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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事?队长,你说。”
“差不多你生孩子那阵子,就是九月份左右,建业的烈士抚恤金下来了,当时分局的会计通知了建业的父母,让他父母和你一块儿来分局领钱,可领钱那天,我没见到你,你公婆说你在生孩子,大家都没多想,可……那笔抚恤金你收到了没?”
“多少钱?”
“5000。”
冯笑笑心里一震,这是一笔不小的数字,如今都过去三个多月了,从未听冯家村的家人提起过这笔钱,甚至他们连孩子都没来看一面。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李队见冯笑笑低着头不说话,心里立刻明白了大半。他说:“那阵子本来应该通知你的,但是你在住院,会计联系不上,才想着让你婆家人联系你。都是我们工作做得不周到……”
“队长,谢谢你告诉我,这都是家务事儿,我自己会想办法处理的。”
李队依旧觉得不放心:“要是碰到什么困难了再联系我。”
“好。”
*
5000块钱,这是八十年代中旬是一个普通工人九、十年的工资了,这么一大笔钱,冯笑笑怎么也想不到,冯家人居然瞒了她整整三个月。
你们不来看我,那我只能抱着孩子去会会你们。
上一世,她虽然与爷爷一家谈不上亲近,但三十多年来,也大致知道几位亲人的生活轨迹,说起来也颇为传奇。
大伯和大伯母从八十年代中期开始在村子里办砖窑厂,八十年代中期全国经济转好,冯家村的很多农民手上都开始有点钱,纷纷把土坯房推倒了建砖瓦房,砖窑厂的生意一下子变得非常火爆。
到了八十年代末,大伯一家已经成了冯家村头一号的万元户,惹得很多人眼红。冯笑笑记得,她在这个时间段去爷爷奶奶家时,经常能吃到城里都很难吃到的肉菜,爷爷家和大伯家都分别盖起了小楼,在冯家村可以算得上是富庶之家。
到了九十年代,很多农民都开始效仿,办起了砖窑厂,随着竞争变得激烈,大伯家渐渐没了优势,砖窑厂的生意一落千丈,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家人的小日子也算过得去。后来砖窑厂办不下去了,看到冯家村很多年轻人都出门打工,大伯虽然已经年近四十,却为了补贴他儿子冯康上大学的费用,也顺着这股潮流到了沿海的大城市打工。他没有技术,年纪又大,只能去工地上工作,没想到被高空落下的砖块砸中了小腿,落下了残疾,成了一个跛脚。拿了一笔不算多的赔偿费用回了老家。
自从大伯家开始走下坡路,大伯母对爷爷、奶奶和小叔、小姑更加刻薄了,小姑小芬在九十年代初期考上大学,大伯母却不愿意替她出学费,害的小姑小芬十八岁就负气离家,到大城市打工,在城市里安家落户后也不再回老家了。小叔也多年在外打工,很少回家。冯家的存款几乎都在大伯母手里。
爷爷奶奶晚年没少被大伯母苛待,这事儿经常被村子里的人议论,连她母亲裴月珍都有过耳闻。可大伯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受残郁郁不得志,对他老婆的这些行为完全视若无睹。那时,裴月珍偶尔会塞钱给二老,都被冯笑笑看在眼里。
*
冯家村在宁城往西一百多公里,十几年后,随着宁城规模的逐步扩大,这里逐渐变成宁城的城郊,村子也变得十分的现代化,到处都是马路和楼房。
可那是后话,如今冯家村还只是一片穷乡僻壤,交通十分不便,冯笑笑先是坐公交车到了城西汽车站,再转一种一天只有一趟的拖拉机,她抱着个孩子,一路颠颠簸簸了半天,终于到了村口。
她很努力的试图凭借记忆找到冯家的房子,但村子里根本没有记忆中的水泥路,只有一条条逼仄的泥土路,两旁也没有她记忆中的农家小楼。看着一座座简陋的土坯房,她只觉得茫然无措。
偶尔有几个村民出没,穿着补丁衣服,肩上扛着耙子或锄头,神色警惕的看着她这个外人。
她看见一个大婶,立刻追了过去:“婶子,请问冯建国家在哪儿啊?”冯建国是她大伯的名字。
“建国家?往前走,公社对面那颗老槐树下那家,你是他家什么人?”大婶用浓重的方言说。
“我是他家儿媳妇。”
“哦,城里头那个。”大婶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从没见你过来过哩,你男人死了吧?”
