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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溪在蒋晓鲁办公室待了十几分钟,出来的时候明显有点紧张,在门口左右看了一下,然后迅速拿起文件包离开了。
“你电脑里的相关文件最后显示更改时间是六点零七分,是被人拷入到U盘直接带走的,能证实就是你助手干的。”保密部负责人坐在转椅上,有条理地分析:“她最近在和二部戴卫戴经理谈男女朋友,关系一直不错,我们有理由相信她出于感情或者利益原因,偷了你的资料,然后给他人从而达到某些目的。”
“而且戴卫已经在几天前离职跳槽,就是那家风投公司。”
事情水落石出。
老何呵呵笑着:“周总,你们内部人,内部处理吧。”
蒋晓鲁低着头,掐腰,做了个长长的深呼吸。
老周点头,为何总拉开门:“一定好好处理。”
老何知道蒋晓鲁是什么人,所以在出事儿以后始终没表态,一直在等这个结果,如今情况明了,他也得顾着宁小诚的关系把人心拢一拢:“我还是相信咱们员工人品的,小蒋兢兢业业在公司干了这么多年,没什么过错,一次无心之失,当买个教训,事儿过就过去了,同华那边也跟我通电话了,表示不追究,顶多……搭你老周一个面子。”
毕竟这宗买卖是老周用人脉拉来的。
临走时,老何还过来和蒋晓鲁握了握手:“小蒋,可不要因为这件事对公司失去信心啊。”
蒋晓鲁和老总握着手,不忘深刻检讨:“是我大意了。”
门关上。
老周和蒋晓鲁对视,言简意赅:“你的人,你处理。”
“但是原则有一个。”
干这行的忌讳,手脚不干净的,不管你之前为公司做了多大贡献,出了多少力,绝对不容。
蒋晓鲁沉默,往窗外看了一眼,楼下邵溪刚吃完午饭回来,身影很小很小。
“我知道,我和她谈。”
“最好下午就去人事办手续。”
“好。”
……
蒋晓鲁重新回到办公室,邵溪很惊喜:“蒋姐,你回来啦!”
蒋晓鲁面无表情,高跟鞋带一阵风:“进来。”
邵溪紧跟着进去,心瞬间被提起来。
蒋晓鲁往椅子里一坐,不给她任何申辩的机会,直言出击:“就一点,我电脑密码你是怎么知道的。”
蒋晓鲁工作多年,人虽然大大咧咧,但是防备还是有的,电脑密码周期换,不定时,她也从来没让邵溪接触过。
邵溪脑子懵了,“……蒋姐。”
“叫我蒋总。”蒋晓鲁很严肃,双手手指轻轻搭在一起,端坐审视:“我问你,是想关起门来说,要不然就不让你进来了。”
邵溪低头掉了几滴眼泪,不敢再装无辜:“我知道你有什么东西都倒过来的习惯。上次来跟你送东西,我记了个位置大概。”
然后又碰了运气,没想到是她身份证号末六位。
那这事儿,戴卫应该是很早之前就逼她这么干了。是在自己度蜜月的时候?或者……蒋晓鲁回忆了一下,那天自己上班时还调侃了一句,说她和之前不一样了,看来确实是在那个时候开始的。
蒋晓鲁不可思议,倒吸一口凉气:“你这么做是犯法你知道吗?”
“我知道。”邵溪恐惧,眼泪扑簌簌往下掉:“他手里有我跟他在洗手间里的照片……我要不答应,他说就要曝光到咱们公司内网。”
蒋晓鲁摔了笔,站起来。
邵溪跟了她两年多,小妹妹似的人,性格内向怯懦,可是你对她所有的好印象,你的你以为,并不能代表你就很了解她。
蒋晓鲁望着窗外:“我知道这句话说了很冷漠。”
“我不能再用你了。”
邵溪哭起来,是真的很害怕:“蒋总……我真的……我不是故意想害你……我也不知道他会这么做,我以为他就是……”
“你以为,你不是故意的,你被逼无奈,你有你的苦衷。”蒋晓鲁干巴巴地说着:“我可以宽容你,也相信你以后永远不会这么做。”
“可是邵溪——”蒋晓鲁回头,靠在窗边,垂眼:“人和人的信任基础一旦打破,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建立起来,甚至永远都不会重新建立。”
“你还跟在我身边,我会更改电脑的密码,换掉系统,我会处处提防你,我会有很多事情不敢再交给你,我会隔着玻璃在办公室里观察你,留意你的一举一动,我们依然还在共事,可你毫无尊严,这是你想要的吗?”
