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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翻身从床上坐起来,摸着床头的老花眼镜戴上,看了眼台灯旁的闹钟。
这个点了,谁会这么粗鲁地跑来吵他清闲。
施辰取下眼镜,拿起厚厚的黑色大衣外套给自己披上,然后起身出了房门。
一走进院子里,夜里的湿雾和寒气就冷得他皱了皱眉,施辰握着沉木拐杖,一步一步走到院门口,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两个人。
施辰的目光从她们牵着的手上一扫而过,看向自己的外甥女。
短发女孩鼻子冻得通红,连眼睛也是红红的。
她拉着身旁高个的女人上前一步,先是为自己的唐突打扰道歉,然后道:“舅舅,我想好了。”
施辰看着她没有说话。
白恬用力握住手中的温度,语气平缓却又坚定:“我不结婚。”
第136章 做你自己
时下霜降已过; 夜里的气温让只穿了简单家居服的白恬冷得脸色发白,寒气从袖口钻进去,冻得身体有些僵硬。
但她牵着叶晚的手没有松开; 任由寒风在手背上刮得生疼。
此刻她的血是热的; 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过了。
身旁的人似乎投来了一道目光; 白恬没有去看她,只是一言不发地注视着门内站立的高大男人。
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还在她身边的亲人。
哪怕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哪怕他只是受三舅临走之前的嘱托代为照顾; 哪怕这些年来他们两人远没有真正的家人那样亲昵。
可是白恬还是无比珍视,十年来小心翼翼去维系这比纸还薄的亲情。
但她知道; 今天就要到此为止了。
白恬吸了吸被冻红的鼻子; 面对男人的沉默也并不感到落空,来的路上她就已经想好了他可能会有的反应,这个局面甚至不算难堪。
她垂下头; 紧握的手心传来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
足够了,她从来不贪心。
叶晚收回视线,将目光对上门内的人,突然开口道:“冒昧打扰您,我们这就……”
披着大衣的男人这才看过来; 一张口就呼出白雾,声音略带刚睡醒的沙哑; 却十分清晰平静:“屋外冷,进来吧。”
叶晚的话一顿; 就连白恬也抬起了头; 一下子有些无措。
施辰却已经转身回了院内,叶晚和白恬对视一眼; 只好踏进门内,将院门关上。
两个人跟在他身后进了屋,一身寒气被室内的温度笼罩,化成了水汽。
施辰提起一直煨在炉子上小火慢炖的雪梨汤,倒了三小碗出来,递给她们一人一碗。
白恬顿了顿,习惯他脾性,直接端了过来,叶晚便也不推脱客套,道了一声谢,端在手中。
雪梨汤清甜暖胃,一小碗下去,身上的冰凉就回暖了一大半,施辰让她们坐在客厅,自己也漫不经心地喝了一碗,平和得像是什么也没发生。
他越这样,白恬越感觉到不安,屡次想开口说点什么,都被施辰举手投足间的动作给打断。
叶晚没有白恬那么了解施辰的性格,她知道时间很晚了,再打扰下去只会耽误对方休息,于是率先开口道:“抱歉,我们不该这么晚来打扰您。”
施辰点点头,不轻不重地回了一句:“是,上次这么干的已经被我扔出去了。”
叶晚的表情一顿,突然觉得事情的发展好像超出了她的预想。
被白恬拉过来的路上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到达目的地时却已经心知肚明了。
然而卑劣的喜悦占据上风,让她选择了任其发展。
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会跟白恬一起面对,一起承担。
可是施辰的反应太平淡了,就像是……
想到这里,叶晚突然问:“其实您早就知道了,对吗?”
白恬猛地抬起头看了看她,又转头看向施辰,然后从自己大舅的表情里得到了答案。
难以置信,却好像又理所当然。
原来如此,白恬看着他波澜无惊的双眼,颇为复杂地开口:“您这么快安排我的婚事,甚至特意来问我,其实都是在逼我说实话吗?”
她早该明白的,自己那些拙劣的隐瞒,在这个掌控着一个集团的人眼里,根本不堪一击。
施辰并不在意她此刻接近质问的语气,所谓的晚辈该有的尊敬和低姿态,在他这里都是无价值的死规矩罢了。
他放下手里的小碗,平静地回答:“我说过,等你想好了再来告诉我,现在你想好了,那事情就到此结束。”
没有愤怒,没有责骂,连最可能有的嫌恶也找不见丝毫。
似乎这样惊天动地的“肮脏事”在他眼里,并没有多么了不得。
白恬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一直都弄错了什么。
她张开嘴,已经尝到了嘴里的苦味,却还是问出了心里的疑问:“我做出这样给您抹黑的事,外界总是会知道的,您一点也不在意吗?”
何止是抹黑,简直就是丑闻。
施辰却难得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他看着白恬,问:“你是你,我是我,我做的好事坏事都归我自己,你做的难道不该归你自己吗?”
