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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染一直闭着眼睛,不敢看她,怕自己忍不住,忍不住就要将她打晕强盗行径般地拐回宫里,一直站在栈桥之上,直等到怀中已空无一物,耳畔间却还回荡着时白露临走前说的话:“最后一片金叶我会一直留着,阿染。”
青州行宫外。
边江边薇率着禁军护卫带着两座车辇缓缓踏过石板北上。边薇随行在边江马侧却是不住回头看向那辆外饰最为华美的车辇,终是忍不住朝边江抱怨:“歹人已除,小露失踪好几天了,陛下不派人去找也就罢了,怎么这就要回京了?”
边江横了她一眼:“怎么越来越多话了,还有,谁许你这么称呼殿下的?”
边薇撇撇嘴,只好不言。
车辇上。
路途难免颠簸,时宴不时就在为熟睡中的时白兮掖好被角,她的体质确实太差,经此遭遇之后虽然没有伤及性命,但是又得花时间好好休养了,这几日常常困倦,醒着的时候却都在缠着自己问,姐姐去哪里了。
去哪里了,呵,我也想知道呢,可是知道了又能如何,那孩子,还愿意回来吗。
走着走着,时宴忽觉路途平稳了许多,掀得车帘来看,何止是平稳,车马俱都停了下来,她再探头一望,却惊在了原地。
“好啦,姐姐,我只是去和旧友闲聚了几天,你不必着慌。我一个大活人还能被人拐了去不成?你莫再抱着我了,边江哥哥脸已经拉得比马还长了。”
边薇闻言侧过身去看,果见边江又臭又黑的脸,只好悻悻放了被她拥入怀里的时白露,却还不太放心:“当真没事?我和哥哥那日赶回来你就不见了,芍姨和陛下脸色都很差,后来陛下还莫名其妙地遣人将一个女人葬在了泰安山,除去请高僧做了几天几夜的法事之外,更是一个人在泰安山上待了四五日。舒大人也是,才醒没多久,听闻你不见了,顶着那残弱的身子就骑着马四处去寻,亏得我不放心跟在后面,才把晕在街上的她带了回来,现下还躺在车辇里不省人事呢。”
时白露听了此言哪里还按捺得住,与边薇说了几句之后便翻身上马朝车辇处行去,待行近了时,她才瞧见时宴不知何时就站在了车辇之外,她二人就这样相对而立。
瘦了太多,两只原本神采熠熠的眼睛深陷进去,脸上骨肉也不再匀称了,时宴思忖了半晌,终究踏上前轻声询问:“伤……可大好了?”她本想说,我怕你再不会回来,不愿见我了。可是人都到了眼前,她再问这话岂不多余,当然,她后来问出的话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时白露轻轻下得马来,朝时宴微微躬身行礼,微微笑说:“好了。”
时宴似乎有些想不到她态度会如此风轻云淡,因此一时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假装如没事人一般,掀了车帘:“进来?”
询问的语气,若是以往的时宴,怕是直接命令了。时白露心里偷笑,却径直朝前走了,回绝:“我要和小瑜同车,母亲与妹妹在一起便好。”
时宴捏着门帘的手不禁凉了几分,心里竟然有些失落。
上得车内。
舒瑜静静在榻上睡着,病容显著。小荷和小铃都在,小铃见着她激动地差点哭了出来,而小荷却是冷哼一声扭转过头。
时白露侧坐在一旁,抚了抚舒瑜的脸颊,脸上都是专心关爱的神色,忽而想到什么似的,问说:“……小小呢?”
