迎来送往; 一点没因为时间仓促失了准备。
可心情却是紧张的。
这拨; 是蒋晓鲁公司的同事,请在宴客区左侧三桌;这拨; 是小诚生意上的朋友,放在右侧二桌;这拨,是从小一块玩到大的亲近邻居; 请到小屏风里面; 两口子有条不紊地安排着; 微笑接受大家地祝福。
“祝您和蒋总早生贵子恭喜发财。”
微微侧身,做个手势:“请里边坐。”
这是关系一般的; 照面往来。
“宁总,动作够快的啊,恭喜恭喜。”掏出红包,签上名字。
互一握手,点个头:“先进去,一会儿找你。”
这是关系近一些,平常生意往来上的。
勾肩搭背地,坏笑着,实则暗地里忿忿一拳:“小诚,丫真出息了啊。”
耳朵贴着耳朵,小诚笑的春风得意:“一般一般。”
这是关系无法无天的。
小诚突然结婚的消息对于这些年轻的小爷们来说,除了震惊,更多的是惆怅。
其中表现最激烈的,就是惦记了蒋晓鲁多年一直迟迟没下手的陈泓。他心里对小诚有气啊!
还记得上回一起见面谈起蒋晓鲁的时候,他坐在那儿,喝着茶,看着电话,连个屁都没放,隔了两个月,一声不响地就直接把人娶到手了。
这是什么行为!这是典型挖墙脚的行为!这是背后下黑手!
但是人家已经领了证,说什么都没用了,怎么办,陈泓拎着酒瓶子豪气挥手:服务员,给我捡最贵的上!我吃你狗大户的,今天有一个算一个,凡是跟宁小诚关系亲的,统统放倒!!
群哄鼓掌,陈泓,你今天敢放这狠话,我们认你是条汉子。
“沈斯亮!”陈泓拿着酒杯,晃晃悠悠绕过来,亲切地搂着他脖子:“你跟小诚关系好哇。”
白酒顺着酒杯哗哗地倒:“关系好,就看关键时刻兄弟能不能冲到前线上。”
“今天他结婚,咱们为他高兴,是不是得碰一个?”
沈斯亮稳如泰山,一只手搭在旁边椅背上,松了松军衬领子:“你还真逮谁跟谁来啊。”
陈泓挑衅:“你就说喝不喝,喝了,敬你,不喝认个怂,咱们谁也不能看不起你。”
“亮儿,弄他!顶看不上那嚣张德行。”
“斯亮,喝,你盯不住还有我呢!”
沈斯亮笑呵呵拿起杯,和陈泓碰了一下,一片叫好声。
酒不是好东西,大家平日里都知道几斤几两,也没想真把谁弄趴下,借着气氛图个放松热闹罢了。
今天里面这桌又都是熟人,也不用假客气,还没等小诚两口子进来招呼就已经自己玩开了;吆喝拼酒的,低声聊天的,眯眼抽烟的,十分放松随意。
相比外面坐着的,则拘谨很多。
都是蒋晓鲁和宁小诚的同事或者同学,彼此不熟悉,气氛全靠着新郎官和新娘子互相活络,两口子端着酒杯,问候这个招呼那个,握个手,彼此客客气气地点头,时不时抿口酒意思一下。
“这是王波,银监对外储备搞联络的。”小诚给晓鲁介绍,晓鲁很懂事儿,礼貌和对方握手鞠躬:“您好您好。”
“嗨,客气了。”圆脸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微笑,小诚又带着晓鲁往下一桌走。
他有意把自己的朋友介绍给蒋晓鲁,一是为了打脸熟,二是无形中给蒋晓鲁扩大了人脉。
以后能不能求人帮忙再说,她干这行,认识些相关的人没坏处。
一圈下来,宁小诚也累了,和蒋晓鲁低语:“咱俩里头去看看?”
