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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民食餮 作者:live-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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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海潜龙渊下,水晶宫巍峨矗立,碧玉珊瑚之间,游龙影动。
  且见明黄龙袍,白玉平天冠,垂旒之後,目光如炬,那东海之主正眺望天际方向,然而海水透明,但在万丈潜龙渊下,却连半丝光也透不下来。
  忽觉身後海水波动,龙王眉目间多了一丝温和笑意。
  黄龙潜影,落地化作人形,正是那将军丈螭。
  丈螭单膝下跪,恭谨禀告:“微臣参见陛下!”
  龙王回过身来:“爱卿行色匆匆,有何要事?”
  丈螭道:“启禀陛下,南海七太子敖翦欲借道前往三仙山,其身边携有一怪,名曰丹饕,微臣不敢擅作主张,请陛下定夺。”
  一条蓝色的小鱼正巧有过,龙王抬手张开五指,小鱼竟在他掌中游不开去。
  半晌,龙王轻笑地看著他的将军:“朕的爱卿不是早有了帮忙的心思吗?”丈螭治军刚正,却愿意为七太子跑这一趟,便无私显见私了。
  被一语道破心思,丈螭自知在主上面前这些小心思根本不够看:“微臣不敢,只因南海龙王病重一事四海皆闻,七太子前往仙山寻药,也属情有可原。”
  “病重?呵,敖钦倒是懂得未雨绸缪……”
  敖钦正是南海龙王正名,敢直呼其名者,便也就只有份属同宗兄弟的东海龙王敖广。
  龙王沈吟半响,似乎因敖钦之举想透了些什麽,目中流露一丝释然之意,然而却未被垂首在前的丈螭看见。
  他随手放了那小蓝鱼,慢慢地踱步而前。
  丈螭见龙君龙袍下摆的金履渐在近前,连忙更低地俯首,不敢多言。
  “难得爱卿与人说项,朕如若不准,便是不近人情了……”
  丈螭闻言正要告罪,却被龙王按在他肩上的手阻止,“丈螭听令,命你率两百精兵,护送七太子往仙山一行,不得有误。”
  可一向听令的丈螭竟未马上领命。
  龙王看著他:“怎麽,爱卿不愿担此重责?”
  “微臣斗胆,请陛下改派其他将军前往护送。军中尚有戚虹、禳!几位将军,当可担此重任!望陛下明察!”
  “哦?爱卿不是与那七太子有故,此去正好一叙旧情。朕难得开恩,偏爱卿不领情,让朕好生失望!”
  龙王虽未动怒,但语中不悦之意以令周遭海水微见波涌,若换了其他臣子此刻早已惊惧求饶,然而丈螭却咬了牙关,一揖到底:“微臣知罪,愿领责罚,只请陛下收回成命,另派他人护送。如今东海正处多事之秋,微臣虽不才,愿尽绵力,为陛下分忧。”
  他并非不愿护送敖翦,只是如今南海、西海、北海之天角鼇足均已塌陷,东海的天柱亦是危在旦夕,一旦崩塌,便意味著天塌地崩。危难当前,他又岂能离开?!
  然而丈螭一而再地逆旨不尊,龙王脸上神色已见发沈。
  “朕再问你一次,去是不去?”
  这话已无半点问询之意,只剩下令下如山的威严。
  丈螭盯住那双已近在眼前的金色履面,很慢,也很固执地回答:“臣求陛下,留下臣。”
  龙王见他冥顽不明,怒极反笑:“莫非东海没你丈螭将军,便不成了麽?”
  “微臣不敢!”龙王震怒,丈螭双膝跪倒俯首在地。
  “不敢?你有什麽不敢的?看来是仗著朕对你恩宠有加,便越加放肆了,嗯?”