“……走了,被阿染带回来之后醒了便走了,什么都没说,大半夜时候偷偷溜走的。”
时白露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心里的感觉,原本以为该是如一缕轻风拂过般的惬意自在,可是反而觉得难过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作者有话要说: 阿染戏份告一段落,她领工资下班惹。师徒番外已批准,宋国番外……你们等看完全文再想想要不要看白露被虐的样子……船戏统统不准o(︶︿︶)o实在不会写,而且写了容易被锁。小时候番外容我思考下
☆、第 45 章
“退朝——”
王芍一路尾随时宴回到勤政殿,端详其脸色便知着实生气了,也是,时白露自从青州回来后一直假病不上朝,连请安都不来,如此情况已经持续快一个月了,亏得时宴还能忍到现在没有发作。
才端了一盅莲子粥回来,便见到时宴召了传令的太监,不消时,那太监便抖抖索索地回来禀报了:“殿下不在府里。”
“不在便去找,楚京虽大却不是个无底洞,翻个底朝天朕还不信你们寻不得她。一日找不回来便累十板子,何时找回来了何时了结。”太监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双手离了地面才准备离开,殿外便有人通报说二公主前来请安了。
时宴于是摆手让太监退下,又宣她进来,轻咳了几声,胡乱喝了几勺冰镇莲子粥,消暑还是其次,先敛了怒气才是真的。上次青州行宫那次丧失理智的虐打真是令她心有余悸。
“儿臣给母亲请安。”近一个月不曾得见,或说是不敢相见的女儿此刻近在眼前,时宴倒是真的想她了,但自问不是那样情绪外露的人,只一声淡淡的:“起来,入座吧。”
王芍又给时白露舀了一盅莲子粥,慈祥地笑说:“殿下养病倒是养得白净圆润了些。”时宴闻言也不由略有所同地轻轻点头,从青州刚回来的时候听得去公主府的医官回宫汇报时常说心中郁结,外伤感染,未得良药及时医治,是以才久咳不止,那阵子她是既忧心又不敢去看,犹新的回忆中时白露还是青州回来时骨形消瘦的模样。
时白露才喝下去几勺便不禁连连啧叹:“芍姨的手艺比多年前更好些了呢,外面酷热难耐,即便只是一袭纱衣都捂出一身汗来,这莲子粥清热解暑,又加了冰块镇着,喝下去真是解渴又痛快。”
王芍被她半是真心夸赞半是讨好的话喜得捂嘴笑了片刻,鬓上几点新白随着笑声在光影间颤动着映出盈盈光彩:“殿下喜欢便好。”
“咳咳。”时宴见她二人当自己不存在一般兀自欢声笑语,故作地咳了两声,缀着耳饰的耳垂竟染上了几朵粉红。
“母亲染了风寒吗?”时白露说着便放下勺子凑到时宴面前摸了摸额头,她刚刚才贪凉端了粥碗,此刻掌心一片寒凉蓦地触及那原本温热的地方,激得时宴向后退了退,抬眼见那孩子桃花眼里灼灼然地都是诡计得逞的窃喜便一记眼刀射了过去,可什么重话都说不出了。
“谁与你说我染的风寒?不过,却是有些不舒服,你既在这儿,就与我把上一脉。”末了,又补上一句,“把那冰凌凌的手捂热了再搭上来,我可不似你那般畏热。”
“噗——咳咳咳咳咳……”不舒服?要她把脉?时白露被惊吓得把嘴里的莲子粥都不雅地喷了出来,还被口水呛着了,猛咳不止。她这个母亲闹得哪一出,自青州回来以后不再如以前那般强自约束于她也就罢了,她故意气时宴一个月不进宫,时宴竟然这个月内都没有派人来拿她,现在还让她把脉,是在为行宫因写医方施银针那事找个台阶下?
