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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瑾这个嫁出去的姑奶奶也带着儿子坐在娘家的棚子里,正跟张淳说话呢,看见绮年,姑嫂两个同时敷衍地扯了扯嘴角。
绮年懒得理会她们,点头见礼之后就坐下来哄女儿。品姐儿看见远处河面上停着的几艘五彩龙舟,已经兴奋得不得了了,提出无数的问题。绮年正耐心地一一回答,魏紫引着一行人走了进来,正是柳夫人一家。其中柳大奶奶、柳雪和柳逢碧都是见过的,另有两个比柳大奶奶年纪略小些的妇人,还带了两个男孩子,柳夫人说这是她的二儿媳妇和三儿媳妇,以及两个孙子;又向秦王妃致谢,多谢她将她们请到这边棚子里来。
秦王妃笑道:“虽说龙舟年年也都有,但既是来看总得挑个好点的地方,让姑娘们看得舒心些。这棚子还容得下人,柳夫人切莫这般客气。”
柳家如今算是京城的新贵,但毕竟是初来乍到许多事都不熟悉,单说这个扎棚子的事吧,柳家下手晚了,河边一带就根本没有好地方了,因此秦王妃派魏紫去请,真是正中下怀。绮年瞧着,都不由得要说一声秦王妃手段圆融。
众人都坐了下来,秦王妃就拉着柳家两个男孩夸赞,又从自己身上解了两块玉佩下来,笑道:“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不是什么好东西,拿着玩儿罢。”
绮年瞥了一眼,那两块玉佩看起来像是一对禁步,但细看就知道,虽然颜色质地形状都相似,雕的也都是岁寒三友的图案,但细看就知道刀工不同,根本不是出自同一个匠人之手,分明是用两块凑起来的。岁寒三友的图案,虽说男女皆可用,但女子用得少,更不必说秦王妃是最爱牡丹的。由此可见,这两块玉佩分明是秦王妃特意准备的,哪里是她说的什么不期而遇。
不过这不关绮年事,她刚转过头去与柳家三位奶奶们招呼了几句,秦王妃就好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她道:“我马车上带了些冻顶乌龙,你带人去找出来。”回头又对柳夫人道,“这个茶与白茶不同,夫人尝尝?”
这是防着她跟柳家的奶奶们说赵燕平的坏话,破坏了这门亲事?绮年心里撇嘴,脸上恭敬地起身:“是。品姐儿离了儿媳怕是要哭的,儿媳带她一起去,免得在这里打扰王妃跟夫人说话。”其实她还不愿意坐在这里呢。
从棚子到外头马车倒也不很远,但中间有无数的人。绮年从秦王妃的马车里找出那包茶叶,就叫丫鬟送回去:“回禀王妃,似乎有一辆马车不太好,我在这里瞧着修修。”想必秦王妃很愿意让她离远点的。
如鸳跟着她,明白她的意思便笑道:“舅太太家的棚子离这里也不远,不如去看看舅太太?”
去看李氏自然比看着秦王妃愉快多了,绮年立刻道:“你知道在哪里?快带路!我们去看舅婆好不好?”最后一句话是跟品姐儿说的。
说是离得不远,其实也不近,何况还带着个孩子,只能慢慢地走。这一边都是官宦人家的车马,瞧着杂乱些,却是除了几个车夫之外没有多少人。绮年等人慢悠悠地走了一会儿,忽见前头一辆马车跟一匹马顶在一起,马车帘子略微掀起,里头一个丫鬟探头出来,对着马上人竖起眉毛:“你是怎么骑马的!”
绮年觉得这丫鬟有点眼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如鸳已经低声道:“世子妃,这好像是三姨太太家的丫鬟,应该是——应该是严二姑娘的大丫鬟叫什么云儿的。”
难道马车里的是严幼芳?绮年本来准备绕着走的,这时候不禁把目光投了过去,不看则已,一看她倒愣了一下,车帘只掀开一条缝,里边是不是严幼芳她看不见,但那马上的人她却是见过的——三皇子!