“嗯……”冯笑笑心想,村里头果然没什么秘密。
好不容易找到了公社,果然看见对面有颗歪脖子槐树,下面一户土坯房子,墙上挂着各式农具和一串串辣椒和老玉米,一只老母鸡在门外悠闲的散着步。她心想这应该就是奶奶家的老房子了。
她隐约想起小时候来奶奶家的经历,除了四处的庄稼地,她就只记得热闹的亲戚们,和不太好入口的食物,后来十几岁再来时,爷爷和大伯家都建起了二层水泥小楼,早就不见这些土坯房的身影了。
如今,冯笑笑见到了眼前这简陋的土坯房,心想,原来爷爷家还真的这么穷过。
她扣门,有人应门,破旧的木板门被吱呀一声被打开,开门的是四十多岁的奶奶。她个子很矮,人又瘦,显得身板小小的,穿着藏蓝色的棉袄,到耳根的头发向后梳着。
“妈!”冯笑笑看见年轻的奶奶还是有些激动的,毕竟好久不见了。
“月珍来了?怎么不先来个电报。”奶奶的表情有些尴尬,突然看见她怀里的孩子,问:“这就是丫丫?”
“是啊!”
“哎,进来吧。”奶奶把她们引了进来。
虽然是白天,但是房间里很暗,没有开电灯。客厅几乎家徒四壁,门对面的墙上挂着大幅的领袖画像,旁边放着祖宗牌位,几张椅子。
奶奶进屋就喊:“孩儿他爸,月珍来了。”
不一会,爷爷也出来了。他看上去比父亲告别式的时候苍老了一些,头发有些花白。穿着黑色棉袄,头上带着一顶毡帽。
“月珍来了,来,坐、坐。”爷爷说。
听母亲说过,爷爷以前做过公社的会计,读过几年书,认识字,但是在冯笑笑印象中只记得他是个脾气倔强的老头,奶奶是个文盲,主要负责种地,是个典型的农村无知老太太,懂一大堆封建迷信的道理。他们二老三十年后身体都不算很好,每天病怏怏的窝在屋里,门都不怎么出,远不如现在的身体强健。
“大哥大嫂呢,还有建民和小芬呢?”冯笑笑问。
大哥大嫂就是冯笑笑的大伯和大伯母,都是二十六七岁年纪。建民和小芬是她的小叔和小姑,只有十六岁和十二岁,此时还都是中学生。
奶奶并不落座,只是在一旁忙忙碌碌的干着家务,爷爷坐在祖宗牌位旁的主座上。
“你大哥最近起了个砖窑厂,和建民在厂里干活儿呢。你嫂子和小芬去公社了,一会儿就回来。”爷爷说。
“爸,我是带丫丫来给你们看看,孩子生了你们还没看过不是。顺便……顺便……来问问建民抚恤金的事儿的。”冯笑笑刚说出口,就觉得自己跟说错了什么话似的,可明明是他们瞒着自己这笔钱。
“这事儿,哦,那可能要等你大哥大嫂回来一起说。”爷爷磕了磕烟袋,烟味很呛。
“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太阳落山就回来了,你先等会儿。”
爷爷奶奶对自己的态度,和她记忆中他们对母亲的态度差不多,话不算多,对裴月珍永远带着一层警惕的客气。仿佛裴月珍并不是自家儿媳妇儿,只是一个城里来的外人。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查的二手资料,八十年代中期农村和乡镇的私营经济超过城市,但是作者君对农村的情况实在不太了解,因此侧面描写一下,不深入
☆、第15章 翻脸(二)
过了一两个小时,一家人终于陆陆续续回来齐了,大伯母怀里抱着个三四岁大的男孩——应该是堂哥冯康了,小芬小姑是个瘦瘦小小的少女,扎了两个大…麻花辫子,有些怯生生的在大伯母身后站着。大伯和小叔进屋都是满身泥土,两个皮肤都黝黑了不少,刚和冯笑笑打了个照面就进里屋换衣裳。