“比小时候还不如,怎么喝点粥也能被噎着?”时宴虽然嘴上不停抱怨,但是拿了王芍手里的毛巾,扳过时白露的小脑袋就是一阵轻柔的擦拭,细看可还有哪处污渍没有顾及。本来该是温情脉脉的场景,可是,也得抱怨这距离离得太近了有时候并不是件好事。
“一大堆脂粉味儿,去了哪儿?”平淡地,毫无波澜的声音,然而,并不是个好的预见。
时白露往自己身上替衣挟领地作势嗅了嗅,也是平淡地正视了时宴回答:“妓院酒馆。”
“……为何去?”时宴告诉自己,不能轻易对她动怒,要忍。
“儿臣自小喜欢脂粉味道,母亲自是知道的。”时白露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屈服在时宴的淫威之下,她就想知道,时宴经了青州一事之后现在对她容忍程度到了何种地步。
一阵沉默,时宴突然唤了王芍:“命人把负责给宫里调制脂粉的制香师请来。”
……什么意思?不打她,不骂她,不罚她,请制香师来作甚?时白露觉得自己之前低估了时宴,以至于现在都有些不了解时宴的想法了,不过在制香师被请了过来之后,她很快便懂了。
时宴指了指地上跪着的一众制香师,看着时白露下了道令:“身为制香师却不能调制出能令二公主满意的脂粉,全部拖下去杖责五十。”
时白露闻言笑了,她是猜不准时宴,可时宴也不了解她,她并不是那样推己及人会心软的性子。殿外哀嚎痛哭求饶声不绝于耳,她已经吃完了一碗莲子粥,看向身侧站着不时朝外探望的王芍:“芍姨,我还要一碗。”
王芍哎哎的应着,借着舀粥的间隙瞅了瞅时宴的脸色,终是忍不住劝说:“陛下……这些制香师大多文弱书生,受不得这么重的板子,且天热了,疮伤容易感染化脓,处理不好便是一条命啊……”
时宴冷哼一声,看了一眼神色自若的时白露,对着王芍有些面色不善地说道:“你且问那小祖宗以后可还去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
时白露也不示弱,眉眼笑着冲王芍回说:“你且回禀我母亲,那种地方我以后定不辱使命还会再去的。”
王芍一会儿看看时宴,一会儿看看时白露,左右相顾间有些哭笑不得地恼了,这母女俩置气为何把她当个作摆设的传话人似的。
“都下去。”时白露挑眉,这便是极限了吗。
不过片刻,勤政殿内里里外外的内侍宫女俱都退了下去,连王芍也不除外,当然王芍还得了旨意去赦免还在挨打的制香师。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舍得打你?”时宴站起身来去案桌上取了一把镇尺,在她面前狠狠一拍,喝道,“你倒当真是个宠不得的性子,上次那顿打才不过半年就都抛在脑后了吗,跪下。”
“母亲自然舍得,脊背上的疤痕还未消去,我如何忘得了疼。”时白露虽然此刻嘴硬,但是其实不过是觑着那镇尺实在厚得可怕,故意以话激时宴罢了。
良久,不见镇尺落下。时白露才偷偷舒了一口气,以为自己赌赢了,却听时宴走到她身侧,语气无奈地说:“把手抬起来。”
打手板?这种少时习课先生才会用的招式时宴竟然要对已经快要成年的她用……才举起手来,便感觉到一袭风席卷而来,只听得“啪——”地一声,一股直痛到骨子里的沉闷感觉才后知后觉涌来,两只手的掌心就红了一片,不待她消化这股痛,时宴第二下便直直打下。
接连五六下,掌心就肿了一指来高,每一板子落下时,时宴都要或是语言或是眼神地示意她不要曲折手指,若是打到手骨就不是小事了,时宴是要罚她,但不是要不计后果地虐打她。
第十一下,时宴的镇尺落了空,她也不怒,只等着时白露将两只都已经红肿得没办法握拳的手掌又如托起千斤重物般缓缓抬起来,再观其脸色,耳际嫣红,小脸却忍痛忍得煞白,才又打下两三下之后,那双眼里便含了泪花,时宴笑了:“若知道你怕这镇尺比怕藤条更甚,我之前还更省事些。”
“不是怕,手掌就这么大小,骨多肉少,如何耐打……”她垂首嗫嚅着,说的确是实话。
时宴又举起镇尺,才要落下,她又把手缩了下去。深深叹了一口气,扶额苦恼说:“你到底要如何才肯听话?你要做什么都可以,妓院这种地方我