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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白露毫不犹疑地吃掉那瓣橘子,笑得有些孩子气:“谢谢母亲。”
时宴看了看两指间被时白露故意留下的口水印子,好笑地刮了刮她鼻子:“你这孩子,就知道跟你妹妹学坏。”她虽然说的是责怪的话语,但是内心里却是高兴无比,刚刚那瓣橘子她是真怕时白露以各种理由推脱掉不吃。毕竟这已经是她力所能及哄孩子的极限了,在这方面,她并不在行。
楚王宫南门。
礼部郎中孙诚负责今夜宫中冬至宴席的清查工作,此刻正在一一核查进宫的人员。起初孙诚还记着周琛儒下达的吩咐,每一个人都观其面貌问其户籍,祖孙三代以内都要盘问清楚,但凡和名单上有所出入的都不得入内,移交户部处置。待吹了两个时辰的冷风,看见宫门外排着的长龙之后,孙诚渐渐失了耐心,问了名姓之后看脸上有无刀疤就放行了。
他翻了翻厚厚的名册,眉头锁得更紧了。
“小人林一鸣,是随广兴楼戏馆来给陛下表演的。”一个低沉而不带感情的中年男声。
广兴楼是王宫节庆御用的戏台班子,往年也是经常进宫表演,并没有发生过什么事。“进去吧。”孙诚头略略抬头看了一眼说道。
“我常随父亲去广兴楼听曲看戏,宴席时也有幸陪着陛下看过几次。广兴楼的戏班子进宫的都是熟面孔,怎么从未见过你?”舒瑜自孙诚身后走出,顿时把孙诚的瞌睡虫给吓得一只没剩,他素闻这舒瑜是如何如何的刚正不阿,当下连忙躬身作揖:“舒大人怎么得空来此,南门风大,大人莫要久留。”
舒瑜虚扶他起来,走到一只脚已经踏入宫门的林一鸣面前上下打量,一边说道:“我身体不好,得陛下特许不用随行祭天,但是在家闲不住,想着这冬至庆典可是大事,不能有丝毫疏漏,便过来到处瞧瞧。希望不要给大人造成困扰才是。”
孙诚见她虽然品阶高出自己两品,但言语间对自己不失礼数,确实如传言那般恭谦得当,心里便生出了几分好感,于是也打气精神再细瞧了林一鸣一番,当下不由对舒瑜心生感激,这林一鸣他任职这两年间确实从未在广兴楼来宫表演的队伍里见过,连忙招了在林一鸣身后排着的广兴楼班主询问。
那班主朝他二人行了礼,指着林一鸣说:“按照惯例,冬至宴席时最后会表演一套剑舞,戏班子里那个武生前几日不知怎么竟然摔断了腿,其他几个小的武生还上不来台面,能表演是能表演,只怕入不了陛下的眼。我担心误了表演,只好托人去各个州县寻访有经验的武生。几番测试下来就剩下他了。大人若是不放心,小的就不让他进去了,”班主搓了搓手掌,有些为难地说,“只是这剑舞陛下素来喜欢……”
舒瑜点点头,朝孙诚说道:“何班主说的没错,陛下确实喜欢剑舞。每年都要额外赏赐武生。只不知,这个人身家是否清白,何班主可调查过了?”
“回大人话,调查过了,就是青州当地的一个戏班子里的武生,祖孙三代都是唱戏曲的。”
孙诚于是看向林一鸣:“青州人?”