三皇子正含笑在马上微微躬身:“抱歉得很,这里太闹,马有些惊了,姑娘莫怪。不知车里是否有人被伤到了?”他长得像郑贵妃,穿一身天青色袍子,头戴银丝镶猫眼石冠,骑在马上腰背笔直,看上去真是翩翩佳公子。云儿竖起来的眉毛不由自主就平了下去,扭头道:“姑娘——”
马车里果然传来严幼芳的声音:“罢了,这位公子也是无心的,我没事。”
三皇子仍旧欠身道:“不知姑娘是哪家的女眷,今日在□无长物,容日后登门道歉。”
严幼芳道:“既是无事,公子何必在意,请罢。”
云儿瞪眼道:“我们姑娘说了,你请罢,不必站在这里了。”男女授受不亲,又没有长辈在场,虽是惊马撞了上来,这样子说话也不妥当的。不过她虽瞪着眼睛,语气却是不自禁的柔和。
说了这几句话,后头已经有侍卫满头大汗地骑马赶了上来,滚鞍下马道:“属下疏忽,令三皇子受惊,属下该死。”
马车里传来严幼芳一声低低的惊呼,云儿呆瞪着眼睛,喃喃地道:“三皇子?”
167乔连波临盆产女
绮年对于端午节那日看到的事守口如瓶,但这事还是被人传了出去;当然并没有说得多么不堪;中心内容是说三皇子如何谦恭有礼;严家二姑娘如何宽宏大量之类,但这传言对三皇子来说好似一则佳话,对严幼芳来说就未必了……
“究竟是谁传出去的?三皇子?”三春山舍里,绮年皱着眉头问来访的周镇抚。
周镇抚嘿嘿一笑:“自然。严夫人听后很不高兴呢。”未出阁的闺女被人家这样嚼说,毕竟是对名声有碍的。
绮年松口气:“还好;姨母没有什么攀龙附凤的心思。只是——三皇子这是弃了柳家姑娘了?”严家说起来不算什么,可取之处大概就是严统与柳总兵的关系了;在外头是上下级;关起门来就跟过命兄弟差不多。不过;三皇子当初不是在仁寿宫里还想着跟柳雪多培养培养感情么,如今又去招惹严幼芳,多半是柳雪那里没成?
赵燕恒微微一笑:“柳总兵么,皇上怕是不会给哪位皇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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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周镇抚一拍桌子,“可怜郑贵妃还想不明白呢。等太后丧满,皇上就要把柳姑娘纳进宫去了,至少是九嫔之位,将来只要生了儿子就能封妃。”
柳总兵手下掌着两省兵力,这样的重将自然是要笼络的,联姻是最好最稳当的方法。但皇帝正值壮年,根本没有短时期内让位的打算,怎么可能把这样的一支力量放到哪个儿子手里?天家无骨肉,就算是儿子,眼睛盯的也是皇帝的宝座,自然免不了要提防一二,给自己留条路的。在这种情况下,郑贵妃娘家本是掌兵的,还想着跟柳家拉扯,可不就犯了皇帝的忌讳?幸而把柳雪接进仁寿宫不是郑贵妃提出来的,否则……
不过一说到生儿子,绮年就想起金国秀:“太子妃的胎如何了?再有一个月就该生了罢?”
太子妃这一胎传言颇多,打开头就是个胎像不好,到了七个月头上太医诊出了女脉,听说太子失望之余连太子妃房里都不怎么去了,太子妃一伤心,胎气更不好,已经要卧床养胎,东宫的事全交给吴惠良娣了。
“诊出女脉的事,可是真的?”说实话绮年不怎么相信,诊出女脉或者可信,可是太子一失望就连太子妃都不理,这话真不可信啊。金国秀是皇帝亲点的太子妃,太子就是要拆桥,至少也要等过了河再说不是?