  海波动荡,水晶宫因龙王之怒剧动不休,宫中一片惊惶哗然,乱作一片。丈螭只觉得遍体生寒,如同堕入寒冰深渊般连骨头都似要结出冻霜,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龙王注视伏在地上的青年将军。他的左眼灰白暗淡,没有一丝光亮显然是目盲多时,然而右眼之中,却清楚地倒映了丈螭的身影。
  这一眼,竟没有一丝怒意,也没有一丝冷漠。有的是不舍,有的是爱怜,仿佛已是最後……
  然而这一眼不过在短暂得一闪而过的瞬间。
  在东海龙王与天同寿的生命中,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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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 海无界,相承一脉授无私

  没有将军的命令虾兵蟹将只是拦了去路,其军容规整有序,默默监视,并不搭理这两位来自南海的客人。
  敖翦坐在丹饕背上,正为刚才从丈螭口中听到的消息感到震惊。
  他只是以为南海天柱塌陷,没想到竟然连西、北两处的鼇足也早已毁坏。
  那麽说现在就只剩下东海这里的天柱独擎苍天。
  然而能撑多久,那是谁也说不准的。
  敖翦心里也不免忐忑难安。本来这也不是他一个连化形都做不到的小鲛人有能耐去担心。只是身为海族,又是南海龙太子,他仍是担心一旦天塌,那南海水族必然难逃一劫,忍不住叨叨地呢喃:“鼇足若是全塌了,那得用什麽才能代替?”
  无心一语,却道破天机。
  天塌地乱,人心见慌,但塌不是重点所在,需以何物取替鼇足重擎苍天,徐图拯救,才是问题所在。
  然而这个问题,却是连上古凶兽的丹饕也答不出来。
  昔日有女娲造物之神力,又有擎天巨鼇之牺牲,方得撑起朗朗乾坤,可这些如今早已荡然无存。
  鼇足之塌从里到外透著迷雾般让人摸不清的玄机,却只有布局之人方能通晓全局,待等众子归为,尘埃落定,方知天数何定。然而局外之人,任得是敲破了脑袋,也无法一窥其中究竟。东海龙族……不,应该说自古便效忠於天君的四海龙族,这里面又是扮演何种角色?
  尽管尚不知会发生何事,但作为一只活过了万古洪荒的大妖怪,丹饕对危机之临却是极其敏感。
  他与敖翦吩咐:“此入东海,需得小心,若鼇足有变,必先行离开。”
  敖翦虽是不解,但还是应了。
  想来像丹饕这般厉害的大妖怪,在上一回南极鼇足坍塌时亦不免受其余波所伤,如果东海最後一根天柱塌下,也不知道会发生何等灾劫。
  不等他想得明白,忽闻马声嘶鸣,海龙驹破水而出。
  马上的丈螭神色有些古怪,对了敖翦和丹饕勉强一笑,眼中竟带了一丝灰败。
  闻他朗声宣道:“吾王有令,命末将率精兵二百,护送七太子前往东海仙山。”
  前有巡海夜叉开道,左右虾兵蟹将,其中一架四匹海龙驹拉著的珊瑚银鸾车,踏浪而前,更见一位身披戎甲的青年将军策马於车旁护卫,这般阵势,堪比龙太子出巡东海的派头。
  坐在车里的敖翦可也没领受过这般待遇,本以为若得放行那就是大幸了,谁知那东海龙王竟如此厚待,还派了丈螭将军随行护送,敖翦可说是受宠若惊。
  倒是丹饕从善如流化了人形,交叉抱臂胸前,两腿一分极其豪迈地坐在车上,车架虽然挺宽敞的,但对於魁梧壮健得能够一开二的丹饕来说,也就是够他一个人坐,至於小鱼,虽然他很瘦没错,但也是有骨头有肉的青年,这麽一挤,就把位置给差不多挤没了。
  丹饕瞧著敖翦都快成肉饼了,於是大手一捞,把人给提了起来,往大腿上一放,为免敖翦坐不稳颠跌了,还以臂将他的腰身环住。
  敖翦坐在上头也不觉得有何不妥,手臂都坐过了,大腿也没什麽不同吧?於是半挨在丹饕宽厚的胸膛,心里头忍不住胡思乱想,这比父王那张硬邦邦的龙椅定要舒服多了!
  “七太子。”
  车窗外传来丈螭的声音。
  敖翦连忙挑起窗纱,探出头去,见丈螭在马鞍上半弯下腰,凑近窗边,此刻他的神色已不像先前那般无精打采。
  丈螭并非轻重不分之人,既领君命,自当尽职尽责,安全护送七太子敖翦往仙山一行。
  “天色已晚,不如先歇息一宿,明日再行,不知七太子意下如何?”