待两口子进小屏风里面慰问的时候,各家已经酒过三巡,杯盘狼藉了。
一见新人进来,又是一套吉祥话,这回是真心的。
陈泓招招手:“晓鲁,来,刚才外头没顾上,我们敬你一杯,嫁给小诚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和和美美过日子,你俩凑一块,我高兴。”
这是真诚地,发自内心地祝福。
小诚揽着晓鲁的腰,蒋晓鲁笑的甜,大方应下:“谢谢!”
沈斯亮和武杨也带头:“你俩领证还没正经办事儿,刚才在外头是跟你开玩笑,小诚这人靠谱,对我们是有点狗脾气,但是跟女人——”武杨神神秘秘凑到蒋晓鲁耳边:“他从来没脾气。”
大家哄笑,拉着小诚要罚酒。
透过雕花缝隙,瞥见小屏风内热闹景象,沈科不禁轻问旁边人:“那桌来的都是谁?新郎官跟他们好像挺近。”
答话的人是这几年一直跟着宁小诚打短工的,熟稔道:“我们老大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喏,左边穿军装那个姓沈,搞外事的,抽烟那个叫武杨,警卫团搞训练的。”
沈科哦了一声,贼眼打量着,难怪呢。
答话那人也勾起了八卦:“哎,你是冲谁来的?”
“冲新娘子啊!我们蒋经理。”沈科很给蒋晓鲁贴金,直起腰板:“蒋姐在我们公司威望高,看见没,听说她今天结婚,坐地铁都改成打车了。”
小伙子纳闷:“我跟了宁总二年多,新娘子从来没见过,你知道他俩怎么认识的?”
怎么认识的,沈科语塞。
他不知道,谁也不知道,而且这事儿在刚才饭桌上已经传了无数个版本。
有人传,两口子是大学时候的同学,以前就认识。
有人传,两口子是闪婚,真就是看对眼了,有感情。
有人传,蒋晓鲁心机深哪,我们小诚就去了她公司一回,被她盯上,穷追不舍。以名节相威胁。
有人传……
传了那么多,说到底也还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各怀鬼胎,有人是真高兴,有人是真嫉妒。
晚上散场,两口子送走宾客,各松口气。
小诚去结账,留下晓鲁在宴会厅的角落里等。
今天请了这么多人,蒋晓鲁心里还是有点遗憾,毕竟跟自己最亲最近的两个朋友没能来。
一个是常佳,一个是李潮灿。
常佳在外出公差,远在国外,是真的没办法;下午给李潮灿打了个电话,电话接通以后,那边他好像正在睡觉,声音惺忪有气无力:“蒋晓鲁,有事儿你等晚上再说,我昨儿忙坏了,累……”
“哎——”
话音没落,李潮灿就把电话挂了。
蒋晓鲁一想,他既然累也别勉强,就没再打扰。
宁小诚结完账,站在走廊那头:“晓鲁。”
“唔?”蒋晓鲁从手机中抬起头,小诚向外示意了一个眼神:“走。”
“嗯。”蒋晓鲁点头,拿起膝上小诚放在她这儿的钱包和手机,小跑过去。
车停在外头,两人一左一右站在驾驶和副驾驶,小诚吹了声口哨,隔空把车钥匙抛给晓鲁:“你开。”
蒋晓鲁稳稳抓住。
今天虽然喝了很多酒,但是能看出来宁小诚心情很好。
以前外出应酬,出门之前服务员都会对着一屋子人温柔提醒:“请各位不要遗落随身物品,欢迎再来。”
一到这时候,迷迷瞪瞪的人们开始翻裤兜,翻衣兜,喝大了要是真丢了什么,第二天早上起来一拍脑门,懊悔两声,转眼就忘。
现在不一样,身边有个人,把东西给她,她细心帮你看着,管着,丢什么都不怕。
蒋晓鲁开车,宁小诚坐在旁边看手机,都是有事儿今天没腾出时间来的朋友发的信息,他得回两条。
低头打字,打着打着,小诚忽然问:“晓鲁,你东西都在哪儿?”
