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濡目染,又善于从只言片语中揣测真相,比起一般的小娘子,更具有时政的敏感性,在花团锦簇的朝局表面下,看出皇帝与卫国师之间的暗流。
而沈家是卫国师一系,阿杼嫁入沈家,便是沈家之人,从此后,与卫国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卫国师与皇帝相斗,若是败了……
谢敏娴打了个寒噤,随即又暗嘲自己杞人忧天——那人岂是容易斗垮的?否则父亲也不会常说“秉事而为”,其实就是不掺和皇帝与枢府之斗。
很快,冬至节过去,书院上课。休息时,谢敏娴拉着叶杼到僻静处说话。
叶杼微笑安慰她,“我以前在凤凰书院的译书楼见过沈方渐,是个端方君子。国师说他幼承庭训,喜欢数术,平日消遣多是看书演算,不喜交际应酬,与我性子相合——是很适合我的人。国师说,即使成了亲,还是能做喜欢的事,沈家有这个氛围,只会喜于乐见而不会拘着我。这样就是最好的了啊。”
她目光温柔沉静,仿佛短短十几日,心性就变得成熟起来,那份灵秀的慧气也内敛于沉静之下,却变得更加蕴藉。
谢敏娴心中复杂,不由上前轻拥她,“阿杼,你要幸福。”
“当然。”叶杼笑起来,“国师说岁月静好,能志趣相投,执手一生,便是幸福。——有你们真心关护,我岂会让你们失望?”
谢敏娴才为叶杼松了口气,却在不久后,自己也面临着人生最重大的抉择。
腊月二十这日,书院大学班毕业典礼,卫希颜典礼之后在希汶的教宿房见了她。
希汶在外间作画,两人在内室相谈。
屋内幽静得没有一丝声响,仙鹤长嘴静静吐着百合香。谢敏娴坐在锦杌上,手中捏着一张小笺,指尖沁出了微微汗意。
小笺上不过几十字,以谢敏娴背诵律条的记忆力,过目一遍就记在心中。但她的双眼仍然一瞬不瞬盯着纸条,仿佛要盯出一个洞来。
纸笺上列出的人选很符合谢敏娴的择夫条件。
即使自家父母千挑万选,恐怕也比不上卫国师给出的这人合适。
当然谢敏娴不相信,卫国师会平白无故地关心她的婚事。
就穿了,还是联姻。
接受卫国师的“好意”,就意味着谢家和卫系联姻。
谢敏娴头脑冷静,理智地分析得失。
结亲都是联姻,选择与卫系联姻有利有弊——至于利大还是弊大,她终究接触朝局不深,还需父亲权衡判断。
但谢家不止她一个女儿,鸡蛋不会放在一只篮子里,于谢家而言,即使与卫国师联姻,也只是付出一个女儿,于她而言,却是一辈子的事——不能不慎重!
她慢慢抬头,眼眸直视卫希颜,目光中没有畏怯,也不见平日的木讷,反而显露出一种凌锐之气,“敢问国师,何以相中小女?”
卫希颜拿着茶盏,看着她隐有赞赏,微微笑着回答:“其一,你是朱雀书院的学子。当初我曾说过,书院是你们开启梦想的地方——植下了种子,当然要生根发芽,但土壤若不合适,初出土的幼苗便会夭折。我这个山长虽然只是挂名不理事,但对看入眼的好苗子,也有拳拳爱护之心。”
谢敏娴抬了下眉,显然对她的“爱护之心”表示怀疑,“是一时,还是一世?”
卫希颜哈哈笑着,“修习律法的人就是不好,怀疑一切。”她放下茶盏,语声清冷,透出两分冷酷,“我会护持你们到成长,之后的风雨,除了你们自己,谁也不能依靠一生。”
谢敏娴听了这话反而目光明亮起来,将纸笺重新折回方胜状放入袖中,抬眸看着卫希颜,声音和神情都没有半分扭捏,“不知国师安排的冰人是谁?”