邵溪彻底哭出来,悔恨交加。
蒋晓鲁的话不留情面,但是字字真实。
“你是受害者,可不代表你受害,你可怜,就能和做的错事功过相抵。”
她也因为直属关系被扣了半年的奖金,被上司不信任,因为粗心大意让合作方蒙受了损失。
但你能说这事儿跟她没关系吗?
“下午去人事办手续吧,算你自动离职,不算开除。”这是最后顾及尊严的让步。
邵溪也知道蒋晓鲁为人宽容,但是这事触及公司底线,她也说了不算。
用纸巾擦了擦眼泪。
还是深深给她鞠了一躬:“蒋总,对不起。”
蒋晓鲁闭上眼睛。
良久:“嗯。”
邵溪轻轻关上门,出去了。
临下班前,三部在楼上开了个内部警示会议,蒋晓鲁当场做检讨,说自己管理不力,保密意识不强,以后一定谨慎云云,这些话说给老板听,图个心理平衡,说给下属听,堵了他们背后八卦的嘴。
散会后,大家要下班,纷纷从走廊的防通道下楼。
蒋晓鲁心情阴郁,在会议室坐了一会才离开,下楼时因为脑子里想事儿,高跟鞋踩在台阶边缘,没等身后同事反应过来,人扑通一声已经滚下去了。
“我x!!!”
七厘米的高跟鞋,一只在脚上,一只在楼梯上。
蒋晓鲁衬衫滚的脏兮兮,一只胳膊还因为下意识保护自己勾在扶手上,十分狼狈。
空荡荡地防火通道里,脱口而出的脏话还带着响亮回音在飘荡,代表着蒋晓鲁对生活的最后挣扎。
……
蒋晓鲁办公室电话响了两遍,才有人接起来:“您好,韦达三部蒋经理办公室。”
是个男声。
宁小诚举着话机停顿了一下:“你们蒋总呢?”
电话这头的男声懒散,问的熟稔。
业务员小刘哦了一声,以为宁小诚是蒋晓鲁的哪个客户:“我们蒋经理不在。”
“她今天没上班?”
小刘纳闷:“您哪位?蒋经理现在有事儿出去了,您有业务需要咨询办理可以留下姓名,我帮您转告,让她尽快联系您。”
宁小诚很有礼貌:“我是她老公,打她手机不接,联系不上人了。”
“哦哦,宁总!”小刘一下激动起来:“我们蒋经理从楼梯上摔下去了,摔的够呛,刚叫了救护车拉走。”
救护车都拉走了?
“在哪个医院?”宁小诚站起来,拿起桌上车钥匙。
“我不清楚,您也别太着急,蒋总身边有俩同事跟着,好像就脚不能走路了。”
“好,谢谢。”道完谢挂了电话,小诚脑子里逻辑还蛮清晰,在路上边开车边想。
救护车一般都是拉到就近或者病人指定的医院。没听说蒋晓鲁对哪个医院有特殊情结,离她公司近的,倒有个公立的附属医院,小诚对那地方还算熟,年前他爹在那儿做的痔疮手术。
方向盘猛打,黑色轿车直朝目的地蹿去。
第二十八章
大医院人满为患; 小诚开车在停车场绕了好几圈才勉强找块空地钻进去; 一下车; 收费的大爷离老远就嚷:“哎!哎!别停这儿——”
“前头仓库; 你堵这儿回头车出不来。”
宁小诚停的时候心里有数,那仓库的封条都发黄了,进出车肯定不走这个门,不一定荒了多少年的地方,老大爷天天守着这一亩三分地这是维护自己的权威,指挥指挥这个,指挥指挥那个。
以前往医院来; 老宁有待遇,刚手术完不能走路; 当时给他看病那主治大夫为了溜须拍马,给了个入库卡,车能直接停到他们大夫自用的地下停车场,现在着急呢,你就得见什么人办什么事儿。
“大爷——”小诚从车上下来; 笑容可掬:“您通融通融; 我爱人在里头急诊,等救命呢; 就一会儿,马上走。”
老大爷背着手,胸前挎着个兜兜:“来这地方的十个有九个急,都这样还了得?”