  敖翦当然没有意见,不过他很有自觉地回头想去问丹饕的意见,见丹饕闭目养神,也不好打扰,心里一掂量,便答:“我等既是来客,自然是听从将军安排。不过可不可以麻烦将军找一海岛,我们想在陆上歇息。”大妖怪不习水性,自然不能在海里驻营歇息,故此敖翦有所请求。
  丈螭於是命令一众亲兵在附近寻了一个无人的海岛。
  虾兵蟹将上不得陆地,自然是在附近海域看守戒备,丈螭便亲自牵了马车带同敖翦、丹饕上岸歇息。
  待上了岸,丈螭便解了海龙驹放它们回到海中,毕竟是海中马驹,还是在水里比较自在。这一回头,竟又见了那橘红色的巨兽现出原形,一声咆哮往另一方的海域奔去。
  而敖翦则已经从马车上爬了下来,居然没有阻止丹饕离开。
  丈螭奇道:“他……这是何往?”
  “觅食。”
  丈螭愕然:“此时自有末将代劳,岂有让客人自行觅食的道理?!”
  敖翦眨眨眼,耐心地给没见过丹饕惊人食量的丈螭解释:“他饭量大,所以就不麻烦将军了。”
  虽仍是不解,但丈螭也不再多问。
  如今岛上只有他二人,丈螭仔细地打量了这位多年不见的南海七太子。
  记忆中的少年面孔已经长开了不少,传说中鲛人族的美貌在他身上却只看到几分清隽,若说是姿色,那是没有的。抽高的身体虽然在武人的严重仍显得孱弱了些,但丈螭还是注意到他精瘦的身躯已渐成长,毕竟是拥有龙族血脉。
  尽管很高兴能看到这双琉璃珠的眼睛里不变的清澈,然而这里头的不自信与怯懦却让丈螭大为皱眉。
  “多年不见,七太子在宫中一切安好?”
  敖翦答:“手艺进步了不少!”
  “手艺?”
  “织鲛绡纱的手艺啊!”
  织纱?!堂堂龙太子在龙宫中竟然是做这种粗活?!
  丈螭难以置信,忍不住一手拉过敖翦的手,看到薄蹼相连的手指粗糙不堪,指尖还有不少被织针弄破的陈年疤痕,心中莫名生闷,慎重地沈声说道:“你是龙太子。”
  敖翦知丈螭待他赤诚,但他却并不觉得龙太子织纱有什麽好见不得人的。
  “将军不必如此,我虽是龙太子,却没什麽本事,不能像兄长那般吞云吐雾,为父王分忧,唯有织纱一职,才算得上对龙宫有些建树,这没什麽不好的。”
  丈螭见他态度坦然,全然不像受到了委屈,心中闷窒之意才稍是弥消,只是仍觉得放心不下,便问:“你此番前往仙山,可是得了南海龙王授意?”
  敖翦摇头:“没有,是我自己跑出来的。”
  虽身在东海,但南海之域就在左近,丈螭非常清楚最近南海龙族的兵马不曾有过调动,於是更为皱眉:“一位龙太子失踪,居然到现在还未曾察觉,南海兵将何时变得如此散漫。”
  敖翦好歹是南海龙太子,连忙解释:“近日南极鼇足倒塌,父王和兄长他们想必正为此事奔波,也是一不察,也都怪我来不及跟他说一声……”
  不及说?就算在不受宠,龙太子离宫这等大事,岂有来不及说的道理?!他这话算是露底了,丈螭虽脾性憨厚,但心思却细致缜密,这下他连眼睛都半眯了起来。
  “七太子,你到底是怎麽来的南海?”
  语气沈重,敖翦当下吓了一跳,心虚不已地垂下头:“我……我……对不起……”
  看到敖翦不懂得隐瞒又不敢直言,更因为欺瞒而愧疚不已的表情写满在那张单纯的脸上。
  丈螭叹了口气,想他们东海的那位太子,少年时飞扬跋扈,像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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