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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我走了,晚上饭别等我吃。”她拿起沙发上的大衣和包,乒乒乓乓去穿鞋。
杜蕙心追出来问:“这快过年了不是放假了吗,还去哪儿啊?”
蒋晓鲁匆匆言语了一句:“小诚哥朋友病重了,我和他去医院看看。”
“哦——”杜蕙心严肃起来:“那快去吧。”
……
应该算是一个很让人意外的消息。
蒋晓鲁也是才知道的。
沈斯亮的女朋友霍皙生了重病,听说是很难治愈的肿瘤,正在医院等着手术。
医院空荡荡的隔离走廊里,病床上的女孩带着氧气罩正在和蒋晓鲁微笑着挥手。
蒋晓鲁是个感性的人,病房里的人朝她一笑,她眼泪就止不住。她不太会说安慰的话,而且人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安慰的话是听不进去的,生死也早就在心里看开了。
蒋晓鲁对霍皙的印象也仅限于见过的几面,她比自己小一岁,不爱说话,很安静,也很倔,跟了沈斯亮七八年,两人因为沈斯亮弟弟的事情,她没少受折磨。
第一次见她,是在自己的小喜宴上,那时候两个人正好着,很亲密,拿她和沈斯亮开玩笑的时候,会微微红着脸。
第二次见她,是两个人已经分手,她要走,他们去机场送,她走的无声无息,毫无征兆。
说是之前工作需要,去外地拍外景,现在想想,可能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病情恶化,想和沈斯亮一拍两散,不耽误他。
太傻了。
楼下,小诚和沈斯亮在医院吸烟处抽烟。
“斯亮,你得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沈斯亮猜到宁小诚想什么,立在医院门前,蛮坦然:“做好了,早在知道那天起,就做好了。”
“她活着,我娶她——”
沈斯亮竭尽平静:“她没了,我葬她。”
他还穿着绿色的大棉袄,一身朴素,看的透彻:“小诚,不怕告诉你,我连坟都买好了。”
不能让他心爱的姑娘没个落脚的地方啊。
小诚震惊。
没想到沈斯亮做的这么绝。
那墓碑上,这边刻着霍皙,那边刻着沈斯亮。他这是下了狠心,不管生死,都要跟她凑在一起,把下半辈子都搭进去了。
“不就是先后吗,要真挺不住了,她先走,我在后面等着,多少年之后,横竖我陪着。”
小诚笑一笑:“活着,你没让人家过上一天踏实日子,死了,也不让她安生?二朵儿愿不愿意跟你放一起啊,你就这么决定了?”
这一句话戳到沈斯亮痛处。
之前平静神色崩塌,难为他铁骨铮铮的七尺男儿,终于红了眼。
她活着,他没给过她一天好日子,死了,也不让她安生。
不能!不能!!!
这辈子是生是死,她都得跟自己在一起,赎罪也好恨他也罢,总之就是不能分开。
他爱她。
爱到以生命为代价?
小诚啧啧感慨,这是什么境界。
手,重重按在沈斯亮肩头,意为宽解:“日子过的太顺了,总要有点小波折。”
“二朵儿现在还没那么严重,别搞得好像天都塌了,那天你回来问我,如果现在躺那儿的是晓鲁,我会怎么办。”
宁小诚慢慢碾灭烟,想起那张笑靥如花的明艳面孔,他目光悠远,一声长叹:“在她还活着的日子里,尽可能让她快乐吧。”
这个世界上,除了死亡无法挽留,剩下的事情,皆由人为。
想蒋晓鲁也会死,会消失,像朵花儿似的姑娘忽然就不见了?呸,他想都不敢想。
劝别人的话,也是劝。
你没法说服自己。
……
首都T3航站楼。
从上海落地的航班,郑昕整齐列队站在空乘队伍最后,心情愉悦地想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
“妈,我回来了!今天晚上住酒店,明天飞成都,家里准备晚饭了吗,我姐和小诚哥回去了没?”