周镇抚挤挤眼睛:“信则有不信则无,总之太医是这么说的,太子最近常在几位承徽房里也是真的。”
绮年噗嗤一声笑了。得,周镇抚这么一说,可见这事是假的。想想都知道,太子妃肚子里这一胎有多少人盯着,逼得东宫放出这样的消息,夫妻两个一起演戏,只怕这些日子算计金国秀肚子的不在少数。
周镇抚稍稍严肃了些:“太子妃确实胎气有些不稳,也幸而有吴惠良娣管着东宫,太子妃才能安心卧床养胎。”金国秀连生两个都是女儿,不免有些着急,身体还没来得及完全休养好就又怀上了。加上那阵子太后病逝,她既然不想让人知道她有孕,就少不了要侍疾、守灵、哭丧,哪一样都是费力的,所以这一胎怀得辛苦是千真万确。
“我说世子妃,这说了半晌话了,连水都没有一杯?”周镇抚上句才说着正经事,下句就又嬉皮笑脸起来,将桌子上的空杯一翻,对着绮年亮了亮杯底。
绮年含笑:“周大人稍等,知道大人最爱枫露茶,已经让人去冲泡了。那茶要多泡片刻才出色,所以迟了些。”
话犹未了,门上轻轻笃响,白露低眉垂目,捧了茶盘进来,将一只红泥小壶提起,斟出一杯茶来奉到周镇抚眼前。周镇抚接过来低头看了看便笑道:“果然是好手艺。”眼睛往白露的手上一梭,嬉笑道,“不但手艺好,手也生得好。”
白露顿时面红过耳,收了茶盘转身就走。绮年瞪了周镇抚一眼,吩咐道:“白露下次再沏茶,给周大人加把盐。”
“哎!”周镇抚刚喝了一口茶水,险些喷出来,“世子妃,这是待客之道?”
绮年板着脸:“周大人调戏我的丫鬟,这是做客之道?”
周镇抚嘿嘿一笑:“唐突了,唐突了,白露姑娘莫怪。”
绮年摇摇头:“世子跟周大人慢慢谈罢,我去备饭,前几日庄子上送了一坛玫瑰酒来,周大人也尝尝。”下头的话涉及政治太深,她听不太懂,也不好在旁边听得太多。赵燕恒自是不在意,周镇抚却未必方便。
出到门外,绮年看白露耳根子还红着,不由低声笑道:“你别恼,周大人就是那样的人,并不是有什么恶意,只是那张嘴说歪话说惯了。”
白露眼圈也微有些泛红,低声道:“早听清明说过,他在外头名声不好——”
绮年轻轻叹了口气:“清明是这样说的?他是替皇上做些秘密事的,恶名在外对他而言更方便一些。”周镇抚对外的名声确实烂,算得上吃喝嫖赌五毒俱全,不但不学无术还好附庸风雅,不过也正因如此,什么三教九流他都有所接触,才能更好地安排他手下的信息网,“他若当真不好,世子当初怎么会想把清明给他?”
白露怔了一怔,低了头:“是奴婢没见识。”她倒确实忘记了这件事。
绮年拍拍她肩头:“不是你没见识,是没人与你说过这些事。”白露不比清明,一直都在内院里,有很多事情是不知道的,“周大人也不易。”周镇抚这个角色,皇帝在的时候自然可以嚣张,但也要小心皇帝猜疑,一旦被皇帝怀疑不忠就死定了;等皇帝去了呢,下头的皇子们无论谁继位都不会喜欢他,盖因他手里少不了这些皇子们的阴私事儿,新帝若大度,给他放个闲缺过一辈子也就罢了,若小心眼的,说不定找个由头就咔嚓了他。大约也是知道自己的下场,周镇抚才这么玩世不恭的,颇有现代人所说的“泡着澡看着表,舒服一秒算一秒”的心态。
白露若有所思,脸上的红色渐渐下去了,绮年笑笑:“下次他再来,你就在他茶里加一把盐,不用怕!凭什么只准他嘴上胡说?不,一会儿世子留他用饭,你今日就在他酒里下一把盐!”
白露也不由得嗤地笑了一声:“世子妃说什么呢,奴婢可不敢那么胡闹。”拿了茶盘去厨房里看菜了。
绮年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正要往自己房里走,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如鹂快步进了三春山舍的园子,一见绮年站在廊下就忙过来道:“世子妃,阮家刚才过来送信,说他们二奶奶生了,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