卫希颜眸子泛彩,笑看她,“翰林天文学院掌院学士,苏澹苏云卿,可够份量?”
翰林掌院学士正四品,与谢如意的大理寺卿平阶,但谢如意还是参知政事,职权不能比,然苏澹身为当世名儒,人品高洁,在士大夫中清望甚隆,反比宰相说媒更能让书香世家添彩。
谢敏娴起身郑重一礼,“多谢国师费心,小女回府当禀知家严。”
意思是,不会隐瞒陈家是卫氏一系。
卫希颜神色毫不在意,“这是自然,婚姻大事嘛,父母当然要好好思量。”
谢敏娴心中一凛,是了,即使谢家最终拒绝婚事,也不会揭出陈家的底子——否则就是彻底得罪了这人。
她几乎已能确定,父亲不会拒绝这门亲事,其中五分出于她的利益判断,另外五分却是来自于眼前之人表露出的一切在握的自信从容。
作者有话要说:似乎建炎八年,将是定亲成亲的一年哟~~~~
正文 349考课风雨
建炎八年;京城官宦之家的亲事特别多。
因为建炎七年是科考之年;进士科春闱开榜后;便是各家相婿的高。潮,相中后经纳采、问名、纳吉,合男女双方庚帖,八字无冲克后,便行文定之礼;而正式成婚则多半定在半年或一年后;以给双方家里准备聘礼或嫁妆的时间。又因朝廷提高了最低婚龄,但凡官宦人家;都不愿早早嫁女落个“破落户”的名声;一般文定之后要等到女儿十八。九岁才与男家完婚——而建炎八年,许多宰执和高官家的小娘子都到了二九年华。
于是;已经定亲的便在这一年完婚,没有定亲的也纷纷在这一年说亲——
正月,户部参政叶梦得的四女叶杼便与军器监少监沈元的次子沈方渐行文定之礼;
二月初,大理寺参政谢如意的四女谢敏娴与司农寺少卿陈旉的三子陈玘定亲;
三月,年前升了枢密院副枢密使的李邴之三女李秋云与武安军京畿路都指挥使陈克礼的三子陈昱季定亲;
四月初,礼部参政胡安国四女胡芜与西川布政副使李光长子——去年进士科的榜眼李孟博行大婚之礼;
四月中,工部参政朱震次女朱青与胡安国三子——去年进士科的探花胡宁完婚;
五月,宰相丁起的次女丁沅与临安府尹朱跸的次子朱克己完婚。
这上半年似乎就在东家定亲、西家成亲的喜事中度过——当然,坊间百姓、贵家仕女欣羡的是宰执嫁女的排场和一百二十台的嫁妆,官员们关注的却是这些亲事产生的联姻关系。
其中令人惊讶的,莫过于叶家和沈家,以及谢家和陈家的联姻,但往深里一想,又不觉得诧异了——
现判军器监的程瑀建炎八年将任满,到时必将升迁,少监沈元便是板上钉钉的判监人选,而以他在军器研制上的功绩,很难说四五年后不会成为参知政事的人选;
而现任司农寺少卿的陈旉其上并无正卿,皆因陈旉立言青苗法大行后才能无愧就任正卿,但观司农寺改良后的青苗法——《青苗钱借贷法》在江南东路已试行半年,据说反响不错,没准一年半载后就会推广诸路,若取得成效,陈少卿成了陈大卿,也很可能成为参知政事的人选。
到时,若沈元、陈旉入堂为相,叶梦得和谢如意嫁女之举就很是合算,即使沈、陈二人不能为相,叶、谢二家也不算吃亏——毕竟,沈元、陈旉都是真正的实干能臣,前途绝不止于现在。
前半年的亲事似乎将建炎八年的开头衬得很祥和,然而这只是普通人看到的表面,实际上,建炎八年从初春起,就涌动着一股让人不安的暗潮,京官和地方官都在关注着吏部的举动。