“没,你姐跟你姐夫去医院看病号了,说晚上不回来吃。”
“哦……谁病——”
“郑昕!”乘务长娇阳走在最前面,闻声回头,面露不悦:“说了多少次不要下机列队的时候打电话!”
郑昕举着手机,背着包,低声和电话那头交代:“妈,先这样啊,我这边有点事儿先挂了。”
娇阳快步过来,强势训斥:“别以为业务好就可以不注重形象,上几天机尾巴翘上天了?年纪轻轻总想着歪门邪道。”
“我走什么歪门邪道了?哦,看我跟傅总说话你不开心啦?觉得我抢你资源了?别逗了,你就跟傅总差一岁!他还管你叫姐呢。你不也每次下机就给你在飞机上留名片的客户打电话吗。”郑昕小声嘀咕了一句,也不示弱:“自己都做不到还要别人守规矩,怎么以身作则。”
“你——!!”娇阳发怒,修剪精美的指甲愤怒指着郑昕,又放下。
两个女人在航站楼里对视,谁也不让谁。
郑昕个子高,外形出挑,比蒋晓鲁还要高出两公分,人也聪明,很多业务接受的很快,和几个年轻机长也能打成一片,上次在机场遇上公司副总来巡查,她无意间帮了对方一个忙,留下的印象很好,据说要破格提拔。
娇阳则反之不顺。
她今年三十三岁,年纪到了,公司有意找她谈话将她改为负责地面业务的经理,作为补偿可以加薪。
这对她来说是个非常坏的消息。
自培训期就与郑昕埋下的不快,碍着宋芃这层迟迟没撕破脸,可郑昕却很牛,加上几次在航班飞行过程中对她的苛待,两个人彻底把关系搞僵。
有人过来拉郑昕:“昕昕,行了,少说两句吧。”
郑昕气鼓鼓,被拉着往前走,嘴里还不饶人:“一大把岁数还天天朝思暮想别人老公,看见个头等舱客户就往上冲,装什么新鲜萝卜皮。”
娇阳走在前面,指甲死死抠进手心里。
恨的要死啊——
第37章
这个年过的和以往没什么区别; 这家晃晃,那家坐坐,互相走亲戚跑个人情,每天饭都吃乱了,弄的人疲惫不堪。
郑昕和蒋晓鲁在床上脚对脚坐瑜伽; 蒋晓鲁腰很硬; 弯不下去; 掰了一会儿就直起身体来:“我不行了——”
“哎!!!你别动啊。”郑昕噗通一下也倒下来; 累的脸颊通红。
“你这个岁数就得多锻炼,保住青春,要不过了三十皱纹褶子都出来了。”
“我青春着呢,永远十八。”蒋晓鲁四仰八叉躺在床上; 用脚趾掐了掐郑昕:“我听妈说你前一阵……”
郑昕赶紧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翻了个白眼:“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别絮叨行吗。”
“我是告诉你保护……”
“不用你保护,你连孩子都没怀过你怎么告诉我?这事儿,我比你经验丰富。”
“嘶——你怎么口无遮拦的; 又不是什么光彩事儿说这么大声。”蒋晓鲁压低嗓音,鬼鬼祟祟:“怕你爸听不见是吧?”
“是,不是什么光彩事儿; 可也不是什么羞耻,观念不合分了就分了,孩子不认,也不知道健不健康; 我肯定不能生下来,以后长个记性做措施就是了。”郑昕很坦然,和蒋晓鲁观念上有分歧。
蒋晓鲁是属于相对保守的那一类。
郑昕则开放很多。
她把前几天和娇阳吵架的事情讲给蒋晓鲁听,还很得意。
蒋晓鲁以过来人的经验骂她:“你长脑子吗?那是你上司,你当着那么多人说话,不怕她背后给你穿小鞋?”
“我知道她一秘密,她不敢。”郑昕胸有成竹,满不在乎。
“哎,我想把小诚哥那车还给他,但是得再等等,过两个月飞国际线补贴高了,我就能买新的了。”郑昕爬到蒋晓鲁旁边,讨好地跟她商量:“你再补贴我点儿呗?”