“什么东西?”蒋晓鲁开着车,后知后觉哦了一声:“你说行李吗?”
“都在家里。前阵租的房子拆迁,还没找到新的,我又搬回去了。”
宁小诚沉思,良久懒懒往后一躺,叹气,也不愁别的,证领了,喜宴也办了,消息都散出去了,他是胡闹任性够了,可后头的事儿还得一件一件办。
首先,得跟双方父母有个交代。
其次,就是蒋晓鲁今天晚上怎么办。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
大概过了一分钟。
蒋晓鲁:“小诚哥。”
宁小诚:“晓鲁。”
彼此心有灵犀地笑笑,小诚让她:“你说。”
蒋晓鲁攥着方向盘,看着前方路况:“我想先回家住,这两天把事情找机会告诉我妈和郑叔,不管她接不接受,总得先让她知道。”
小诚嗯了一声:“我也这么想,回家先跟老头老太太说一声。”
至于别的——
都是成年人了,谁也不傻,想干什么也都不急于这一时。婚姻大事,好歹也要先尊敬着父母,尊敬着未来的岳父岳母。
你不能悄没声息娶了人家姑娘,就鬼扯到一起了。
“你先送我回家,把车开回去,明天下班我带你回家看看。”
“好。”蒋晓鲁默了默,小声说:“我不知道你住哪里。”
“直走右拐。”小诚报了个地名,蒋晓鲁一直把车开到他家楼下,宁小诚往楼上指了指:“三楼。”
凑过去,胳膊搭在晓鲁肩膀上,小诚不正经地俯在她耳边——
“是咱家。”
第二十一章
宁小诚带着蒋晓鲁回家了,两人在路上买了很多东西; 小诚对付他爹他妈很有一套; 你第一次上门,不能空手; 我爸这人好说; 家里老太太事儿多,爱讲究这个。
晓鲁听了,更加信服,指着水果摊跟老板指点江山。
“这个要最新鲜的; 那个我要两个大的; 瓜就不买了,糖分太高。”
老板笑盈盈约秤:“一看就是小情侣回家拜父母。”
蒋晓鲁从钱包里数零钱; 脆生生地纠正:“是公公婆婆!”
“哟,那就更得给你拿点好的了。”老板往口袋里多塞了两个苹果,交了钱; 到小诚家楼下; 蒋晓鲁有点胆怯了。
站在楼下磨磨唧唧; 就是不想上去:“要不……要不改天吧。”
“我心慌。”
“慌什么,到走到这儿还让你跑了?”宁小诚拉着她:“快点。”
这事儿能反悔不成?
上了楼; 先敲敲门,破天荒是老宁来开的,见到小诚有点意外:“你最近回来的可真勤。”
“爸。”小诚让出身后的蒋晓鲁:“晓鲁也来了。”
蒋晓鲁提着东西站在小诚身后,紧张一鞠躬:“宁伯伯好!”
“哎哎,好。”老宁连连答应两声,和蔼道:“来了快屋里坐。”
俩人在门口换拖鞋,老宁联想到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心里十有八九已经猜出来了。
“我妈呢?”小诚眼睛在屋里找了一圈,先问。
老宁坐在沙发上,拿起报纸十分淡定:“你妈单位下去调研,还没回呢。”
宁小诚手不自觉敲着腿,斟酌:“您今天下班儿早?”
“啊早。”父子俩一问一答,老宁心想,小王八犊子,我就看你什么时候憋不住跟我往正题上聊,说完还蛮慈祥地看着蒋晓鲁:“晓鲁,你坐啊。”
“今天怎么想起上家里来了?你妈和你郑叔身体挺好?”
蒋晓鲁脸通红,心虚啊,连连点头答了两个好字。
“爸。”小诚拉过茶几对面的小矮墩儿,随意坐下,摊牌:“我跟晓鲁领证了,昨天领的,今天回来跟您跟我妈说说。”
老宁沉稳,只有些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