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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手里的动作一顿,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白恬抬起头来,有些无措。这句话可能戳到了刘爷爷的伤心事,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刘爷爷接过她削好的土豆,利落地切成块,嘴上平静地说:“我也不知道,我已经十年没见过他了。”
“他小时候在家里,受了不少委屈,恨我也是应该的。我只希望啊,他过得好,其他的什么都不求了。”
白恬听完后心里闷闷的,以她的阅历,是无法体会刘爷爷此刻的心情的。但她还是不能避免因此而感到难过。
生老病死是人必然经历的过程,而这个过程的本质,其实是“离别”。
“我父母去世的时候,我七岁。”白恬突然道。
刘爷爷讶异地看着她,白恬却没什么太大的情绪,像是在讲别人的事情。
“因为那时候年纪小,不怎么懂死亡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也没有特别难过。”
“而且我有一个对我很好的三舅,姥爷去世后,家里就剩下我和三舅。他为了我到现在也没有结婚,他不说我也知道,他是怕自己有了家,我会变成那个外人,会受委屈。”
土豆和排骨下了锅,溢出油花,与酱料混合着飘出香味,令人心神都舒畅不少。
白恬看着锅里的菜,继续道:“但我其实一点都不害怕受委屈,只要他过得好,我离开这个家都没关系。因为就算我跟他不在一起生活了,我们也还是一家人,这件事不会改变。”
刘爷爷听完便沉默了下来,一老一少在厨房里忙碌着,许久都没再交谈,气氛却并不显得生疏。
有些话语不会因为年龄而失去分量,就好比萍水相逢也可以重于泰山。
这些沉甸甸的东西,都将在心脏这口缸里,酝酿成香醇的酒。
在这十二月份的最后一天,新年即将到来的前夕,三个身处异乡的人用汗水打发了时间。
叶晚穿着雨靴,戴着草帽,身上还裹着刘爷爷临时翻出来的棉袄。因为从没穿过这样的衣服,也没下过地,她整张脸都臭臭的。白恬站在田里笑话她,时不时抓一只毛毛虫跑过去吓唬她。
她戴着很厚的粗布手套,捏着那恶心人的虫子追着叶晚满地跑,隔了老远都能听到她的笑声和叶晚抬高分贝的“走开”。
附近村子里干完农活的人路过,看到两个顽劣的小姑娘,都露出了然的笑来,问:“老刘,你家孙女来看你啦?”
刘爷爷笑而不答,由着两人在田野里打打闹闹。
等到天色黑了,三个人才满身汗地回了旅店。
叶晚不由分说地抢先占据了浴室,还在里面磨蹭了半个多小时,白恬觉得她一定是在故意报复。
“你要是等不及,可以进来一起洗啊。”
“你想得美!”
白恬气冲冲地在浴室门外吼了她一句,然后忍着身上的痒痒坐在楼梯上继续等。
叶晚对此深感遗憾。
时间总是一晃而过,几人都洗漱完吃过了饭以后,约定好晚上到的邢芸还是不见踪迹。
轻松愉快的气氛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变得凝重起来。察觉到叶晚的情绪,白恬连电视的声音都给关了。但问题的根本并不在外力因素,最后叶晚干脆搬了个椅子坐在院子里,对着院门等。
外面风大,冬夜的温度非常低,白恬和刘爷爷劝了也没用,她只能先让刘爷爷去睡觉,自己抱了厚衣服出来陪叶晚一起等。
两个人,两把竹椅,两件棉袄盖在身上,一言不发地等着一个可能不会来的人。
白恬偷偷摸摸地看着手机,到了十一点过,她的脸都冻得麻木了,邢芸依然没有出现。
可是她不能开口叫叶晚回屋里去,有些时候,等待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叶晚也没有开口叫白恬回屋里去,她很自私,这个时候她需要白恬。哪怕她此时此刻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
其实并不是叶晚太固执,而是对于她来说,母亲是一个非常守约的人。从小到大她对自己许诺过的每一件事情,都完美地遵守到了最后,从无例外。
所以她必须要等,哪怕越等下去越抑制不住翻涌上来的绝望。
临近十二点,这一年似乎就要这么过去了。白恬抬起头看着黑沉沉的天空,突然站起身来回到了屋里。叶晚没有开口去问,她一动不动地看着院门口,像一尊石像。
没多久,身后又传来了脚步声,是叶晚已经很熟悉的声音。
裹着棉袄的白恬抱着一箱东西,放在了院子里的泥地上。叶晚终于回神看了过去,发现是一个破旧的箱子,里面乱七八糟地堆积着五颜六色的东西。
白恬抬起头对她笑了笑,然后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物件,天色太黑,叶晚看不清那是什么。
接着,白恬弯下腰从箱子里翻了翻,拿起一根又长又细的东西,然后“咔嚓”一声,火苗从她手里窜了出来。
微弱的火光在寒风里摇曳着,映出白恬冻得发红的脸。她小心翼翼地点燃那根细长的东西,下一秒,银光迸发出来,绚烂四射,犹如一朵朵炸开的银花。
少女穿着土里土气的棉袄,拿着那根正在燃烧的仙女棒在黑夜里轻轻旋转。接着,她看向坐在原地的叶晚。
白恬笑了起来,向叶晚招招手,唤着她的名字:“叶晚,你快看。”
缩在竹椅上的长发少女看着那耀眼的银光,纯黑色的眼眸里倒映着这一片光景,氤氲出了柔软的色彩。
“嗯,我看到了。”她回答。
远方有鞭炮声骤然炸开,数不清的烟花升上夜空,与大地上的人们共同迎接着新一年的来临。
喘着粗气的女人推开院门,深吸一口气,为自己挂上一个完美的笑,用温柔的声音喊道:
“晚晚,妈妈来了。”
第18章 离别
爆竹声惊醒了睡得很浅的刘爷爷,他披上衣服出来,见到邢芸后也是松了口气。
厨房里的柴火重新燃起,刘爷爷给饥肠辘辘的女人煮了一碗面条,汤底用的是土鸡汤,还加了许多新鲜蔬菜和一个蛋。
邢芸是真的饿了,一大碗面吃得干干净净。
等刘爷爷跟她说了几句话,重新回去睡下后,白恬去帮忙收拾厨房,让出地方给母女俩说话。
叶晚看着风尘仆仆的邢芸,还是把一肚子的话都给咽下去,只叫她快些洗漱休息。
邢芸在旅店里有自己专用的房间,那是刘爷爷特意留给她的,平时上着锁不开放给其他客人。她将白恬和叶晚的书包都带了过来,交给她们,叮嘱道:“我已经给你们买了下午回S市的机票,早些睡觉吧。”
叶晚不太认同地看着她,邢芸抬手摸了摸叶晚的脸,轻声道:“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好吗?”