“我欠你的啊,我补贴你?”蒋晓鲁斜了郑昕一眼,刷刷翻着手机。
“你是不欠我,你不是我姐嘛,我也不要多。”郑昕伸出几根手指:“就这个数,三万,我都算好了,不想贷款,每个月还烦都烦死了。”
蒋晓鲁没说话,摆着架子:“你求求我吧。”
郑昕为五斗米折腰:“我求求你。”她凑过去,和蒋晓鲁脸贴脸,抱着她很亲昵地撒娇:“我求求你了。”
蒋晓鲁吓出一身鸡皮疙瘩,猛地坐起来,指着她:“……你你你。”
“是不是觉得我没安好心?”郑昕仰着,哈哈笑:“特不习惯吧?”
“是。”蒋晓鲁戒备地看着妹妹,“简直丧心病狂。”
“嗨——我这是忽然想明白了,以前跟你不对付,是怕你总抢我东西,还得求着你,现在你都嫁人了,家就是我的了,还跟你较劲干什么啊。”郑昕大大咧咧地说着:“人在江湖,就要闯荡,要大方。”
蒋晓鲁一阵无语,慢吞吞爬下床:“回头我打你卡上,你得还我。”
“行行行,抠死了,哎,你什么时候走啊?小诚哥今天怎么没来?”
“明天上班,他今天有事儿出去了,一会儿我自己回去。”蒋晓鲁穿上拖鞋,还是不放心。“那你以后在机场也注意点,说话别没遮没拦的。”
……
琉璃把的玻璃壶压在小炉子上,从壶嘴蒸腾着跑出白花花地蒸汽,烧着今年的新普洱,一双男人手将它取下来,对准小茶盏斟了一杯,推过去。
“来,过年过的人都乏了,喝一杯暖暖胃,天凉,你车里那矿泉水可不能再喝了。”
“谢谢,放这儿,我自己来就行。”宁小诚身体往前探了探,虚扶。
跟宁小诚说话这人叫赵合平,和他是老交情了,比宁小诚大了两旬,俩人算是忘年交,老赵以前也算个神人,穷苦出身,和妻子来大城市奋斗,三十多岁起的家,生意做得很大,搞开发区建设,投资生态园和出租写字楼,后来因为一次工人事故,人受了打击,说什么也不干了,手中的固定资产该变卖变卖,该转手转手,带着老婆孩子去了广州定居。
在广州的日子过的很滋润,有一个很大的生态茶室当办公室,做专职投资人,控股了一个国内有名的奢侈品销售公司,偶尔与几个合作伙伴搞资产并购,能请动他的,除了回报利润十分丰厚以外,大多都是帮熟人的忙。
他每年只有逢年过节或者父母生日的时候才回北京。
眼看着又要走了,这才从各方饭局里挤出时间,约宁小诚好好坐一坐,聊聊天。
“你考虑好了吗?要是真愿意来我这儿,一万个欢迎。”赵合平抿了口茶,舒服地直叹气:“这话我早在六年以前就跟你说过。”
那时正逢何汴生病逝,他人每天飘飘忽忽的,看着揪心,老赵是真心实意想让他来帮自己,但那时候他决心已定,说什么也没用。
小诚拿起桌上的小铁盒,随手剥开一块润喉糖,扔进茶碗里。
赵合平哎呦一声:“你还很为难?我豁出这张老脸都做到这份上了,还矜持什么啊!”
“我有要求。”小诚坐窗边的藤椅里,直言不讳。
赵合平和爽快:“你说。”
“我手底下有几个人,得都带走,不能我这一来,把他们坑了。”
宁小诚那家狗头公司一共就几个人,都是他养着。
两个年轻高材生,一个经人介绍的在美国某公司的金融师,负责帮他盯股市动向,每年按利润领年薪;一个在上海外企跳槽过来的女会计师兼秘书,帮着处理公司账务税务和宁小诚一些杂七杂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