这听起来像是无情冷漠的话。
白恬却愣住了。
叶晚看着她,没有在这个时候开口打断他们之间的谈话。
施辰突然笑了一声,笑意不深,却是发自内心,自然而然。
他慢悠悠地站起身来,闲庭信步地走到白恬面前,背着一双手,开口道:“白恬,我做你的监护人养你成人,花的时间精力不值一提——没有商人做投资是这样做的。”
欲求回报,必先付出。
他给出的那点东西,于他来说不过沧海一粟,打第一天起就没想过能回收利润。
短发女孩抬起头看他,眼神里似有茫然。
真是罕见,这个聪明的姑娘也会遇上自己解不开的难题。
施辰不介意帮她纠正那个从一开始就套错了的公式。
他继续道:“你要说我这些年图什么,大概也只是图你三舅能死得瞑目。”
男人说到这里,向来平淡的口吻似乎有那么零点一秒的缱绻。
白恬的视线渐渐模糊了起来,她却忘了抬手擦一擦。
施辰见她这样,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你是什么人,做什么事,都与我无关。今天的你不管是人民教师还是无业游民,我都尽了自己的义务,问心无愧。至于你三舅……”
鬓角发白的男人顿了顿,眼神深处有一点光辉明明灭灭,他扯了扯嘴角,收回手,最后道:“他做了一辈子的厨子,也羡慕了一辈子的读书人。他不想你吃没文化的苦,不代表他希望你活得不由自主。”
四合院的大门关上后,白恬垂着头站了许久,叶晚陪在她身边,用沉默给她更多的时间,去重建自己一直以来都走错了的人生。
外面的气温太低,叶晚脱下外套裹住她,将失魂落魄的人带回了离这儿更近的自己家里。
进门换鞋,脱衣服洗澡,穿衣服吹头发,白恬都安静地按部就班做完。她没有想要跟人交流的念头,叶晚也没有去打扰她。
赶在零点之前,两人缩在一起躺进了被窝里。
冰凉的床上因着两个人的体温而慢慢升温,白恬背对着叶晚侧躺,却一直睁着眼无法入眠。
她知道叶晚也没有睡。
“三舅走得很突然,在小除夕的前一天。”她开口的时候,被窝里已经不那么冷了。
叶晚没有出声,只是伸出手抱住她的腰,给了她更多的温度。
白恬睁着眼,大脑里满是回忆中陈旧斑驳的画面,声音却异常平静。
“那天我没在医院,接到电话回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走了,连句话都没给我。”
她顿了顿,吐出一口热气,吸进冰冷的空气,才继续道:“大舅当天晚上就来了医院,签字,办葬礼,还有我的监护权手续。”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三舅早就写了信给他,如果我以后没人管了,拜托他帮忙照顾我直到成年。”
叶晚紧了紧手臂,沉默地听着自己不曾参与过的,她的过往。
白恬说起这些事时,已经不太记得那时候的感觉了,原来忘记真的是很容易的事情。
她突然翻了个身,面对着叶晚,慢慢靠进了对方的怀里,汲取更多的安定感。
“三舅出车祸之前,我们老是因为我的成绩吵架,他一定要我考好大学,跟我父母一样做老师,我那时候心里只想着做厨子,不明白他的苦心。”
白恬顿了顿,埋着头道:“他走之后,我就拼了命考第一,进最好的大学,每年都拿最高的奖学金。”
“我以为我已经做得很好了,直到昨天我也没有怀疑过自己的选择。”
叶晚的锁骨被温热的液体浸湿,她没有开口,只是收拢双臂,以相拥的姿态一起蜷缩在这张不大的床上。
“我以为大舅会喜欢一个优秀的外甥女,但其实是我的自以为是。我以为全部按照三舅的要求去做,他就会满意,就会开心,可原来这件事也错了。”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不是迷茫,也不是委屈。
那是一种面对走错的人生时,本能的无助。
叶晚终于开口:“我不知道三舅的想法,但我爱你,就像他也爱你一样。”
白恬一怔,停了下来。
叶晚垂下头,看着她抬起来的脸,轻轻拂去残留的泪水,温柔一笑。
“我只希望你快乐就好。”
人这一生或漫长或短暂,也许明天你就要离开,去往到不了的彼岸。
你拿着一张单人的返程票,那是你生来到死去,唯一不会失去的东西。
来这人间一趟,尝尽百味,看尽世间百态,有苦有难,也不全是苦难。
既然终归要踏上回程的车站,我不愿在相送时听你抱怨遗憾,我只希望在你忘记的时候,不厌其烦地告诉你:
“活着,快乐就好。”
“做你自己吧。”
“只要你愿意,目光所及之处,整片天空都将属于你。”
作者有话要说:
短但是甜!
阿盒在大冷天抖成帕金森缩着脖子噼里啪啦敲键盘并发出了求评论的声音
——
第137章 点灯的人
这一夜; 白恬久违地梦见了自己的过去。
时间的力量是这世上最为强大且不可逆的,当初再如何撕心裂肺的苦痛,到如今都成了墙上的一片干涸血迹; 发黑发黄; 斑驳龟裂。
小除夕的前一天; 是一个难得晴朗的天气。
大雪停了,白恬坐在公车上看着沿街的雪白与树上的红灯笼,两相交织,平添几分干净的喜色。
一路清冷; 等公车终于到站时,她才看见了些许人影。
白恬起身走到后车门前; 准备下车。
一道白色的身影在站台的广告牌后一闪而过; 她已经看清了,却还来不及确认,就被一通电话给拉走了心神。
是医院打来的。
白恬迈出的脚步收了回去; 那道身影已经走远,她却没能再看一眼。
等到一天一夜过去,一切兵荒马乱都尘埃落定之后,白恬才分出点心思去想——那个身影是叶晚吗?
但这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因为她在这个新年没有收到任何礼物,却失去了最后一个亲人。
然而不是被病痛夺走的生命; 甚至和手术无关。
白恬用卖餐馆换的钱,治好的三舅这条命; 只因为她短暂的外出,给了别人机会。
后来她几经周折; 终于在凶手移监之前; 得到了探视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