她神色间的疲惫难以掩藏,叶晚的话说不出口,只能点点头,对她说了一句“晚安”。
“晚安,我的女儿。”邢芸看着她,眉眼温柔。
但这一夜注定让叶晚睡不安稳,她怕影响旁边的白恬,连翻身都克制住,只是睁着眼想事情。
身后的人突然伸出手,拍了拍叶晚的手臂,带着安抚的意味。
“睡不着的话,跟我说说话也行。”白恬的声音是平静的,没有表露过多的担忧与关怀。
叶晚背对着她,安静许久,才开口道:“他们三年前就协议离婚了。”
白恬的手一顿,然后扶住那纤细的手臂,将手心的温度传递过去。
“我不知道离婚的理由是什么,他们不在我面前吵架,连离婚这件事我都隔了一年半才察觉到。”
侧躺在床上的长发少女看着窗纱,从泄漏的月光里回忆着对她来说并不轻松的往事。
“一开始,他们还会在我面前装样子,后来发现我知道了,连样子也不装了。其实我不会强求父母必须顾及着我去生活,他们如果是真的合不来,分开也挺好的。”
“但是我慢慢发现,不是这样的。”
第一次发现母亲的异常,是叶晚初三第一学期的期末考之前。
她像往常那样坐着家里的车放学回去,但因为那天路上不堵车,她比平时早到了二十分钟。等她下车推开院门,便发现二楼书房的窗边站着一个男人。
那人背对着她靠在窗前,身形高大,无端端给人一种压迫感。
叶晚的记性很好,观察力也不弱,她非常确定这个人她没有见过,不是父母的朋友和同事,也不是什么亲戚。
于是她当机立断,让门口的司机下班回家,然后转身离开了家。
大约十分钟后,叶晚躲在家附近的便利店里,亲眼目睹了自己的母亲与那个男人开着车离开。因为角度的问题,叶晚没能看清那个陌生男人的五官。
半年前就已经察觉到父母离婚这件事,叶晚不得不猜测起母亲与男子的关系,如果真是那样,那么两人又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对于她来说是难以接受的一件事,但叶晚还是很快冷静下来,开始默默观察母亲平时的行踪,以及和别人电话联络时的反应。
于是一些往常都没在意过的事情,突然变得非常显眼。
母亲每天都会在三个固定的时间躲进书房里,叶晚偶尔路过书房,里面正在讲电话的声音就会停下来,等她走开了才继续。
她会在很晚的时候悄悄出门,又在天未亮的时候无声无息回来,装作从没出去过。
有时候叶晚会发现她脱下的衣服有古龙水味道,那是男士专用的香水味,而父亲从来不用这种东西。
叶晚慢慢接受这个事实,然后开始考虑父亲是否知情,他们离婚又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哪怕从小到大,她和父亲的脾气乃至观念都合不来,很少沟通交流,但到了这种时候叶晚还是会在意父亲的感受。
但叶晚没想过,还没等到她想出办法去试探父亲的口风,就先见到了令她永生难忘的画面。
起初是因为餐厅角落里的客人过于喧哗,让本就心情不好的叶晚有些烦躁,以至于桌上的菜肴和对面坐着的人都让她无暇顾及。
她拿着刀叉机械地切着肉排,却满脑子都想着要如何跟父亲委婉地提起这件事,才能降低伤害。
下一秒,叶晚冷不丁地听到了自己父亲的声音在角落里响起。
“邢芸,你不要太过分!”
叶晚猛地抬起头,看向角落里的人。
那里坐着三个人。
其中两个是她的父母,另一个是正在掩面落泪的年轻女人。
满脸怒容的中年男人坐在年轻女人身旁,拿起餐巾纸擦着她头上的咖啡渍,动作轻柔地像是在维护一件易碎品。
涂着红色指甲油的女人冷眼看着他们,手里把玩着一只空了的白瓷杯。
“叶成泽,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在晚晚上大学之前,你休想让这种不三不四的女人进叶家的门!”
男人闻言怒骂道:“你自己在外面乱搞,还有脸来管我?邢芸,你简直不可理喻!”
三个人浑然不在意餐厅里众多投去的视线,若无旁人地上演着烂俗的戏码,周围的客人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来。
叶晚却再也听不下去,看不下去。
她拿起手机和书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餐厅。
路过的街上正在用大屏幕播放本地教育新闻,享誉全市的重点中学向大众开放自己底蕴深厚的校内建设,笑得满脸褶子的校长站在记者面前,不遗余力地吹捧着那跟他本人没多大关系的升学率。
叶晚站在街上,抬头看着那张刚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