“小的是青州人,小的父亲和爷爷都是唱小曲儿的。”孙诚这时才注意听他口音,确有青州方言。看向舒瑜时,见她也点点头,才挥手放行。
舒瑜见那林一鸣进了宫门之后卸下担子在一旁等戏班子的队伍接受盘查,与孙诚寒暄了一番之后就告辞了。
待她走过去之后刚好戏班子的队伍整合完毕,由何班主带着一起往前行。林一鸣身材在戏班子里略显高大,是以舒瑜单凭背影就瞧出了他。只见他穿着黑靴的脚步轻浮,不似其他同行之人沉甸甸的,尤其他还担着两个笨重的木箱子。虽说是武生,可也不至于差别如此之大,舒瑜觉得奇怪,不由快步朝前走了几步。
只见那林一鸣听见身后的动静,往后看了一眼,见是舒瑜之后不由神色微变,摸着担子的手不自然地向内偏了偏。
只是林一鸣不知道的是,舒瑜眼尖,不过这么一瞬的功夫,就瞧见了林一鸣手上不少的厚茧子。这个人,绝对不是普通的武生。
☆、第 18 章
舒瑜在一处偏僻又避风的宫苑角落等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才见到一个太监在院门前四处张望了下,随后向她走来。那太监在她耳畔私语了一番,舒瑜虽然早早在心里作了一番猜测,只是事实确实如此的时候还是不由心惊。
到底是谁,敢在这么重要的场合安排行刺。
她摸着下颚思忖了片刻,附耳于太监又吩咐了几件事。
那太监听完点点头便转身走了。
却说时白露在祭天典礼完成后,便先行回宫监管督查今晚宴席的诸项事宜了。行至南门时听起孙诚说了林一鸣的事,表面上叮嘱了他一番诸如“冬至庆典并非小事,万不可大意”之类的话。继而到处询问宫内走动的太监,可见着舒瑜去了哪儿,问了好几个太监才知道她果然往宫里供给节庆时宫外人员进宫歇脚的地方去了。心下暗道不好,这件事情一是也许有危险她不愿舒瑜沾上,二是舒瑜若沾上了,她必定不能全身心的投入到预定的计划中,这般想着脚下走的也愈发快了。
而另一边的舒瑜正一路往回走,这边的事情她已经初步的打算,最后如何还得看今晚的情形。虽说现在就可以把林一鸣抓了,只是怕抓了他就算严刑拷打也问不出主谋者,更难以得知其目的何在。因为林一鸣摆明了是个死士,无论他武功有多高强,这么重大的场合必定有重兵把守,更何况到时候还有边家两兄妹,他却只身一人行刺。加之他身上还带着一包□□,显然就没打算活着出去。这样的人,就算酷刑加身想必也是无用。
至于陛下的安危,刚才她已经差使太监去负责王宫护卫队的萧铎统领处通风报信,让他加强今晚宴席的护卫人手了。只是这件事,到底该不该告诉小露……若是告诉了,她作为这次协助礼部主办冬至祭天和庆典的人,按道理应直接告与周琛儒,而周琛儒是个行事小心稳重的人,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应该会直接把林一鸣抓起来,这样是绝对问不出主谋者的。可若是不告诉,宴席上出了行刺事件的话,她却逃不了关系。
舒瑜一直低头走路心中思量着这件事,走着走着却瞧见眼前赫然出现一双绣着金色纹祥的白靴,待她往上看清来人,心中欣喜,还未及说话时便被那人抱的紧紧地:“你不在家里好好待着,等着傍晚马车来接你赴宴,跑到宫里来奔波些什么?”舒瑜愣了一会儿,听见她在自己耳畔短促的呼吸声觉得莫名地心安,轻轻把手放在她腰际:“我一个人在家里待着也是无事,便想着到宫里看看礼部的人办事如何,你是个不爱管事的人,可这毕竟是陛下吩咐下来的差事,马虎不得。怎么,你是觉得我不过一介三品侍郎,品阶不够不说,还插手管礼部的事,实在自以为是吗?”
“我没有!”时白露听了急道,“我是不想让你劳累,你身体不好。”
舒瑜听见她语气激动间带了些许软糯委屈的声音,很让人喜欢。偷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瞅了瞅周围的宫女太监,还是脱离了她的怀抱,这毕竟是宫内,不能逾矩。“只是来宫里四处查看一番罢了,我虽然是个病秧子,可也还没弱到这种地步。”
“你啊!就是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身体。”时白露咬牙切齿地用手戳了戳她脑门,“小时候就老这样,不是自己操心的事总去操心。我还记得你当初信誓旦旦地说绝不会入朝为官,怎么现在反悔了呢,当了官一个人得当两个人使,你还怎么把身体养好?”