“是。”宁小诚摸出两根烟递过去; 懂规矩:“您辛苦,马上,马上就走。”
老头儿接过来,眯眼看了看烟头上烙字,咳嗽一声,动作老练地手往后一背:“快点儿啊。”
“哎,放心。”
快步往急诊大楼走,身后老头儿砸吧砸吧嘴,还挺高兴,小伙子不错。
这年头能低下头来说好话的孩子可不多了,医院停车位是寸土寸金的地方,他见多了二话没有就直接往这儿一扎的祖宗爷。
你不让他停,下车就骂,老不死的我就停这儿怎么了?你家的地盘啊你看的这么紧?跟没跟你说就去里面看个病人,送个亲戚?
老头儿是个倔老头儿,也不是不通人情,也不为这两根烟,要的就是这来来往往一个好态度。
医院是什么地方?看人情冷暖,见世间百态的地方。
……
蒋晓鲁在人来人往的医院大楼里被人搀着,轮椅车推着,从七楼折腾到十二楼,最后片子出来,排队去找大夫看。
进入诊室的时候,迎面撞上前一个看病的人。
女人很瘦,带着围巾,始终不愿意抬头。
蒋晓鲁坐在轮椅上偷偷看了她一眼,女人脸上全都是淤青,胳膊被三角绷带吊着,应该是骨折了。
进去的时候大夫还在摇头叹息:“哎,什么人都有。”
“看见没,家庭暴力,胳膊硬是打折了。”
蒋晓鲁很感性,总感觉自己和那个女人似曾相识:“那她怎么不报警呢。”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来我这儿好几回了,我也劝过,还是看在是自己老公的份上不忍心呗,咱管不了。你什么病?”
蒋晓鲁规规矩矩把片子递过去。
大夫拿出来对着光一瞅,又捏捏她脚,哦,韧带撕裂。
“静养吧,我给你写个条子,一会儿去住院处找护士给你敷点药,除了脚,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啊?”
蒋晓鲁摔得没精打采:“浑身都疼。”
大夫低头写着病例:“怎么摔的啊?”
“就——”蒋晓鲁比划了一下:“踩空了,从楼梯上栽下来了。”
大夫笑了,打趣道:“没翻个跟头啊?”
蒋晓鲁怏怏地:“翻了好几番儿呢。”
“没事儿,来,我看看。”大夫扒着蒋晓鲁的眼皮,用手电筒照了照:“你头上的CT不是找楼上大夫看了吗?胳膊腿都是擦伤,不要紧,回去涂点消毒水。”
病例递过去,蒋晓鲁又被推着送到住院处。
快晚饭了,都拖家带口的,护士也在值班室垫肚子,蒋晓鲁不好意思一直让同事陪着,安顿在走廊的临时床上,她劝人家走。
“你自己行吗?瘸着一只脚干什么都不方便,让你家里人来接你吧,等来了我们再回。”同事还拿着蒋晓鲁的包和手表,刚才进去拍片子,帮着保管,现在递给她:“刚才你手机一直响,我没接,能不能是你老公?你回一个。”
“对,我刚才给他发信息了,一会儿就来。”蒋晓鲁死要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