按照建炎四年诏行的《考课法》,地方官员每半年一考,知州、通判课县令,路级监司课知州、通判,每年七月和次年正月向吏部上报考课的印纸历子;每年二月,由御史台汇总监察御史对本路监司和知州通判、县令的考察,转报吏部;三月,吏部汇总地方和御史台的考课,对地方官一年治政进行综合评定,分优、上、中、下、劣五等共十一级;又对任满三年的官员实行转秩考;对任满六年的官员实行转官考——
所谓转秩考是指官员考课评为优、上二等的,可晋升一个大阶或一个小阶的品秩——相当于职衔,既决定俸禄品级,同时也是授任职官的重要依据。朝廷南渡之初,因人才匮乏,曾经破格或超擢除任了许多官员——比如宋藻最初就是由叶梦得保任,从白身直接除职为正六品的礼部郎中——但建炎四年七月朝廷正式颁行《建炎官制诏》、《考课法》之后,除了保任的卓逸人才外,所有官员的授任都要按法例遵序而行,若是品秩低于职官一个大阶的,则不许除任该职官,比如正五品的职衔不能除授正四品以上的职官。因此,转秩考对官员们来说,不仅关系到钱袋子,还关系到官椅子,十分重要。
所谓转官考,则是指升迁职官资序的考核,比如县令两任考课为上等则可升通判,而通判两任考课为上等则可升知州。
因每一任期为三年,两任即六年,称有“三年一转秩,六年一转官”之说。
从大宋仁宗朝后,地方官三年任满便升迁几乎已成了惯例,多数地方官员尸位素餐,坐等升迁——第一年忙着树立威信,第二年遵循地方俗规行事,第三年就致力于收买人情、搜刮钻营了,全无治政可言。
李纲除授吏部后,一心革除腐弊,上《吏治考课疏》,奏道:“……古人担任一个官职终身不改,让他换一个地方来治理,未必能完全发挥他的能力。现在,路级监司和州县长官,每三年便改换一个地方,使地方官员往往算着日子等待升迁,看待所处地方职任如同驿站。
“……应延长地方执事官员的治任期,对考绩优上者,可升品秩或赏赐金帛,而继续留任,待长期考察同一任上的勤怠政绩后,才予升迁。如此,人人安于本职,各事也得以办好,而且还可鼓励地方官推行那些长期才能显效的条令。”
李纲的奏疏内容不止于此,很多都触及到了官员的切身利益,因此经历了长达一年的争论和反复修删才得以通过,颁布行文为《考课法》,其中:规定地方官两任满六年才可升迁,若申请留任的还可连任下去。当然,这是指考课在优上中三等,若考课为下等,则贬谪,若考课为劣等,则惩罚更为严厉——直接罢黜官职。
在建炎八年这个春考季节,不少官员面临着三年的转秩考或六年的转官考,而吏部考课之严厉前朝未有,吏部参政李纲更是绝不手软、绝不徇私情,其崖岸高峻朝野皆知,便有很多官员惴惴不安,即使那些政绩不错的,也反复省思自己在“德治”上有无过错——
官员考课分为“德治”、“绩治”两大项,前项是指官员个人的道德和齐家之德,后项是指官员的治政业绩,而重德尤在重绩之上。其中,德治有四:一是德义有闻,二是清慎明着,三是公平可称,四是齐家合宁。前三项都是指官员自身,尚可自律,而第四项“齐家合宁”却是最易出纰漏的,就算官员廉洁自律,却不定能管住内宅,没准出个妻妾相斗、庶子庶女被害的丑闻,或者妻妾眼目短浅收受贿赂,或者有那不肖子孙,仗势欺人,欺行霸市等等,一旦被上官逮住或监察御史闻知,在印纸历子记上一笔,即使绩治考核优异,综合评定等级也会直降而下,甚至遭贬黜,岂不悲哉?
前几年吏部的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