大伯和大伯母在一条条凳上分坐两边,奶奶也终于忙完了家务坐下,小叔和小姑坐在角落,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他们此刻都还没有成年,还没有在这个家说话的地位。
冯笑笑看着这一家子“冯家人”,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张口。
爷爷说:“今天月珍把丫丫抱回来给大家看看,她和建业结婚后还是头一次回来,不容易啊,我代表冯家欢迎你。”
冯笑笑一听,这哪是欢迎啊,明明是对她的责怪,心里有些不爽。
她开门见山的说:“爸、妈,大哥、嫂子,我也不饶弯子了,我是来问问建业那笔抚恤金的事儿的。这都下来三个月了,怎么你们也不通知我一声呢,要不是建业的旧同事来看丫丫,我还不知道呢!”
又一次说明了来意,她觉得如芒在背,这样一遍又一遍的提,仿佛自己是个借债的,而不是来要一笔本就属于自己的钱。
大伯母说:“我们也是太忙了,秋收完了接着又是公社拔草、算公分儿……。”她和冯笑笑记忆中差不多,颧骨很高,还有些龅牙,显得牙尖嘴利的,眉眼中透着精明。
又说:“另外,这不是没想好该怎么处理吗?这么一大笔钱,又是拿建业兄弟的命换来的。”
冯笑笑:“这也拖了太久了,连个电报也没有,丫丫生了,也没见你们来城里看看。”冯笑笑试图用最平和的语气说,可话一出口还是显得有些冲。
大伯母一脸尴尬。
冯笑笑又说:“你们可以叫上我一起商量嘛!这钱应该也有我的一份不是?”
还没聊上几句,气氛就有些剑拔弩张。
“按理说,是该有你的一份。”大伯本来低头闷着不出声,突然开腔了。他长得和死去的冯建业有几分相似,只是眉眼更开些。“咱们这么说吧,你在城里不是有套建业的房子吗?二室一厅,水泥楼吧?那可是好房子,值不少钱呢。”
见大伯摆出一副“亲兄弟明算账”的架势出来,冯笑笑才明白,原来人家早就算计过了,既然早就算的这么清楚,还一直拖着不肯把钱给她,那估计是不准备给她钱了。
冯笑笑:“那可是公安局的家属楼,我又不能卖的。”
大伯:“但毕竟就你一个人住着,我们也不会去城里跟你抢不是。”
“可……”她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么对着一大家子人,她突然觉得自己势单力薄,心中有些憋屈:“钱和房子是两码事吧,不能因为我有了房子,连抚恤金都不给我了?我这年纪轻轻的,还要养个孩子,你们就没想过我未来怎么过日子吗?”
大伯母:“我们冯家村的儿媳妇,哪个不是在婆家住着的,像你这样生了孩子还住在娘家的,究竟算不算冯家的儿媳妇?你要是觉得没法过日子,就带着孩子回来住,我们冯家养着你。”
冯笑笑心想:养着我?她在心里冷笑,冯家村哪个女人是在家吃闲饭的?她就算回来了只能种地吧。
冯笑笑:“嫂子,这就是你们不讲道理了,冯建业和我是在城里结的婚,结婚的时候从来没说过要搬回来啊!而且都是村里人往城里人搬,哪有城里人搬回村子里的道理?”
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