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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家在县区,她十多年前和县中学的政治老师再婚,后生有一子,一家三口住着套七十平米的老公寓,柴米油盐,生活简单。
刑怀栩到的时候天已将黑,她刚要摁门铃,防盗门便从里打开,继父段和祥身戴围裙手举锅铲,笑起来满脸褶子,“你妈妈在窗户那儿看见你了!快进来!坐车累吧?桌上给你泡了茶,热的,去喝两口暖暖。”
刑怀栩走进屋,正俯身换鞋,就见母亲许珊杉从室内走出来,笑容欢喜,“栩栩,生日快乐!”
“姐!生日快乐!”段琥从隔壁厨房捧菜而出,他是个大男孩,面貌承袭了父母优点,秀气文质,偏行事浮皮潦草,最爱说笑,“姐,今年的生日愿望你就许觅得有情郎,嫁得如意君,怎么样?正好我也缺个姐夫。”
“生日愿望不能贪心,”刑怀栩一本正经,“发财就好。”
客厅的灯明亮如昼,清清楚楚照亮许珊杉瘦削的脸,她的脖子上有几道红痕,说是发痒被自己抓的。刑怀栩找来指甲钳,在开饭前替她剪指甲,又仔细锉圆每片指甲。
许珊杉一言不发,始终笑看刑怀栩。
段和祥让大家洗手吃饭,段琥趁机凑过来,低声偷问刑怀栩,“姐,医院还没消息吗?”
刑怀栩摇头,“咱们俩都配不上,外人更不好找。”
段琥沮丧,“妈妈身上痒,是不是并发症?中毒性瘙痒感。”
段和祥和许珊杉已经各自入座,正招呼两个孩子吃饭,刑怀栩卷起衣袖,任水冲刷掌心,冷得有些刺骨,“别急,会有办法的。”
许珊杉几年前查出尿毒症,这些年虽积极治疗,身体仍旧每况日下。刚查出病症那两年,医生说比起透析,肾移植才是最好治疗方法,可刑怀栩和段琥竟然都配型不成功,只能登记档案,边透析边等待肾脏匹配从而移植。
疾病和等待都是煎熬,可许珊杉从未为此烦恼,她的忧愁只在两个孩子身上。
一顿饭,许珊杉不停偷瞧刑怀栩脸色,刑怀栩猜她大概听说了自己近况,正是想问又不敢问。段和祥更是老实人,见妻子不问,更不敢多言。
唯有段琥脱口而出,“姐,听说你被赶出刑家了?正好,你来家里住,我把房间让给你,我睡客厅。”
刑怀栩抬眼看他,“我走了,我爸怎么办。”
“也是。”段琥点头,“他是疼你的。”
段和祥赶紧给儿子添饭,堵住他的嘴。
饭后吃蛋糕,段琥坚持让刑怀栩许愿,去追求伟大的爱情。
刑怀栩捻捻手指,意思是钱来即可。
结果她放在桌上的手机闪现提示短信,点开一看,居然是银行到账提示。
康誓庭的二十万,说来就来,简直像串通好一般,是个吉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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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怀栩说要拿二十万短线炒股,居然真就翘掉两星期的课,整日宅在家中紧盯大盘走势,像模像样,快进快出。
王尧心里发慌,每日下午必来学院路老房蹲点看刑怀栩的股票。他以为刑怀栩胸有成竹进股市,至少不会亏,可等他看清刑怀栩随心所欲的交易做派后,他的心理建设完全崩塌了。
两星期,刑怀栩的二十万被茫茫股海蒸发掉十万,死无全尸。
“刑!怀!栩!”又一个阳光灿烂的交易日结束了,王尧却疯了,他摇晃刑怀栩的双肩,摇得刑怀栩头晕目眩眼冒金星,恍惚以为见到了身披霞光的上帝。
王尧冲刑怀栩咆哮完,松开手苦口婆心地劝,“栩栩,你还有十万,快收手吧!”
刑怀栩想想亏了十万,大概值得夏蔷莞尔,便压下电脑,爽快道:“好。”
王尧掏心掏肺劝了十多天,均不见成效,这时得偿所愿,反倒难以置信,“真的?”