舒瑜吃痛,揉着脑门有些气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力道不算重却又不轻:“我可不是操心自己不该操心的事,不是你的事你以为我会管吗?”她见时白露捂着肩膀一副很是痛苦的模样,不由笑说,“你别装了啊,我那一下能有多疼,你可是从小习武,舞刀弄枪的。”
时白露这会儿却真不是装的,舒瑜刚刚拍到的不偏不倚正好是伤患处,她见舒瑜既然这样认为了,未免她知道了担心和追着自己询问,于是便顺着她的意,放下一直揉着肩膀的手,挽过她的臂弯:“那你查看到了什么?可有礼部哪个官员玩忽职守了吗,你且放心说来,我告与周大人处置。”
舒瑜迟疑了片刻,才笑着说:“没有,一切都正常,不过这可不是你的功劳,周大人办事一向让人放心。你没有给他添乱就算不错了。”不能告诉她,如果局面失去控制了,无论发生什么事,自己一人承担即可。
“你这话我可不爱听,我这几日也是忙得不可开交,怎会半点功劳没有?”时白露看见舒瑜的神色并无异常,心里便放心了许多。
“咚——咚——咚——”暮钟沉郁厚重的声音在静谧庄严而又暗藏诡谲的王宫中传荡开来,时白露看向天边还在山头残喘的一角夕阳,浅浅一笑。夜幕降临,好戏也该登场了,哥哥,希望这第一场博弈的结果会让你满意。
宴席在酉时末戌时初的时候开始,时宴此时换了一身明黄色的礼服,坐在龙椅上邀群臣入座。殿内横梁上挂着数十个琉璃灯,烛火明亮更衬得四周流光溢彩。地上铺着平顺的万蝠毯,群臣入座的桌案上也都按官品摆放着合适的菜肴果品膳汤,宫女太监们也都穿着崭新的宫服在旁伺候着。
时宴点点头,显然对此甚为满意,命人给周琛儒赐酒,对饮一杯之后嘉奖了几句。之后朝台下和时白禹相对而坐的时白露招了招手:“白露过来。”时白露忙离座撩了衣袍恭恭敬敬地跪在时宴两米之外的高台下,只见王芍双手端着紫檀木盘到时宴眼前,时宴朝她点点头,王芍才将木盘呈给时白露并且揭开了红布:一把刀鞘镶着七颗异色宝石的匕首赫然在目。
边江坐在时白禹身旁,离得近所以瞧得清楚,当下不由惊诧,这莫非是七珠双刃匕?而舒瑜坐在时白兮旁边,见到紫檀木托盘上的物事之后刚刚被茶水浸润的喉咙竟自发干,这匕首她是认得的,因为时白禹求过,当时陛下拒绝了,时白禹可是太子,只怕时白露得了陛下赏这匕首之后锋芒太露不是好事……
“按理来说这年礼,朕该先赏给你哥哥。只是这是你经年之后再回到楚国过的第一个年头,过去的年岁里,是你为楚宋两国之间的和平安定做出了贡献。这次冬至祭天和宴席都办的不错,朕作为国君亦是你母亲既是高兴又是自豪。你喜好武功兵器,这把匕首是朕第一次带兵与南蛮国交战时从南蛮王手里获得的战利品,外表华丽且削铁如泥,今天,就赐给你了。”
“儿臣谢过母亲。”时白露托着木盘跪谢,果然自眼角的余光中瞥见时白禹神色不悦,耳边确是众臣哗然道喜的声音。当下脊背活生生被逼出一层冷汗,时宴,你到底,想干什么。
边江在她侧后方坐着,见她跪下来的时候轻轻咬了咬唇,于是抬眼瞧了瞧时宴神色,笑颜依旧。不禁也轻轻摇了摇头,时宴此举是何用意,这七珠双刃匕他若没记错的话,他爷爷边崇言曾经向她求过,却被时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要知道时宴对他边家可是从不吝惜金钱财物上的赏赐。如今却舍得送给时白露,莫非,时宴当真很是宠爱这个女儿?可时白露摆明了受到这礼物之后如芒刺在背,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