“真的。”刑怀栩认真点头,转身去吃王尧带来的熏鸭腿。那腿熏得极硬,又极香,刑怀栩戴着手套吃得斯文,浑然看不出半点落魄。
王尧觉得刑怀栩堕落了,却不忍心苛责她,最后跺跺脚,恨铁不成钢地走了。
等王尧一走,刑怀栩扯着鸭腿施施然走进厨房,穿过暗暗的门洞,走进早冬明媚的天井里。
尤弼然不知从哪弄来一截蜡烛,正蹲在水沟边上,拿烛油烫沟壁上的一只黑色水蛭。这样冷的天,她的大衣下依然□□双腿,不要命地炫耀青春。
刑怀栩蹲到她身边,看了会儿烤水蛭,啃着鸭腿发表评论,“幼稚。”
“王尧走了?”尤弼然瞧见刑怀栩的鸭腿,“给我来口。”
刑怀栩将鸭腿递到她嘴边,“亏十万,把他气走了。”
尤弼然嗤之以鼻,“他要是知道你的底牌,不得吓死?”
刑怀栩仰头望向被天井圈起的小小四方天,想象自己变成寓言里的小青蛙,“我这么笨,又一无是处,不知道明天夏蔷肯不肯让我见到爸爸。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
尤弼然咬下一块鸭腿肉,吧唧吧唧边嚼边说,“谁知道呢,女人心,海底针。要不你去和她说,你对刑家的财产毫无兴趣,对她的两个孩子不会构成任何威胁,只想要爸爸。”她呸地吐出一块骨头,冷嘲热讽,“也得她肯信啊。”
刑怀栩怅惘。
“要我说,你对老婊太委曲求全,她现在这么嚣张,全是被你惯的。”尤弼然坚信刑怀栩落得如今田地,全是咎由自取,不值同情。
刑怀栩叹气,“谁让她是我爸的妻子,我总得让着点。”
“呵。”尤弼然笑,“我真想劝老婊回头是岸。”
刑怀栩忽地站起身,鸭腿骨差点打中尤弼然的脸,“上回让你查康誓庭,有结果了吗?”
尤弼然搓搓脸颊,“四柱配合极好而又行好运,且格局纯一,无克破,而行运能得身财两平,主富贵双显。”
刑怀栩瞠目,“你查他八字做什么?”
“那没得查了。”尤弼然摊手,“挺好一青年,品貌端正,家庭幸福,事业有成,前途无量。”
刑怀栩转身就走。
尤弼然忙道:“去哪?”
刑怀栩说:“找笔,写合同,我要解聘你。”
尤弼然大呼冤枉,“那你要我查他什么嘛?自己又说不清楚!”
刑怀栩皱眉,沉默半晌后,漠然道:“我就是要查他。”
尤弼然叹气,“好好好,我这就去查他祖宗十八代。”她边说边走到天井墙边,那儿立着架竹梯,她翻过墙头,灰溜溜消失在刑怀栩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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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万块换成现金扔进河里,至少也得一声响。
刑怀栩又等了几天,终于听见这声响。
日历刚翻到十二月的午后,刑怀栩在家门口见到一个多月前送她来学院路的那位下属。
“大小姐。”下属彬彬有礼地递上一份请帖,恭敬道:“先生出院了,太太要在家里办晚宴,请你务必出席。”
刑怀栩接过那薄薄请帖,忽然有些后悔,感觉自己这十万,有点砸得太响了。
☆、第4章 初次见面
第四章初次见面
刑柚放学值日,因此当她按图索骥找来官部巷时天已黑透,巷子里没有路灯,她战战兢兢走了一路,生怕背后忽然蹿出……
一只手搭上刑柚的肩,刑柚咿呀尖叫,直接拎包砸向身后人。
刑怀栩被砸得嗷嗷叫,两个姑娘在漆黑的深巷里一起鬼哭狼嚎,直到刑柚认出自家大姐,才颤颤巍巍停止攻击,“姐?”
刑怀栩捂着脑袋,用手电筒照亮自家大门,刑柚仰头瞧见那红漆斑驳的老门和黑黢幽深的厅堂,不太愿意踏足,“姐,你住这儿不怕吗?”
刑怀栩走上台阶,指引道:“进来的时候小心门槛……”
话未说完,她自己先被绊得趔趄。
刑柚小心翼翼跨过门槛,等刑怀栩拉亮厅堂里的灯,这才松口气。
刑怀栩记着小妹要赶回家吃晚饭,将方桌上的书籍纸页全扫到一旁,“把名单给我。”
刑柚从书包里抽出一张纸,放到桌面上,“我从大伯母桌上偷抄来的,喏,全是晚宴那天的宾客名单。”
她亲昵地抱住刑怀栩的胳膊,“姐,你要这些名单干什么啊?当天去家里看看,不就全知道了吗?”
“当天知道就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
刑怀栩紧盯名单,口中解释着,“爸爸出事,夏姨将我赶出刑家,别说刑园,连医院都不许我进,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如今却突然请我回家参加晚宴,于情不合。”
“我以为晚宴那么正式的场合,大伯母顾及颜面,必须让你在场。”刑柚瘪嘴,“家丑不可外扬,大伯母才不会落人话柄。”
“如果是为颜面,她可以搪塞敷衍。如果是为示威,她不会选如此正式的场合让我回家。”
刑柚郁闷,“那我就不知道了。”
刑怀栩淡然作答,“我名义上始终是刑家长女,比起费力驱逐我,正视我的身份,争取我这个身份的效益最大化,不是更有利可图吗?”
“所以……大伯母想通过这场晚宴,利用你做些什么?”刑柚惊讶,“我以为她顶多想通过晚宴对外宣告大伯身体状况良好,稳定军心来着。”
“名单里的客人,不是爸爸的朋友就是他未来的敌人,敲山震虎的目的也是有的。”刑怀栩笑道:“这样看来,爸爸恢复的确实不错。”
刑柚却担心刑怀栩,“大伯母究竟想对你做什么?”
刑怀栩反问她,“我已经二十岁,很快就会大学毕业,她从不让我接触商业管理,我全身上下除了那点刑家大小姐的虚名,还有什么值得贡献给刑家家,贡献给她的?”
刑柚恍然大悟,“她要给你相亲?联姻!”
“相亲还有个‘相’字,相互看看,你情我愿。”刑怀栩无奈,“用在夏姨这儿,叫指婚更妥帖。”
“你确定?”刑柚难以置信,“你才刚刚二十岁啊!”
“本来不确定,但看了这份名单就确定了。”刑怀栩拿笔圈出名单中几个人名。
刑柚瞠目结舌,发现自己一个也不认识,“所以她要给你指婚的人就是他们?”
刑怀栩点头,“全是身家背景优秀的适婚青年,更重要的是,这些家庭虽不全与夏姨交好,但皆有迹可循。”
刑柚想问刑怀栩为何这样清楚夏蔷的人脉,但她识趣地保持沉默,一如既往。
刑怀栩圈出的男青年共有五人,她以手支额,笔尖在这些名字里来回点戳,点兵点将般。刑柚正要问,却见刑怀栩在其中一个人名上猛力一戳,满意道:“就他了。”
刑柚低头看,“康誓庭?他就是那个指婚对象?”
“不,”刑怀栩轻笑,“他是最不可能成为指婚对象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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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誓庭的投资公司位于中央商务区某栋商业大楼,刑怀栩为了来见他,特地穿了件稍暗的chloé密织缩绒绉纱羊毛短大衣,更是从她小山似的行李中翻出最贵的高跟鞋,再挎上fendi限量包,全副武装,低调优雅,最重要的是,她把钱穿在了身上。
如此这般,刑怀栩哪怕没事先预约,也一路直上康誓庭公司贵宾接待室,所遇诸人,无不礼待。
接待的下属说康先生在开会,请刑怀栩稍等,这一等便等了四十五分钟,好在刑怀栩相当有耐心,让她等,她便从包里翻出巴掌大的外文书,饶有兴致阅读,连眉头都不蹙一下。
下属来请刑怀栩的时候,刑怀栩恰恰翻完最后一页,她微笑起身,往康誓庭的办公室去。
刑怀栩并非初见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